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微微頜首,說道︰「在下已經陰陽渾圓,用五分力可好?」
宋遠橋心中大怒,只覺他太過不自量力。
但張三豐卻擺手大笑道︰「不必了!原來小兄弟是已經有了這種境界,難怪,難怪!」
宋遠橋一陣的莫名其妙,弄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
他卻不知,一旦陰陽渾圓,兩種內力相互糾纏,便可爆發出數倍的威力。
風蕭蕭的內力本就不低,一旦兩人對掌,這間竹屋鐵定難保。
張三豐笑了一陣,顯是極為歡愉,又擺了擺手,對宋遠橋說道︰「你內力還不到火候,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听之反而有害,先出去候著吧!」
宋遠橋狐疑的站起身,向兩人分別行禮,隨後便退了出去,並將竹門掩上。
張三豐凝神听了一會兒,確定宋遠橋已經走遠,忽的伸了一個懶腰,笑道︰「總算是走了,我這個大徒弟太過嚴肅,害得我在他面前都是戰戰兢兢,毫不爽利。」
風蕭蕭笑了一笑,這話張三豐說得,他卻不想接,畢竟他為人還算守禮,少在人後說是非。
于是岔開話題,指著地上的蒲團道︰「真人想必是心有礙難,否則憑你的性子,又怎能一動不動,成天呆坐在這個小小的蒲團上面?」
既然桌上地上皆是滿布灰塵,只有蒲團一塵不染,顯然是有人在上面枯坐,而且少有動作。
張三豐捋了捋胡子,贊道︰「小兄弟觀察入微,心思縝密,難怪年紀不大便有此成就。不錯,我心中所思之事,便是你想問之事!」
風蕭蕭伸手往下一拂,地面上立時出現了一個肩寬的圓圈,灰塵盡被掃開,卻未揚起點塵,隨後盤腿坐下,說道︰「願聞其詳!」
張三豐彎腰將蒲團一扯,盤坐到了他的對面,略做思索,問道︰「小兄弟可知內力何來?」
風蕭蕭笑道︰「大多數人都認為內力是由丹田孕育,也有寥寥高手說是由經脈產生,但我卻知道都不對……」
抬手圍繞身體虛劃了一圈,說道︰「有一種東西存在于我們周身,彌漫在風中、水中、天空、大地,無所不在,無所不至,我稱之為靈氣。♀靈氣進入身體,被丹田壓縮之後,才是為內力,又行經經脈得以生長、使用,是為內功!」
張三豐神色震驚,問道︰「不知小兄弟師承何方高人,恨不能與之一見!」
他絕不肯相信,此種理論,是出至于面前這個年輕人之手。
風蕭蕭微笑道︰「在下曾有過三位恩師,但以上所言卻是我自己感悟所得,不瞞真人,在下天賦異稟,對天地間的靈氣極為敏銳,是以才能有所得!」
他是在刻意隱瞞「靜心訣」。
世上絕沒有純粹的好人,惡念只是產生于一瞬。想要和一人友善長久,最重要的事,便是不要給其產生惡念的機會。
「難怪,難怪!」,張三豐不住搖頭感嘆,立直身體,抱拳行禮道︰「小兄弟,咱倆今日就來論一論道如何?」
他這是已將風蕭蕭當成了同等的道友。
風蕭蕭回禮道︰「請教!」
張三豐微微仰頭,說道︰「老子有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此法,正用順天而行,是為常人。反用逆天求道,是為修真,對習武之人而言,這便是內力的產生之法。對此,莊子曾有過批注,曰︰道常有,生天地萬物,具無窮之用。放在武學上,道,便是小兄弟口中的靈氣。」
風蕭蕭贊道︰「真人說得好!常人一呼一吸之間,只是消耗天地之間的靈氣,用以維持生命。可習武之人,不但能吸取更多的靈氣,還能存入身體,這一順一逆,不啻天淵。」
同時暗自思索,後世靈氣越發匱乏,不會是因為人口太多的緣故吧。♀
如果一定時間段之內,天地靈氣只能產生一定的量,那消耗的人多了,剩余的自然會少些。
但隨即否定。
如果真是如此,要是後世的人口多到一定程度,超過了天地靈氣的產生速度,那豈不是生多少人,就必須死多少人?
這也太過荒謬,他初次「飛升」之前,世界人口已有大概五十億之多,也沒听說過,哪里人口變成了負增長。
而且也無法解釋,戰亂造成人口大量死亡之時,靈氣仍是減少的問題。
看來就算有一定影響,也應該不是主因。
他這一思索,張三豐所說的話,就漏听了一部分。
「……六十多年前,我的內力還可以勉強逼出掌外,但如今,根本就無法再外放分毫。」
張三豐拂袖一揮,一道掌風「哆」的印到了竹牆之上,但只是揮掌帶起的勁風而已,絕不是由內力直接造成。
「是因為真人的內力減少了?還是遠不如原先精純?」,風蕭蕭有些按捺不住情緒,急聲問道。
「都有!」,張三豐回憶道︰「四十多歲時,我的內力還能像液體一般,在丹田中沉積,在經脈中流動,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卻好似漸漸稀釋、揮發,到如今為止,已回到了當初的霧態。」
張三豐活得夠久,竟然能親身感受到靈氣的緩慢減少,也算殊為難得了。
但他依然無法解決內力上限的問題,這麼多年過去了,其內力竟然不增反減,隨著天氣靈氣的濃度降低而降低,遠不如壯年。
風蕭蕭暗嘆一聲,頗感失望。
而張三豐好不容易才踫上一個能說上話的道友,自然談性甚濃,不住批經講道,興致勃勃。
風蕭蕭雖然面上也是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但心中已經頗感不耐。
他雖然很長一段時間都身穿道袍,可卻沒有一點想做道士的打算。
不過轉念一想,無論如何張三豐都是武學的大宗師,何不向他多討教一些武學方面的問題!
于是將話風一轉,談起了武學心得。
張三豐欣然言說,毫不私藏。
這一下讓風蕭蕭獲益匪淺,原先許多想不通的礙難被其稍微一點撥,頓時迎刃而解。
尤其是關于陰陽二勁的用法,讓他極是喜出望外。
除了一些技巧之外,更得知了兩勁的比例最好是四六開,雖然威力會低上少許,但實用性卻大漲,絕不會再損傷手臂、經脈。
如此一來,以「陰陽混元功」的回氣速度,只要體力沒有耗盡,基本可以無限制的使用「追魂奪破手」,就算加上「詠春半步崩」和沖脈之力,一齊全力發動,拳拳到肉的打上一刻鐘,也絕沒有問題。
要是上次被汝陽王府的親兵堵住之時,能有現在這等技巧,只要小心不被團圍,能抽空回下氣,他一人就能將那三百余人盡數拖死。
正當他滿心歡喜之時,張三豐忽然說道︰「楊姑娘提議,這次武林大會,想讓你做副盟主!」
風蕭蕭聞言倏然回過神,沉聲問道︰「真人何意?」
張三豐見他甚是戒備,不由笑道︰「楊姑娘的身份少有人知,但知曉她身份之人都會賣她幾分面子……」
「我知道楊姑娘是神雕大俠的後人,所以面子我一定會給。」,風蕭蕭雙眼一瞬不瞬盯著張三豐,問道︰「但她請你出面當說客,究竟緣由為何?」
張三豐面上的訝異之色一閃而過,卻不直接回答,反而說道︰「當年襄陽城破,郭靖大俠夫婦攜子力戰而死,神雕大俠悲痛萬分。但蒙古勢大,個人武力再高也無法抗衡,于是四下聯絡各地義士,一齊扛元。」
風蕭蕭嘆道︰「武林中人如不能成陣,在大軍面前就猶如泥捏一般,武功再高……結果不想可知。」
張三豐沉默了許久,似在追憶當年,忽的長嘆一聲,說道︰「不錯,最後大部戰死,只有余人逃月兌。」
風蕭蕭心道︰「難怪汝陽王府的親兵那麼擅長圍殲高手,想必那時沒少拿中原高手練手,這才總結出了一套完整的辦法。」
「此後,神雕大俠便再無消息,世人都以為他心灰意冷,卻不知大俠之所以為大俠,便是能夠堅持不懈,百折不撓。」
風蕭蕭接口道︰「神雕大俠是由明轉暗,繼續抗元,現在就由楊姑娘繼續前事?」
他這是再試探張三豐,看其究竟知道多少,問得很隱晦,不了解內情的人,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而了解內情的人,一听就明。
張三豐瞥了他一眼,呵呵笑道︰「難怪楊姑娘說你很有天賦,嗯……名字也合適。」
風蕭蕭听得莫名其妙,他對掌控這種組織確實很有心得,但名字也合適,這叫什麼話?不過,張三豐知道的不少,定是參與者之一。
「神雕大俠最初只是打算效法荊聶,所以取‘蕭蕭’二字作名,意為……」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風蕭蕭哭笑不得,問道「你老這是在逗我嗎?」
張三豐也捋著胡子,大笑了一陣,顯然也頗覺有趣,好半晌才說道︰「但卻漸漸發現,比起刺殺幾名權貴,又或是刺殺皇帝,遠不如挑起韃子的內斗,讓他們自相殘殺,效果更為明顯,也更為隱蔽。」
風蕭蕭沉默了一陣,問道︰「神雕大俠會用這種手段?」
在他記憶中,楊過是很聰明沒錯,但為人還算光明磊落,該不會想到如此陰狠的主意。
「那時神雕大俠已逝!‘蕭蕭’由他的女婿掌控。」,張三豐說到最後一句,很有些嬉皮笑臉,毫無一絲高人風範。
風蕭蕭聞言苦笑不已。
‘蕭蕭’由楊過的女婿掌控,怎麼听著這麼別扭,但隨後卻失聲叫道︰「‘蕭蕭’由他的女婿掌控?你這是什麼意思?」
「哼!」,屋外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然後便再無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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