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1-26
隱藏在不遠處土丘上的兩百名無名軍新兵,目瞪口呆,如痴似醉,他們目睹了攻擊軍營的整個過程。
暴力發揮到極致的時候,帶給人的感覺將不是血腥,而是一種美感,就好像是一件意境極高的藝術品,讓人熱血澎湃。他們不過是奴隸出身,這輩子沒幾個人見過真正的藝術品。看到這一幕,七十八個人,襲擊駐守著五百名士兵的軍營,一連串的有序攻擊,如行雲流水,摧枯拉朽,前後不過兩刻鐘時間。奴隸而已,感受不到美感,卻依舊熱血澎湃,因為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也能完成這樣的壯舉。
軍營那邊亮起一把火把,火把轉了三圈,這是召喚他們這些旁觀者的信號。
管乙將南山送走,召喚新兵趕來之後,笑不攏嘴,又一名無名軍的優秀指揮者培養出來了。一個優秀的指揮者,並不一定每一戰都有出人意料的妙招,但是,他一定能精準的把握手下士兵的戰斗力,通過精準的計算,將士兵的戰斗力發揮到極致,通過精準的計算,滴水不漏的掌控著整個戰局。如今,南山做到了。
毀尸滅跡,是無名軍的必修項目。不但是將五百名戎狄和趙國士兵毀尸滅跡,就連這個營地,營地上的木樁、帳篷以及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消失,就好像這里從來沒有人駐扎過,更發生過戰斗一樣。
他們的辦法是,把所有的尸體、物質扛上馬背綁好,趕到幾十里外,隨意選個地方,切開地表面的草皮,挖個坑賣了,再把草皮覆蓋回來,用不了幾天,神仙也看不出痕跡。至于血跡,茫茫草原上,誰能找到某個地方有血跡,下一場雨,或起幾次露水,就沒了。
南山領著無名軍,整頓裝備之後,往西急行軍十里,突襲那里的圈馬大營。大營的防御遠遠比不上這邊的軍營,南山他們卻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從模入營盤,到戰斗結束,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當然,從發動襲擊算起的話,不過一刻鐘而已。
一百名戎狄趕馬士兵,殺死了十余人,其余全部生擒。
等到管乙、和風領著兩百名新兵趕來之後,將四千斤黃金、珠寶交給南山,南山領著原班人馬六十五名無名軍,一刻也不停留,立即上路,趕回新鄭。
而管乙、和風,領著兩百多號人,拔除圈馬大營,然後押著一萬匹戰馬和一百名趕馬人,往西南方向進發。沿途所有人假扮成匈奴人,刻意避開草原上的部落,或晝伏夜行,遇上落單的行人,當然毫不猶豫的干掉。路上出了抽空毀尸滅跡之外,倒沒有發生別的意外。
半個月之後,進入秦國的北地郡,在郁城往南,涇水附近,停止腳步,安營扎寨。然後,兩百名新兵將那一百名戎狄干掉,用麻袋裝起,填入石頭,扔進涇水里。
秦國還當真是窮得不成樣子,進入櫟陽令府的時候,和風如此感嘆,暗地里考慮著怎麼改變和櫟陽令談判的要價。
她化裝成一個商家管事,貼上喉結,改變臉上皮膚的眼色,看起來三十多歲,個子雖小,卻反顯得精明能干。
一個商家管事,能直接求見櫟陽令,不是因為秦國商人的地位太高,而是因為秦國太窮,在山東富商面前,沒多少底氣。何況,和風報進去的消息是,她從匈奴買來一萬匹上等戰馬,要賣給秦國。一萬匹戰馬的生意,即便是國君親自出面接待,也不為過,何況一個櫟陽令而已。
櫟陽令名叫贏德,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論起輩分是國君嬴渠梁的族叔,在贏氏公族中威望很高。前方大軍在函谷關與六國聯軍交戰,原櫟陽令子岸出征,秦國朝廷火速將贏德從雍城調來,出任櫟陽令,穩定國都。
「快請上座,你是那家商社,有一萬匹上等戰馬,要賣給我們秦國?」贏德第一時間接見了和風,一見面就急忙發問,秦國實在是太缺戰馬了,何況是一萬匹。前方大戰,戰馬的重要性比平時更高幾倍,不由得他不急。
和風卻不慌不忙,說道︰「常氏商社的管事,常弟。確有一萬匹,每一匹都是上等戰馬,無傷無損。」
贏德急道︰「戰馬現在何處?」
和風卻笑了,道︰「不知道大人,打算出什麼價錢。」
贏德愕然打了個頓,才道︰「不知常氏商社是那國商社?」秦國消息閉塞,他還真不知道常氏商社這個名號。
和風有幾分不悅,看來秦國人辦事不怎麼靠譜,于是默不作聲。
贏德老臉微微一紅,顯然是常氏商社名頭不小,只是自己孤陋寡聞而已,歉意說道︰「老夫久居西域,少聞山東六國諸事,常管事莫怪。常氏商社打算用什麼價錢賣給我們秦國。」
和風道︰「山東六國的實情,上等戰馬,二十二到二十五金一匹。我常氏商社將戰馬賣給秦國,路途艱難不說。如今秦國與山東六國大戰于函谷關,要是被山東六國知曉,常氏商社恐怕更要擔待許多風險。因而,這戰馬,不得少于三十五金一匹。」
贏德臉色變幻,驚呼道︰「三十五金一匹,一萬匹,便是三十五萬金了。」
和風含笑點頭,險些來一句大人算術真好。她不急,急的是贏德,放著這麼一大宗寶貝,放手舍不得,買又買不起。
這一陣功夫,贏德愁得,好像過了半輩子,終于說道︰「這價錢,能不能往下壓壓。常管事,老夫也不瞞你,秦國國庫空虛,三十五萬金,倉促恐難湊齊。」
和風道︰「卻是為難。」
贏德再次努力爭取,道︰「可否拖延些時日?老夫擔保,三年之內,定當付清三十五萬金。老秦人,放個屁都能砸出一個坑來,常管事不必擔心秦國賴賬。」
和風道︰「非是我信不過秦國。然而,六國攻秦,屯兵二十萬與函谷關外,秦國朝不保夕。我商家逐利,怎敢置錢財于險境,盼櫟陽令體諒商家的難處。」
贏德大怒,竟然在他面前看衰秦國大軍。
和風道︰「莫非我說的不是實情。」
贏德一腔怒火全化為灰燼,忍不住嘆口氣,秦國朝不保夕,還真的沒有能力做出三年的擔保。用力抓著花白的頭發,苦惱不已,猛地一咬牙,說道︰「好,就三十五萬金,買你常氏商社一萬匹上等戰馬。」
和風笑道︰「久聞櫟陽令爽快之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贏德听到和風的恭維,卻一點喜色都沒有,問道︰「常管事,不知戰馬現在何處?要是遠了,恐怕遠水救不了近火。」
和風道︰「一萬匹上等戰馬,就在郁城以南,涇水邊上。」
贏德臉色閃過一絲怪異,說道︰「好,待我派人去查清事情,便與常管事交接。」
和風端坐不動,沒有離開的意思。按道理,事情談完了,和風就該自覺告辭,人家是堂堂的櫟陽令,忙得很。
贏德道︰「常管事,還有何事?」
和風笑道︰「西路難行,我常氏商社入秦一趟不容易。想請教櫟陽令,秦國還有那些生意好做,除了戰馬,秦國還需要些什麼貨物。」
贏德顯然對于理政方面沒什麼見識,心中又藏著事,隨口問道︰「不知道常氏商社還做那些營生?」
和風笑道︰「說句得罪的話,大人莫怪,我常氏商社家業頗大,在各國做著上千萬金的生意。冒昧問一句櫟陽令,秦國國庫歲入幾許?如此,我常氏商社也好計算買些什麼貨物來,和秦國交易。」
贏德被上千萬金這個數字嚇了一跳,有些尷尬的說道︰「秦國歲入三十萬金。」話才出口,猛地醒悟,不由得臉色大變。
和風悠然而笑,道︰「秦國歲入三十萬金,敢問櫟陽令大人,你們秦國打算怎麼付我三十五萬金。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妄自揣測,既然一萬匹戰馬已在秦國境內,莫非大人打算派兵強行吞了?」
贏德說不出話來,滿臉通紅,猛地拔出腰間的長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高呼道︰「老夫沒臉活了。」
和風跳起來,飛撲過去,不知道使了個什麼手法,贏德的長劍已落入她手中。
贏德尋死不成,顧不得顏面,一坐在台階上,痛苦流涕,「老夫活了一輩子,從未生出過歹心來。不料到老來,卻丟了老秦人的臉。」
和風嘆口氣,道︰「大人何故如此。我常氏商社冒天下之大不為,買來一萬匹戰馬入秦,大人且想,常氏商社是故意來為難秦國的麼?」
贏德听到事情轉機,連忙拱手,道︰「老夫糊涂了,常氏商社如此義舉,全為秦國著想,急秦國之所急,老夫糊涂啊。」
和風道︰「大人應當尚未得知,我常氏商社與秦國有協定,常氏商社在秦一應生意免交賦稅,並受秦國保護。」
贏德奇道︰「老夫的確不知。」
和風道︰「大人可將戰馬之事,秘密報與秦君,讓秦君定奪便好,我便在貴府等候。」
第二天早上,贏德哈哈大笑的來尋到和風,大聲叫道︰「常管事,哈哈哈,君上已有決斷。」
和風笑迎,道︰「如何?」
贏德大笑,低聲道︰「君上言道,一萬匹上等戰馬,計三十萬金,望常氏商社體諒。常氏商社與秦國的交易,概不外傳。對了,君上還說,如何達成交易,常氏商社胸有成竹,讓老夫听後,酌情決斷。常管事,你早不說,可急得老夫啊,丟人。」
和風道︰「其中二十五萬金,按山東六國慣例,折成黃金一千斤,對偌大秦國,想必不是難事。其余五萬金,常氏商社借給秦國,年利七厘,大人以為如何?」
贏德不顧一把年歲,喜得活蹦亂跳,叫道︰「常氏商社好人啊,常管事號人吶。」要不是和風躲得快,怕是要被他一把抱住,拋幾個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