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外。♀
重騎對重騎。
重裝騎兵的沖速並不快,拼殺的是近馬對戰的凶悍。捧日軍的凶悍之氣絕不輸給鐵浮屠,他們中的過半之數都是老兵,是從戰陣搏殺出來的凶煞之士,即使有新兵也是經歷了無數次危及性命的冷酷訓練,沒有人恐懼,沒有人畏縮,恐懼和畏縮的人都已經死了。
前進,沖鋒,殺!這是他們的唯一念頭。
「戰場上,只有一往直前,你們才能活!」這是教官揮著皮鞭發出的吼聲,在他們的身體中鞭打下痛楚又深刻的記憶,記不住的,都死在訓練中了。
劉揮著長戟,以摧枯拉朽的氣勢殺入鐵浮屠的中陣,他的戟法大開大闔,戟鋒所指之處,即使全身重甲的鐵浮屠也沒有身體還完整的,有的頭顱橫飛,有的攔腰斬斷,有的臂肢切離……鮮紅的血液飛濺,將他的朱漆鐵甲澆得如浴血淋灕,仿佛殺神現世。
他身後的騎兵緊緊跟隨,一路殺去,尸山血海。
劉已經看見了金軍的大 ,就在他的左後方,殺進了宋軍陣中。他策馬馳前幾步後掉轉馬頭,戟尖直指大 ,「殺!」揮戟磕開右邊一支狼牙棒,去勢削落那名手臂,策馬直前,長戟左右揮打,目光如虎般射向「完顏」大 旗下。
隔著二十余丈的距離,金軍統將完顏昂猛然回頭,和劉目光相撞,兩雙眼楮同樣鋒銳,就像刀鋒相刺,哧拉踫出無聲火花。
「殺!」完顏昂口唇一張,神態輕蔑,手中鑌鐵雪花刀向右一揮,鋒利的刀鋒切入重甲,橫腰砍斷沖上來的一名宋軍騎兵。
「金狗!」劉夾馬怒喝一聲,揮戟沖去,完顏昂也掉馬沖來。♀
兩馬堪堪相接,馬頭交錯的瞬間,劉和完顏昂的長戟、長刀在空中狠狠相撞,綻出激越的錚鳴,旋即兩馬錯身而過。
眾多宋騎只見劉身子向馬背仰倒,似乎是被金將的鑌鐵大刀撞得仰倒,不由驚呼出聲。
剎那間,便見劉在仰倒同時轉戟後刺,鋒利的戟尖透過披甲直入馬身,戟尖橫拉,金馬悲嘶聲中腸破肚裂,完顏昂的身子一晃,暗道不好,斜身躍起準備換馬,身子猶在半空,便見那宋將擰腰立蹬而起,手中鐵戟電閃劃來,便覺左腿一痛,已自膝部削落。他痛呼一聲,繼被劉左臂投出的標槍扎入胸口,不由大吼墮地。
附近的金騎目眥欲裂,紛紛策馬往這邊殺來。
劉揚戟開喝,「金將已死!兒郎們,殺!」
捧日軍頓時爆出震耳歡呼,高呼著「殺!殺!殺!」渾身如被貫入無窮勇氣,手臂揮刃的力量猛增幾分。
劉踏馬奔前,長戟一挑,削下完顏昂尸首上的頭顱,挑起來在空中揮舞,並用女真語大喝︰「完顏將已死!完顏將已死!……」
他高亢的聲音一層層地傳出去,金軍嘩然,騎兵的陣腳一時大亂。金軍副將見勢不妙,立即大吼,「穩住,穩住!沖鋒,殺了宋狗!給孛堇報仇!」
「殺了宋狗!給孛堇報仇!」鐵浮屠終究是金軍最勇悍的隊伍,在各隊孛堇的呼喝下,凶悍的殺氣又被激起來,雙目血紅地吶喊著殺過來。
劉大笑一聲,將完顏昂的頭顱掛在腰間,馳馬向前,鐵戟之下,全無一合之兵。「殺!」每吼一聲,長戟必帶起一蓬血雨,奪去一名鐵浮屠的性命。
「殺!」捧日軍的雙目也紅了,被主帥的勇猛激發如狂,一個個瘋子樣的嘶吼沖殺著。
女真鐵浮屠在失去主將的情勢下,雖然被副將激起一時悍氣,但隨著敵騎在敵方主將的凶猛沖殺率領下,那股逼出的凶悍之氣終究無法長久。士氣此長彼消之下,鐵浮屠頹勢已定,被宋軍殺得滾落無數。
「撤!」金軍副將見敗勢無法挽回,只得喝令撤退。
劉見勢揚戟大喝,「殺!不放走一個!」
「殺!不放走一個!」捧日軍氣勢如虹,殺的金騎四散奔走,許多金騎轉身逃去時都被宋軍投出的標槍破甲刺入,慘嘶墜馬。
「大宋威武!」劉馳馬在前,弓射不斷,追殺金騎。
「大宋威武!」上以千計的捧日軍在追殺中振聲大吼。
北城上的宋軍只覺胸口熱血快要淌出來,人人激奮。向黑虎一刀刺入一名女真兵的胸膛,渾身浴血地狂吼︰「大宋威武!」
城樓上的宋軍紛紛狂吼,「大宋威武!」一些宋兵的眼楮已經濕潤,恐懼的心不再恐懼,酸麻的手臂不再酸麻,大宋威武,大宋必勝!
將樓上,王淵狠狠抹了把眼楮,回身大吼,「開北門!後備營,出城!」大掌重重拍上參軍的肩膀,「城樓上的指揮交給你了!」他拔出腰間陌刀,對身後幾十名親兵喝道︰「兒郎們,隨老子出城殺敵!」眾親兵哄然應諾,人人激動昂揚。
北門轟然洞開,王淵一直掖著不出的五百名永靜軍步兵沖出城外,手持盾牌,揮舞著陌刀嗷嗷殺向金兵。
攻城的金軍步兵因見鐵浮屠的潰敗早已士氣大落,不知誰嚎了聲「快跑啊」,便如洪水泄出般,士氣一泄千里,無數金兵轉身撒開腿就跑,往金營那邊逃竄,執法隊揮刀斬殺了十幾人,卻已經止不住這股敗泄之勢。
眼見下面的步兵逃跑,鵝車上的金兵也顧不得往城上射箭了,紛紛搶著往下逃。于是,攻上城樓的女真兵便成了孤兵,在士氣大漲的守軍反攻下,被吃掉不過是早晚之事。
王淵率領的五百步兵人數並不多,若是金軍合攏殺回來,只怕勝負難料。但金軍戰心已失,王淵的步兵挾著如虹般的氣勢,如砍瓜切菜般斬殺著落跑在後面的金兵。
***
就在鐵浮屠落敗之時,東城和西城的騎兵戰場上也出現了壓倒性的局面。
契丹騎軍都是輕騎兵,輕騎兵比重騎兵更靈活,速度更快,只要遠射騷擾,再沖鋒擾亂重騎兵隊形,就能取得致勝之機。但契丹騎兵的弓箭根本對宋軍的重甲產生不了多少傷害,起不到騷擾的作用。而一隊隊沖鋒想擾亂宋軍陣形的契丹騎兵也被重騎無情絞殺,論起近戰的本事,這些契丹兵不是擅長近戰的宋軍對手,更遑論與他們對陣的是宋軍的精銳捧日軍,更是沒有勝算。
並且,宋軍騎射雖然不及女真兵,與契丹兵相比也遜一籌,但那是指策馬時遠射的準頭,到了六十步內馬身的目標還是很大的,宋軍三箭能有一箭穿入契丹兵的無甲戰馬。反觀契丹兵的弓射準頭雖高,卻屬于射中無效,領兵的契丹將領耶律鐸、耶律仲都氣悶得要吐血︰武備落後害死人啊。
因此當那野和蒲覓各率領的一千女真鐵騎馳入戰場,耶律鐸、耶律仲都大喜,便將進攻勢頭放緩,看似吆喝猛攻,實際只打外圍,雷聲大、雨點小。兩人心里均想著,有女真人的鐵騎在前,他們何必沖前去拼命,再說就算沖到前陣,只怕還被女真人喝罵說擋了路,在金營中受女真人的輕蔑冷嘲已夠了,戰利品也被他們剝削,他們干嘛要拼死拼活的給女真人賣命!
因為契丹軍暗里的不作為,東城和西城的騎戰戰場並不是完顏宗懿等人以為的以多打少,恰恰是捧日軍的兩千重騎壓著一千女真鐵騎狠打。
那野和蒲覓率領的女真鐵騎並非鐵浮屠,騎兵穿了鐵甲,戰馬未披甲,而騎兵身上的鐵甲也不如鐵浮屠的重甲厚。所以,鐵浮屠才是金軍中真正的重裝騎兵。但打造重裝騎兵的費用高昂,以金國的國力,能養出三萬鐵浮屠已是傾其財力。完顏宗磐和完顏宗翰的東西兩路大軍各領一萬鐵浮屠,分到完顏宗懿帳下的鐵浮屠只有三千騎,派去北城兩千,余一千騎護衛中軍,不敢輕易遣離,哪里還有多的鐵浮屠派出?
當然,那野、蒲覓率領的女真鐵騎也很勇悍,但面對著這些裝備比他們好、勇悍也不輸給他們的宋軍重騎,真是越打越憋氣,更讓人憋氣的是他們優秀的弓射在這些重裝騎兵面前就是擺設,唯有以前繳獲的宋軍重箭才能射透敵騎,給迎戰的宋軍造成了一些損傷,但這些重箭很快射光,兩軍陷入近身馬戰。
那些契丹狗在做什麼?來戰場放牧嗎?
那野、蒲覓很憤怒,呼喝親兵傳令,「叫耶律鐸(仲)進攻,進攻!不要在遠處散射!這個蠢貨!」遠射有個屁用,要沖散宋軍陣形,沖散陣形!
被他們咒罵的契丹蠢貨似乎太「蠢」了,沒有領會到這兩位女真將領的沖陣戰謀,只派了五百人打馬沖鋒,被宋軍分出三百重騎攔截後,打了兩個回合就鎩羽而退,氣得那野、蒲覓大罵「契丹狗熊!」但此時兩人陷于戰陣,無法抽身教訓怯戰的契丹狗,只得恨恨想著回頭再找耶律狗算帳,然而這個「回頭」——卻是永遠沒有「回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回答提問,關于鐵浮屠︰
又叫鐵浮圖,其名源于金國的女真重甲騎兵。因為都是「重鎧全裝」,人馬披甲,望之如鐵塔一般,所以有鐵塔浮屠之稱。實際上來講,這應該是宋人的稱呼,不是女真語。
有種說法是鐵浮屠以三人為一隊,馬以皮索相連,沖鋒時便如鐵塔般銳不可擋,但這種說法也被人置疑,包括乾隆,因為從騎兵的機動性的戰術角度來講這是不可能的——某也以為如此,除非是特殊是情況下的編制,所以本文中的鐵浮屠僅是重裝騎兵,但不是三人一隊的連索。
還有一種叫拐子馬,其實應該是指金騎擅長從左右兩翼沖鋒包抄的戰術,所以被宋軍稱為「拐子馬」,多數為輕騎兵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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