在院子的角落里,有幾個土堆,還立了無字的小墓碑。想想就知道,是何覓月做的。尸體都被燒光了,拿什麼立墳?還真是會討好人啊!
步入帶著淡淡青色的殘院中,踩在曾經灑滿鮮血、布滿殘肢的地面上。傲天的那一把火,燒得還真算是徹底啊。
吳心,我來看你了。原諒我,這麼晚才來。已經快有四年了啊!一直都不敢來,怕沒臉見你。呵呵,或者說怕面對自己的失誤所造成的消亡。
司馬醇已經死了;肖廷也受了我一年的折磨;而何覓月,我會奪走他的身、他的心、他的事業;宇翔,我也沒能去守約去看他;還有我自己,亂啊。
來到這個世界,是你一直以來默默而溫馨的陪伴,開始化解了我一直無法與這個世界相融的心,把冰封打開了一個缺口。
然而,在我下定決心在這個世界找到歸屬感時,你卻離我而去,讓我還沒來得及開始的愛,就此夭折!
一直不願承認,你的死對我來說,最大的不是失去所愛,卻是對自己的無盡悔恨。吳心,我真的不願承認,你是如此地不值,如此地……
對不起,我還未來得及愛的人!若有來世,希望不要再遇見我這個古怪的人。
這一夜,我靠坐著院中破敗的牆垣,和孤魂們在夢中相會。
為了避免肖廷有什麼意外之舉,特地等到第二天才離開太山,騎馬向西南方進發。
要問我為什麼沒有用傲天?在我看來,傲天不是純粹的運輸工具,只有時間緊迫的時候,才會讓它帶我飛翔。再說,對什麼東西都不能太依賴,這已經成為了我的習慣。只有自己身上的東西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嘛,某種程度上說,自己應該是那種缺乏安全感的人吧。(幽藍︰鄙視!什麼某種程度上,根本就是!)
目的地,灰尹國,清水鎮。
趙府。
隱在暗處,注視著那即將四歲的孩童的一舉一動。
這是自己第三次見這個唯一與我血脈相連的被我特意造出來的小人兒。記得上次見到他時,是自己失憶的時候。孩子被人欺負,自己替他解了圍,和孩子呆了大半天。最後,自己為了離開,還割斷了一點兒被孩子拽著的頭發。
說好每年他生辰的時候,我就來看他的,可是因為吳心的事,讓我在恢復記憶後刻意地忘記了約定。♀不敢過來,就像不敢去太山一樣,怕會想起吳心;不願過來,怕自己會遷怒于這個無辜的新生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畢竟,自己就是因為送走這個孩子才錯過……
快四歲了的孩子,個子倒是不小,獨自一人在小花園里呆著。蹲在地上,兩手乖乖地放在膝蓋上,下巴貼著膝蓋,聚精會神地盯著地上爬動的螞蟻。那副樣子,典型的乖寶寶。許是累了,孩子抬起胳膊,用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托著下巴,讓腰稍微直了直,繼續看螞蟻。
突然,樹上掉下一條蟲子,落在螞蟻附近。孩子又去看蟲子。
看了一會兒蟲子,孩子撿起不遠處的一截小樹枝,開始刨地,結果翻出幾條蚯蚓。看著蚯蚓在地上扭來扭去,孩子伸手撿起一條蚯蚓,放在眼面前仔細地看蚯蚓在空中翻卷著身軀。
「小少爺,小少爺!」花園外面傳來呼喚。
孩子立馬扔掉手里的蚯蚓,朝旁邊的矮樹叢里躲。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廝來到花園附近,「小少爺,你在哪兒啊,該吃晚飯了!小少爺……」隨著聲音漸近然後又漸遠,孩子才出來,然後走到旁邊的大樹下,兩手抱著樹干,一只腳還抬起來蹬在樹干上,看樣子竟是想爬樹啊!
「小少爺!」突地一聲,又折返回來的小廝清晰的聲音讓孩子趕緊放開抱著樹的手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就知道小少爺在這兒,是不是又在玩蟲子、泥巴了?讓老爺夫人知道了,又要一頓說教了。我看看,身上弄髒了沒有小廝拉開孩子的胳膊檢查著,看著孩子衣服上的沾的灰和土,自然免不了一頓嘮叨。
孩子沉默地任小廝幫忙拍打著衣服上的灰塵,一聲不吭。小廝拿著孩子,要去給孩子洗手,孩子也乖乖地任人牽著走,呆呆的。
在暗處看著孩子和父母在飯桌上謹守「食不言」安靜地用餐。孩子的吃相很乖,挺順眼。
飯後茶水,老爺和摟著孩子的夫人問了孩子幾個問題,孩子只是點頭搖頭。最後,孩子被下人帶走去洗漱。
這個孩子,缺乏活力啊!
正準備跟著離去,卻听到趙府老爺和夫人的對話,讓我停下了腳步。
「老爺,你說翔兒這樣下去……」做夫人的一副擔憂的語氣。
「不必擔憂,翔兒遲言說不定也會像某些古人那樣,將來成大事
「這話,老爺你也說過不少次。♀但也不是所有遲言的人都會成大事啊。翔兒都快四歲了,再這樣不開口說話,我這個做娘的……」
「好了,這些事我們急也沒用,算命先生不是說了嗎,得看孩子能否遇到那個人。再說,不是一直在請高明的大夫嗎?最近我有听說鬼醫的消息,若是能請到此人,或許能看看,只是此人難請啊
後面的我沒有听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的孩子不能開口說話,我的孩子是啞巴,我的孩子和我一樣!
怎會如此!
聯想到自己的小時候,心里一陣不舒服。怎麼可以有人步我的後塵,而且還是我的孩子!
模索到孩子的房間,在暗處看著孩子和那位小廝趴在桌邊玩小珠子。不管小廝多麼熱情,孩子雖然也會一起玩,但表情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麼明顯的喜怒。
待孩子洗漱完畢,躺下睡覺許久,我才在黑暗中走向床邊。坐在床邊,看著孩子乖巧的睡顏,就這樣過了一夜。
天亮之時,留下了一紙書信,抱著剛剛蘇醒但還未清醒的孩子離開了趙府。
听見背後床上的動靜,坐在客棧房間里桌前的我轉過身,對上孩子驚慌而無措的眼神。
「不要怕。陪我出來玩一天,就把你送回家淡淡的,卻是完全沒商量的語氣。
拿起衣服,坐到床邊,準備給他穿衣服,孩子卻後退,並伸手拒絕,一臉的害怕。
「只是帶你出來玩而已,晚上就可以回家見到父母了這樣說,孩子才沒有過于抗拒,而是警惕地任我幫忙給穿了衣服。
在房間里用了早餐後,不容拒絕地抱起孩子下樓。
起初孩子還繃緊身體,但下了樓,走到客棧門口時,孩子卻軟軟地靠在了我的肩上,還伸手抱住了我的脖子,一副親熱的樣子——雖然眼楮沒有看我。
頓住腳步。這是什麼狀況?縱然我懂得再多,對孩子這前後快速的反差也模不著頭腦。
剛走幾步,就發現孩子伸手拉住了我的頭發想扯。
再次頓住腳步,「不要扯對上我淡淡的眼神,孩子怯怯地收回了手。
繼續向前走,孩子雖然依舊摟著我的脖子,卻不再把頭靠在我的肩頭,反而一直看著我的臉。忍不住地讓步,「這外面人多,沒人的時候,你再扯對小孩子,只能哄著,更何況是這麼乖的孩子——雖然這麼說,但我對哄孩子確實沒什麼經驗。
抱著孩子在街上逛著,也不怕被趙府的人找到鬧事兒。
等走完半條街,孩子的手里已經拿了幾串糖葫蘆,還抱了幾個小玩具。
帶著孩子來到了僻靜的樹林邊的小湖,也是我當初失憶時和孩子呆在一起的地方。
嘴里含著糖葫蘆,孩子的腮邊鼓鼓的。
坐在地上,看著一邊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串糖葫蘆,有些意外。接過來咬一口,送孩子一個笑容。孩子正在慢慢嚼東西的腮幫,突然停住了,兩眼呆呆地望著我。
糖葫蘆吃完,孩子的手上沾了一些化掉的糖漿,黏黏的。然而,當拿著孩子到湖邊洗手的時候,看著水面上映出來的一大一小兩張臉上有些相似的眼楮時,卻讓我猛地驚醒。撕下今晨才貼上的面具,在孩子及其驚訝的目光下,露出真容。水面上的兩張臉,雖然整體看的話,看不出什麼,但有心人就會注意,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像。
容貌!孩子的容貌!怎麼就忘記這一茬了呢?!這畢竟是我的孩子,雖說眉眼還沒有張開,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必定會越長越像我!
由于極少照鏡子,我連辰灼畫的我的畫像都沒有認出來,昨晚看了孩子一夜,竟然也沒注意到,到了此時一起對比才恍然。
這個鎮上有那個人的住宅,那人若不常在這里還好,若是踫見了孩子,不大妙啊!
若是我再晚幾年過來,晚幾年發現這個問題,那時孩子的眉眼已長開,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不知道曲洋那里有沒有適合小孩子的易容藥。
看著孩子依舊睜大眼楮、長著大嘴看著我的臉,我笑笑地伸手合上了他的下巴,才讓孩子眨眼回神。「這是我真正的面貌,不要告訴別人哦
孩子愣愣地點頭,挺乖。
洗完孩子的手,我就開始處理孩子不能言的問題了。孩子的喉嚨沒有任何問題,耳朵也沒有任何問題。讓孩子一只手按著我的喉嚨,感覺我出聲時的聲帶振動,另一只手按著他自己的喉嚨。
到中午的時候,孩子終于可以「啊啊」地出聲了。這可把孩子給樂壞了,眉開眼笑地跑來跑去地直樂呵。不用我教,他就自己一直地「啊啊」。
我心里也感覺輕松了許多,笑開了眼。這樣的孩子,和我昨天見到的呆呆愣愣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那笑容,很暖人。
午飯後,我和孩子坐在一茶樓的雅間里,繼續教孩子發音。只要能發音,後面的就好辦多了。
「宇——翔——」這是我教孩子的第一個詞。
孩子吭了還一會兒,反反復復地終是說了出來。
等到晚飯的時候,孩子已經能說好幾個詞匯了。
「時辰差不多了,送你回家吧抱起孩子,準備出茶樓的雅間,卻被孩子抓緊了衣襟。
孩子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看他著急地試了又試,我又坐□,「不急,慢慢說
「——你——我是宇翔
「叫我叔叔原來是想叫我。不過,我可還沒教他說「你」啊。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見他扯住我的頭發,我算是明了了。取下黑發套,露出了盤著的銀色的發髻。
再次幫孩子合上下巴,笑笑地,「不可以告訴別人哦
孩子依舊呆呆地點頭。
等把孩子送到趙府後院的時候,孩子再次扯住了我的衣衫,小嘴張張合合了半天,吭出「——明——」
微微歪著頭,望著那嬰兒肥的小臉,等他把話說完。
「——明——天——」孩子一臉的期盼。
「明天我還會過來,但是你不可以告訴別人哦這個小承諾,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瞬間,孩子的暖暖的笑臉就露了出來,很純真。
飛身躍進院子,把孩子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就隱在暗處了。
沒一會兒,趙府就喧鬧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親們,七夕快樂啊!
小正太出來了!這一章里的氣氛和以往的不同,帶著平淡和溫馨。費了偶好大的勁兒,但還是感覺沒有表達清楚。偶有些挫敗!
這個章節里,是需要細細品味的,尤其是宇翔小正太。偶的文筆沒有達到高的水平,所以,親們可以在腦海里躲想象一下。
哎,垂頭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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