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知何時來臨,雨滴銅錢般大小,打得院中的林葉「嘩啦啦」如暴豆子般炸響。♀
衛希顏有種荒謬絕倫的感覺,在那女子走後,怔立在窗前,長時間不語。
李師師嬌媚眸子深深凝視她良久,眸心掠過一抹同情,柔聲道︰「不論如何,你們姊妹重逢,總算是樁喜事!」
衛希顏苦笑。
一命重回,還未及享受生命的喜悅,便從迷團中扯出個天下第一美人的母親,還有驚世駭俗遍地仇人的父親,這會又從地底冒出個公主妹妹!更要命的是還牽出一筆殺父辱母的血仇,而那仇家正是這個封建國家的最高統治者——皇帝趙佶!
這是什麼奇詭的命運?
重生後的身世竟比她前生還更波瀾、更離奇,也更險惡,更為糟糕透頂的是,她還不能拍拍說︰我不是原尊我不干!
這就是生命重回的代價?!
果然,世間沒有白吃的美餐!她的生命,果然也從來沒有坦途!
她長長嘆了口氣,事已到此,能奈之何?
「師師,我得和她再見一面……」她揉了揉眉頭,回眼看向身後嬌艷嫵媚的女子。
「近期不行李師師柳眉一蹙,別有一番風情,說道︰「屋里這地道是通向皇城內宮。公主雖說被官家寵愛,畢竟不方便常來我處,今次亦是以賀我我生辰為借口,方被允準從密道過來……」
「今天你生辰?」衛希顏驚訝。
李師師白她一眼,眼波流蕩,「自然是假的!」
衛希顏撲笑︰「你的生日趙佶會不知道?」
這位青樓第一美女嗤聲一笑︰「你懂什麼,這世上最好騙的就是男人,不管他頭上戴著什麼頂冠!」
「怪不得你要李娘子傳話,讓我三日後再來,原來是編話誆皇帝去了衛希顏忍不住笑,又道︰「你莫要忘了才好,省得下次趙佶突然想起問你,你出生的日子又不同了——惹得那廝疑心你也便罷了,可別牽連我家汶兒
李師師「呸」一聲︰「你這死沒良心的!這妹妹才認得多會,你便護著她了?枉我費盡心機安排!」
「誰讓她和我流著一樣的血!」衛希顏沒好氣道。那位公主的面貌和希文有六分相似,讓她無法控制地產生一些移情情愫,對此她也沒辦法。
「唉!」她不由又長長嘆了口氣。
「得得得!別再嘆了!」李師師一指尖戳在她額頭上,「我耳朵都快被你嘆木了!」
風情絕代的女子眸光一掃窗外,驀地吃吃一聲媚笑,「天色將明,你還賴著不走,莫不成還想我自薦枕席不成?」
「得!我可當不起!免得醒來後身首異處!」
衛希顏被她這一攪愁緒倒散去一半,想起三天前李蘊的警告,眨眼笑道︰「怕是我再不走,你家李娘子該跳腳攆人了!」
「知道還不滾?」李師師眼波斜飛橫她一眼,偏偏媚態天成,落在別人眼中,還道是這風情萬種的嬌媚女子對那清逸神秀的男子深情脈脈、欲拒還迎。♀
禍水!絕對是禍水!
連她同為女子都不禁生出一分心旌動搖,何況男子?怪不得宋趙佶那風流皇帝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竟悍然從皇宮挖出條地道通往青樓私會情人,簡直是瘋了!
一國皇帝靡靡若此,這北宋朝不亡才怪!
她頂著夜雨悄然掠出擷芳樓,心中思緒紛繁蕪雜,見雨勢已小,索性一路走回客棧,任由細雨點點落在身上面上。
回到客棧時,身前後背均被淋濕。
不想驚嚇小二,她悄悄一個掠身,直接飛上二樓,翻身震落窗梢落入房內,卻在落地的剎那一聲沉喝︰「誰?」
床榻上的女子懶洋洋伸腰而起,掃了眼窗外發白天色,再瞅瞅跳進窗戶之人一副落湯雞模樣,嘖嘖謔笑道︰「好家伙,我等你一晚上,只道你偷香竊玉風流快活去了!眼下觀你這糗樣,倒似是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哈哈哈!」
衛希顏瞪她一眼,拿過架上面巾拭干臉上雨水,「你何時回京城的?你家木頭呢?」
「昨晚剛到英氣俊朗的女子眼波明如春水,卻似乎隱藏著一抹憂傷,轉瞬一閃而逝,笑道︰「雷御那小子回京後一貫不離總堂主左右,此刻自是在雷總堂身邊!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雷霜哈哈一笑接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一時心中苦澀,不由反復吟哦,直至無聲。
「我說……」衛希顏歪過頭去,胳膊肘一蹭她,「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只花還是一只不解風情的木頭花……不對,那木頭的風情怕是只為一人綻放……
雷霜低低一笑,身子歪在矮榻上,單手支頰,修長有致的**長伸,懶懶道︰「我也想不明白呢!為什麼就看上那只木頭呢?」
或許,是她教他劍術時故意捉弄那人卻總是沉默的包容?或是驪山一戰他背負重傷的她狂奔百里拼死突圍的傻氣?抑或是目光永遠追隨著那少女卻總是默默低垂的隱忍?……想不通啊……究竟是何時陷進去的……
雷霜苦苦一笑,仰頭又是一大口。
衛希顏跟著咕咚一口,一拍她肩笑道︰「莫要急……你還是有機會……」大不了點醒雷楓,讓那小丫頭早些明白對唐青衣對她的情意……至于那雷木頭……這麼好的女子在身邊,卻不知珍惜,當真該打!
雷霜乜斜著醉眼,眼波明媚更勝春水,「你家伙!少管閑事,陪我喝酒便是……」
「狗咬呂洞賓!」
衛希顏長吸一口烈酒,搖首擊盞,高聲笑吟︰「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哎呀呀,我欲將心向明月,明月卻照臭水溝……」
「噗嗤!」雷霜一口酒噴出,拍桌哈哈狂笑,「誰是明月?誰是臭水溝?」
「好酒!」
衛希顏一壇傾盡,隨手扔將出去,酒喝得愈多,她的心里卻越發亮堂,笑嘻嘻道︰「自然我是明月……」伸手歪歪斜側指她,「臭水溝在這!」
「你作死!」
雷霜一壇子扔將過去。
衛希顏反手漂亮接住,身子斜斜後倒,酒柱如流水般傾入。
「哈哈哈……人生當如是!痛快!痛快……
「阿霜!世間事,豈能盡得如意?但,我輩女……兒女,既生于世,自當意氣!情也罷,怨也罷,仇也罷,波譎離奇詭異艱險也罷……阻我不得意者︰去!……哈哈哈!人生豪氣當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情!五花馬,千金羊,統統牽出換美酒!
「宰羊烹膾當及時,愁情煩緒東流水。且放白馬青崖間,恣意天地覽名山。哦噫也,安能摧眉折腰亂我意,使我不得開心顏!」
「哈哈哈!你這都瞎吟的甚麼……」雷霜听她亂七八糟的改詩,樂得跺足大笑。
「安能摧眉折腰亂我意,使我不得開心顏!改得好!」一道聲音喝出。
緊接著,一聲豪邁笑聲傳入。
「好酒!好意氣!好兒女!」
一連三個好字。
「焉得不同飲!」
作者有話要說︰備注︰
過賣︰點菜下單的小二。
衛希顏亂改的那段詩于李白的︰《將進酒》、《夢游天姥吟留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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