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朝兵制改革拉開帷幕時,北方的宋金戰局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六月下旬金國皇太弟的突然「病逝」,引起了金國朝局各方勢力的蠢蠢欲動。
金國皇帝之下,最尊貴的是勃極烈。
所謂勃極烈,就是一種部落聯盟議事制——女真立國僅十余年,政治上仍然保有這種聯盟議事的痕跡,在太祖完顏阿骨打正式立國後,「勃極烈」就從「共決國事」退為輔佐皇帝,但皇帝的權力仍然受到諸位勃極烈的牽制。
勃極烈之首為諳班勃極烈,一般由皇嗣出任,其下依次為國論勃極烈(完顏宗干)、移賚勃極烈(完顏宗翰)、乙室勃極烈(阿離合)、阿舍勃極烈(曼都訶)、迭勃極烈(完顏宗望)。
作為勃極烈之首的皇太弟完顏杲自少隨兄長征戰四方,威望僅次于金帝之下,兄弟倆相互扶持,政局穩定,但完顏杲的猝死,導致金帝之下再無合適傳位的兄弟——女真「兄終弟及」的傳統嗣位制無以為繼,立時引發各方勢力對皇嗣之位的覬覦。
這其中,以完顏宗干(太祖長子)和完顏宗磐(皇帝嫡長子)最有可能成為皇嗣人選。
雙方黨羽互相攻訐,影射對方是謀殺皇太弟的幕後黑手,又各舉證人證據若干,一時朝堂內外紛攘不休,謾罵不止,更是上演了幾幕武斗場面。
金都上京暗流洶涌。
金帝完顏晟心中偏袒長子宗磐,但皇太弟逝後,宗干便居勃極烈之首,又有阿離合與曼都訶的支持,並統領三萬兵力,金帝不得不忌憚,思慮後遂急召另外兩位勃極烈——宗翰和宗望速歸上京。
于是,領兵攻宋的完顏宗翰和宗望便被卷入了金國權爭的漩渦中心,接旨後急急回國。
但因宋軍集結在汾州、鎬城一帶,兩人擔心回國路上被襲,各抽調一萬騎兵護行北上,宗翰一並將俘帝趙桓帶走,與宗望在真定會合後,齊奔急馳向宋金的雄州邊境。
金軍兩路押俘軍被主帥抽走兵力後,各余三萬騎軍,先後在鎬城(真定南)、榆次(太原南)遭到宋軍伏擊。
金軍已有準備,遇襲不亂。
激戰個把時辰,各損傷數百人,誰也沒討得好,宋軍鳴金退卻。
戰後,東路金軍進入真定府,西路金軍進入太原城。各休整三日,押著戰利品和宋俘繼續北上。
對于金國多數權貴而言,對戰利品的期望更勝于攻佔城池,因此這裝滿金銀絹帛之物的近百輛馬車才是金軍護送的重中之重。一旦有失,則宗翰、宗望的攻宋成果便等于付諸流水,不是佔據宋境幾座城池可以彌補得了,兩人回京必會受到金國權貴的攻訐。
因此,兩位都元帥離去前均留下手令,命太原、真定的守將抽出一萬人馬隨行護送——隨兩路押俘軍北上後,太原和真定城的守軍便唯剩五千女真騎軍、一萬契丹、漢軍。
雷動抓住戰機,兩手出動。
一邊以馬賊軍閃電奇襲北歸金軍,遠距弓射,奇準無比,箭簇涂有劇毒,一箭封喉。金軍方待回擊,馬賊已如風遁去。個把時辰後又飛襲而至,晝夜襲擾不停。如是一連二十多天,兩路三萬金軍各被一千馬匪騷擾得狂躁不堪。
另一邊宋軍大量集結在太原、真定城外,卻圍而不打,金騎主動出擊便後退,金軍一退又圍城。這般磨了一個多月,到得八月初時,城內金軍糧草漸告罄,士氣也沉到最低谷。
西軍涇原軍統帥曲端首先發難,率三萬宋軍突然夜攻太原城。
當城頭城下鰲戰正酣時,驚雷堂暗殺高手出動,雪亮孤清的劍光直入城頭,一劍刺殺金軍主將,守軍士氣大頹。又有驚雷堂十數高手遁入城內,付出犧牲代價後終于沖于城門前砍斷絞輪,打開城門墜下浮橋,宋軍趁機攻入城內,奪下太原。
距太原收復相隔不過半日,真定城被何灌率軍如法炮制拿下。
衛希顏接到莫秋情傳來的戰報時,正在江北巡軍。她心忖刺殺太原、真定守將的刺客分明是同一人,那女子的傷勢竟然復原得如此快,看來低估了她!
衛希顏轉念又覺詫異,太原、真定相距數百里,卻皆以驚鴻行刺殺之事,難道驚雷堂的暗殺高手唯得她一人?
這其中有古怪。
傲憶笑得狡詰︰「讓我再見一次姊姊!」
衛希顏呆住。
***
月華中天,如玉圓潤。
竹林中,一襲白衣的女子悠然坐于竹梢,長發如雲披散,身子隨清風起伏,飄灑自在,唇邊橫著一只瑩白如玉的竹笛,笛音清幽飄揚,似與清風相吟,又似與星光共鳴,裊裊入空,悠悠回蕩。
「曲名︰天地清風!」
何棲雲忽然就想起那晚的月色也是這般明亮,那晚月下輕聲吟唱的那女子也是這般清如天外,唇邊的笑容也是這般似有情又似無情。
她嬌軀陡地一震,想起希顏挑戰金國國師之前的異狀,想起那顆璀璨耀目的白日異星——難道,那顆星就是希顏心中之人飛升幻化?
那她和名可秀……
何棲雲想起名花流女宗主淡定笑容下的沉靜雙眸,不由幽嘆一聲。這兩人之間的事,是旁人無法置喙的吧……
李師師觀她神色,咯咯一笑,玉臂攬上她肩,「棲雲,老實交待,你知道甚麼?」
希汶聞聲望向何棲雲。
三人這會兒正靜立在听碧院的樓廊欄前,听那清揚笛聲縈繞在夜空。
何棲雲微笑抿唇,那是秘密啊,不能說!
竹林下,傲憶仰望林巔那清姿如仙的女子,淺棕眸子忽然濕潤。
「姊姊!」
她陡然長嘯一聲,騰身而起,踏林破月而去。
衛希顏,謝謝!
竹樓內,名可秀倚在欄前,看著林巔愛侶。那襲白衣在銀輝月色下如虛如幻,似乎隨時會化空而去,唯余飄渺……
名可秀心口無端一悸,黛眉微蹙。
「可秀!」
衛希顏飄然掠上竹樓,從背後輕輕擁住她,閉著眼將頭輕擱在愛人肩上。
「傷心麼?」名可秀忽然心生疼惜,失去白輕衣那般的女子,任是何人都會悵然遺憾!
衛希顏閉著眼輕輕搖頭,「可秀,我不傷心
名可秀挑挑眉,不信。
衛希顏秀美眉毛蹙起,似在想如何表達才準確,「或許是種存在,就好像……心在跳,血在血管里流,就在那里……」
那個女子,被刻在心底,雋永存在。
天地清風,星月同行。
名可秀眼底微潤,鼻子又微酸,不知是感動,還是嫉妒,抑或二者都有,胸口又脹又滿難以說清,她轉身抱住愛侶,「希顏!」
因為懂得,所以感動;
因為懂得,所以心酸;
因為懂得,所以執手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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