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8小說「轟——」
水龍與球形閃電撞上,爆發出驚天巨響。
葉清鴻和葉向天在輕舟上的身子驀然都晃了一下,沉力穩住身形,放眼去,都直了眼。
只見水龍被球形閃電從中一撞,幾乎斷成半截,但瞬間再聚,首尾相連,將球形閃電繞在中間,盤旋成一個巨大的水流漩渦。
從球形閃電中劈出一道道蜿蜒如柱的雷電轟擊在漩渦上,又被漩渦旋轉的力量層層削去。雷動揮拳連擊,雲層的電光不斷落在球形閃電上,源源不絕,愈發壯大,雷電蘊含的熱量也將漩渦中的水流層層蒸發,就好像是將漩渦一圈圈給吞噬掉了。
名重生雙手結印推出。
便見漩渦中出現了一個水流凝成的陰陽魚太極圓,自身飛速旋轉的同時順著漩渦方向旋轉。這個陰陽太極圓一出,似乎有著神奇的力量,竟然抵減削弱了雷電對漩渦的「吞噬」。
***
名可秀懸起的心落了一半。
衛希顏在她身後贊道︰「父親的確是武道天才。——天地五行中,水是最近乎于道之物,但水柔不爭,論攻擊力卻是最弱的。雖然水滴穿石,可攻天下最堅之物,但高手決戰很少打消耗戰,勝負往往是短時間決出,這就是水的最大弱點了。若是對上攻擊力比銳金還強的雷電,就只能處于守勢。而冰的攻擊力比水強,但也勝不過雷電,除非雙方有較大的境界差。父親悟出太極陰陽轉化之道,以力生力,借力打力,正是以柔克剛之道,與水之性相融,比之太極用于劍道,更為相宜相生
衛希顏對名重生很敬佩,不僅僅因為他是名可秀的父親,更主要是他在武道上的成就。衛希顏的境界雖然比他高,但她傳承的是白輕衣和天涯閣的道,而名重生卻是白手自創,在武道上的天賦高下立見。同樣,自創驚雷心法的雷動也是絕頂的武道天才,這二位的確是瑜亮之較。如她和蕭翊,都是傳承武道,論天賦其實遠不及這二人。在衛希顏心中,唯有已經破碎虛空而去的白輕衣可與之相比。
名可秀低嘆一聲,「爹爹這太極心法與流水心法相融時日尚短,若再領悟個五六年,兩種心法完全融會貫通,對上雷動更有把握……」但時機已至,爹爹不會再等下去;而雷動也不會再給爹爹這個時間。
而現在,爹爹的流水太極道比起雷動的驚雷道,恐怕還是要遜色一分。
名可秀心中並不樂觀。
衛希顏比名可秀看得更明白,在道法自然上,雷動對法則之力的領悟在名重生之上。須知從天空調用雷電之力遠比近海使用水之法則要難得多,如果不是領悟了至關重要的雷之法則,雷動能從高遠的雲層引下雷電之力?
不過,名重生此戰仍然有勝機。
因為,雷動「傷勢」未愈。
當年在羅霄山,雷動和雷暗風設下陷阱暗算她,她雖然遭到暗算卻也暗算了雷動,在他體內留下了一道「記號」,至今不能驅除。
衛希顏心道︰這就是因果,種下因,必有果。
雷動若不暗算她在前,怎會惹來這個「果」?
***
海島上空,道道雷電從雲層劈下,落在球形閃電上,不斷向外轟擊著旋轉著陰陽魚的水流漩渦。
名重生的太極心法終究還未與與流水心法圓滿結合,在流轉中就有著一絲晦澀。盡管只是很小的一絲,但雷動是何等人,接連轟擊十幾拳後就覺察到這絲空隙。當太極陰陽魚出現那絲凝緩的一霎,雷動猛然出拳,球形閃電化為雷霆巨刃,斬向那一點。
如此十數刀劈下來,漩渦中的太極陰陽魚旋轉變得緩慢起來,對抗雷霆閃電「吞噬」的力量也漸漸減弱。
名重生指間拉出片片光影,從礁石前面的海水中騰起道道水柱,盤旋凝結成一個水球,中間亮起一個太極陰陽魚。水球不斷旋轉壓縮,最終凝結成一顆圓溜溜的冰珠子,只有鴿卵般大小,在核心處流轉的陰陽魚,也只能隱約見得一黑一白兩個流轉的小點。但這顆小小的冰珠,散發出的氣息卻比先前的巨流漩渦要恐怖十幾倍。
就在水流漩渦被雷霆巨刃破滅的那一剎,名重生的手指彈了出去,低喝︰「冰封!」
冰封珠迎上轟下來的雷霆閃電巨刃,核心旋轉的陰陽魚兩個小點霎然射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不是如日光芒,而是透出凍澈汪洋的寒意,仿佛是萬年冰川凝聚出的最核心的冰粹。
那光芒一照,迎面劈下的雷霆閃電竟被凝滯在空中,瞬間凍結成一柄冰刃。
輕舟上的葉清鴻和葉向天不禁看得目眩神搖,冰封雷霆,這是怎樣的威能!
雷霆閃電被冰封的剎那,雷動丹田也一寒,他聚轉真氣,瞬間暴喝出拳。
雷動雙拳轟出,卻不是轟向天空雲層,也不是轟向名重生,而是——
轟向他腳下的礁石!
「轟——」
雷電之力瘋狂涌入礁石。
雷動身形猛然拔起,身下的礁石峰「 嚓」崩裂。一塊塊碎裂迸飛的礁石上流竄的雷電之力引得天上雷電大作,「喇」之聲不絕,仿佛這片天空都要塌下來。無數的雷電之力又全部轟向冰封的雷霆巨刃,便听「轟」一聲巨響,被冰封的雷霆巨刃炸裂,爆裂出來的巨大威能沖擊向前面的冰封珠。
一聲驚天的巨響,冰封珠爆碎開來。
名重生如遭重創,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他雙眉陡揚,雙拳轟然落下。身下礁石峰仿佛是被兩只巨錘砸下,轟然崩塌。名重生的身形隨著塌下的礁石群急劇落向海面。
他在急劇下落的同時,大袖卷出,水之力迸發,被礁石峰垮塌濺起的道道水浪化成萬千冰箭射出對面也正下落的雷動。
前後不過眨眼間,兩座龐大的礁石島峰俱被夷為平地,只在海面上露出一線黑色,仿佛大魚浮出水面的背脊。
名重生足尖方點落「背脊」,那柄雷霆巨刃爆裂的萬千冰塊碎片已經密密麻麻從他頭頂飛射下來,每塊碎片上都閃爍著紫色的電光。
名重生盤膝跌坐,一手指天,一手接地。
「嗡——」
萬千擊下的碎片仿佛被一道強橫堅韌的無形氣罩阻住,如雨般彈飛開去。
名重生的臉色霎時蒼白如紙。♀
雷動轟碎萬千冰箭,從對面礁石「背脊」一步踏空,縮地成尺瞬息逼近名重生,左右雙拳閃電般轟出,凌空向他擊去。
名重生指天接地的雙手驀地翻掌向上,硬接雷動拳風,身形被震飛數丈,落向海面,借海水浮力消去震力,復拍浪躍起,化掌為拳,擊向雷動。
雷動眼中光芒一閃,迎身而上。
「砰!」「砰!」
兩人雙拳相接。
***
從雷霆巨刃被冰封到爆裂,島峰轟塌,兩位宗師對拳,前後不過幾眨眼的時間。而在雷動雙拳轟向他身下礁島的時候,衛希顏臉色一變,叫道︰「不好!」身影瞬間在艙內消失。
同一時間,葉清鴻等觀戰高手耳邊驀然響起一聲冰雪寒澈的清喝︰「速退!」
眾高手不假思索,所有輕舟猛然掉頭,箭一般往外疾射。
就在他們掉轉舟頭的剎那,便听見海島那邊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又一聲巨響,仿佛山塌一般。葉清鴻與葉向天退舟中迅速回頭望了一眼,兩人素來冷漠如冰的表情這時也禁不住崩裂了。
——潮連島消失了!
但此時已容不得他們驚震,因為島塌震動和氣勁沖撞風暴引起的海浪已經洶涌過來,尖銳的海嘯聲直震耳膜。
跑在前面的舟上有人回頭一眼,頓時駭然。只見一座座小山峰似的海浪高高掀起,高達十丈,向他們的方向猛烈撲來,仿佛頃刻間就能將他們的小舟吞噬淹沒。眾人大懼下全力催舟,拼命向外面逃去。
葉清鴻和葉向天的輕舟距離海島最近,浪峰已近在咫尺。
兩人同時出劍劈向海面,借力踩舟凌空飛渡,于百丈外落于海面,踏舟箭射,出百丈後足尖一踏,凌波掠出四五十丈,伸手扯住箭魚號上兩名侍衛擲過來的長索,落到艦板上。
下一瞬,洶涌的海浪就吞沒了他們的小舟,洶涌著繼續撲過來,浪峰高出箭魚號甲板四五丈,仿佛一座山浪就能將箭魚號傾覆淹沒。
便見一道劍光凌空而落。
斷川分海!
小山般的海浪如同被天神巨斧從中劈開,斷開二十來丈的寬壑,分開的海浪從艦身兩側浩浩蕩蕩穿了過去。
葉清鴻眼眸向上望去,眸中似有星辰在閃動,同樣的一招,這人使出來的威力截然不同。
衛希顏衣袂飄然立在主桅頂端,白衣如雪,劍芒耀目。
***
海島五里外,所有樓船和戰艦都搖動得越來越厲害,海浪的呼嘯聲越來越近。
甲板上的武者們望見遠處高如小山般的浪濤洶涌而來,狂風在海浪後面呼嘯,相距尚有里許,那風暴巨浪挾來的天地之威已令人忍不住敬畏,人人瞬霎色變,他們寧願刀光劍影的生死博戰,也不願意面對這種天地之威。船艙里已經響起陣陣驚慌叫喊的聲音。那樣的風暴巨浪打過來,他們乘坐的大船能抗得住嗎?
船員們在風中來回跑動著,讓外面的人都回船艙,又吩咐船艙里的人「關窗!關艙門!抓住固定物!」更多的船員忙著拉下船頭船尾的鐵鏈,用它與相鄰靠近的船只橫連起來,共抗風浪。
踏舟出去的高手們紛紛飛舟而近,一個個躍上大船後,臉上還帶著驚悸的表情。
「咋回事?」仍留在外面的一些武者大聲問。
「山崩海震!」
「好像島塌了!」
聞者駭然,難怪起這麼大的浪。
「決出勝負了嗎?」武痴們更關心這個。
「不知道!應該還在戰……」
「該死的風浪!」武痴們頓足。
一些沒有出過海的武者在擔心,「這船應該抗得住浪吧?」
「這些海船經常出海航行,應該不會翻船……吧說的人望著如山般的巨浪也沒信心了。
「別廢話了,咱們快去幫忙,用鐵鏈早點將船連起來
武者們都行動起來,幫助船員拋鐵鏈,用力將船拉近捆連在一起。
這時最前面的浪頭已經距離船首不到百丈,便听衛希顏清冷鏗鏘的命令響徹在每艘船上空︰「各船三息內全錨落海!全員抓住固定物,勿走,勿動!」
所有船只聞聲而動,顧不得鐵鏈還沒有拴完,將大鐵錨又落下海去。外面的船員們紛紛抱住桅桿,或拉住纜繩,武者們力沉下.身,目光炯炯望著越來越近的巨浪,準備隨時應變,少有人回到船艙去,迎面風暴也是磨煉。
突然間,外面的人只覺天上一暗。有抬首望天的,不由瞪圓了眼楮。
只見前面的海空中一道灰色光芒沖天而起,仿佛所有的太陽光芒都被這道灰色光芒吸取斂去,灰光直達天際,仿如一柄插天長劍,天空變得灰色蒙蒙。
只見,那道灰色光芒橫掃過整個海面。
天地之間仿佛被悲傷割過,如泣如訴,悲愴從人心底涌出,那些曾經令人悲傷的人和事瞬間充斥心頭,讓人悲難自禁,心痛,哀傷至極致,生無可戀,生無可系,不如就此歇下,歇下……
灰色的光芒越來越盛。
天地蕭瑟,海浪悲伏,浪濤聲聲嗚咽,風聲淒切,聲聲咽咽綿綿。
陡然,一道光芒耀目的劍光直入天際,灰蒙的天空仿佛被刺穿一道豁口,陽光倏然灑入,海空重現光明。
眾人只覺那悲傷的情緒一止,相繼清醒過來,才發覺臉上一片冰涼,竟是落了淚,心中又是訝然,又是驚駭。
而甲板上的人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巨浪狂風已經消下去了,只有兩三尺高的海浪在滾滾而流。
人們都驚呆了!
便有人指著前方,說︰「看!」
眾人眼望去,只見天藍白雲之下,一道人影仿佛立在雲間,全身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天光日照,如神降臨。
這一刻,幾乎人人都生出「那就是神」的感覺。
南廷戰艦上的海軍官兵們驀然歡呼起來,「國師!國師!國師!」心中涌動著驕傲的激流。
使團船上的倭國武士們忽然哇哇叫了起來,「國師殿!」人人解下武士刀橫于眉間,虔誠地拜了下去。鴻臚寺卿和一眾官員從船艙中出來,便見這幫倭國武士正一遍遍地伏拜,口中嘰哩哇叫著,便問通譯官他們在干什麼。通譯官道,他們說衛國師是天照武神,武士當然要拜武神。
其他使團的人目光望向似在雲端的那一桅一人,心中都生出極深的忌憚和畏懼。
北廷旗艦上,雷雨荼撫著胸口,緩緩吐出口長氣,「好一個,悲之劍意……」
那種極致的悲傷透出一種極致的美,將人世間的悲傷渲染到了極致,讓人心痛,哀傷到了極致。
「希顏這是將悲之劍意悟到大圓滿了種瑜感嘆又羨慕道。
名清方撫著腰間之劍接口,「唯能極于情,方能極于劍
唐十七嘆息搖頭,「非也,劍客多無情。極于情者,往往不能極于劍。——希顏以情入道,方能做到如此
希汶等人听得雲里霧里,師師奇道︰「這什麼悲之劍意就將大風大浪平了?」
名清方解釋道︰「天地之威很難以強力相抗,至上之道是法于自然。萬物皆有情,道之至高境即人天合一則靈,這個‘靈’,指萬物皆有靈,若與天地萬物相通,便可調天地規則為己用……」
師師听得瞪眼,「說人話
噗,唐十七悶笑一聲接過話去,「就好比,人在悲傷下情緒會低落,這海上之風浪也如海之情緒,怒時咆哮,歡時飛躍,悲時低咽。希顏先以悲之劍意引出眾人之悲,再集萬眾悲意于劍,悲意貫于海空,于是巨浪悲而沉,狂風悲而綿
燕青插口,「那第二劍呢,劍意是什麼?」
「光之劍意……天地同光……」葉向天仰望著桅桿上那人,白衣在日光照耀下如沐金輝,讓這位將白衣穿出冰寒的劍客忍不住微微眯眼,握著劍的手似乎變得熾熱起來。
葉清鴻盤膝坐于桅桿之下,長劍橫擱,瞑目沉入對那兩劍的感悟之中。
而此時衛希顏的情況並不如表面看去那麼光鮮,事實上她現在是外強中干,那兩劍幾乎耗盡了她的真氣。
名可秀站在桅下,傳音上去,「希顏,可有事?」聲音里有著擔憂。
衛希顏向下舒眉一笑,傳音道︰「無妨,調息一會就好她瞑目放松心神,站在主桅那方小小的瞭望台上,自在融入海天,任由天地元氣進入自己的身體。
名可秀凝望了她一會,才轉身走至船頭,目光遙望海島方向。
那里,已是一片海平面。
露出海面的,只有兩道島礁的脊線。
以及,島礁脊線上的兩道人影。
風平浪靜後,島礁上的情形就看得格外清楚。
名可秀看清後頓時蹙眉,怎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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