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蘇暢的小廝伶俐的回話︰「蘇老爺並我們少爺這是要回京城里,以後不在蘇府里住著了,這不,外面大車小輛的拉了幾車東西,我們要連夜回京城的,只是走到這兒,少爺說口渴,想進來討一杯熱水,沒想到遇上了熟人。請使用訪問本站。」
原來如此。
想來小廝並沒有撒謊。
春娘道︰「蘇公子一家……是要回京城嗎?怎麼走的這麼急?」
蘇暢笑笑道︰「皇上恩典,復了我爹的官位,也得多謝王爺,他給我爹求了情的。如今趕著去復職,所以走的匆忙了些。」
芙蓉才想起來,幾天前,蘇暢對自己說過的「告別」二字。
自己還以為是蘇暢開玩笑。
若說蘇懷山得已回京復職,也算是王爺的功勞。
當初因為蘇暢對格格置之不理,掃了王爺的面子,也惹的格格傷心,王爺心疼格格,一怒之下,向皇上進言,掃了蘇懷山的官。
如今格格的心思早已不在蘇暢身上。
王爺倒能客觀的看待蘇家人。
況且這些天王爺與蘇暢蘇懷山等人接觸頗多,對蘇懷山與蘇暢也暗生敬佩。
回想當年自己做的事,讓蘇懷山窩在懷海城里度日,王爺倒心生愧疚,于是去求了皇上,皇上倒也爽快,便讓蘇懷山官復原職。
「春娘,你們全家人,怎麼會在廟里?是來上香的?」蘇暢問。
春娘苦澀的笑笑︰「蘇公子怕是還不知道,我們並不是來上香的,而是……我們白家的房子,被暴風雪給壓塌了,如今我們沒有地方去……所以芙蓉租下了這院落,我們暫且在這兒安身。」
蘇暢詫異︰「原來沒有喜事發生。」
白家房子被壓塌的事,他倒是一無所知。蘇府上下都在打點去京城的事,倒也沒人打听別人家的消息。
蘇暢不得不重新審視這院落,院子里自然是黑漆漆的。觀音像上的蜘蛛網還沒有完全掃去,屋子里空蕩蕩。又冰涼的很,就連瓦罐下面那點火,也像累了似的,漸漸的,火苗越來越小。
「這個地方,住不得人吧?」蘇暢直搖頭,想到了什麼似的。指著瓦罐里的雞蛋道︰「這不會是你們的晚飯吧?」
葫蘆弱弱的回應︰「是,本來就少,你還吃了一個。」
蘇暢突然一陣鼻酸。
他從錢袋里掏出十兩金子來給芙蓉︰「拿著。」
芙蓉沒要。
葫蘆抱著鐵杴,模黑在院子里又「吭哧吭哧」挖起來。
芙蓉不得不喊他︰「蘇公子吃了咱們一個雞蛋。你也不用那麼生氣,天都黑了,怎麼還賭氣挖坑?」
「大姐,我不是生氣。我听獵戶說,挖了坑以後。就會有什麼野雞野鴨的掉進來,到時候,咱們就能燒肉吃了。」葫蘆的肚子咕嚕了一下。
「傻孩子。獵戶說的,那是在野外挖坑吧,在這院里挖坑。哪里會有野雞野鴨掉進去,說不準咱們一家人不留意,倒會掉進去。」春娘勉強擠出笑臉來︰「別挖了,葫蘆,回來吧,外面冷。」
葫蘆卻「哎呦」一聲。茶茶忙點了一根蠟燭過去照著︰「是不是有野雞掉進去了?」
借著燭火,茶茶發現葫蘆的腳上流血了。
鐵杴太過鋒利,外面又黑,葫蘆挖到了自己的腳。
血流如注。
芙蓉著急去找大夫。
葫蘆的嘴唇都快白了︰「大姐,別去叫大夫了,又要花銀子。我把香灰倒在腳上,腳上就不會流血了。」
芙蓉的眼圈紅了。
蘇暢已是拿了藥膏來,先是給葫蘆抹抹腳上的血,然後將藥膏貼上,倒也見效︰「放心吧,這東西一兩銀子一貼,貼上就不流血了,還好臨走時,我帶了幾貼。」
「蘇暢——」芙蓉望著他。
蘇暢忙擺手︰「你可別說,還要給我一兩銀子,你也知道,我們這樣的有錢人家,是不會把一兩銀子放在眼里的。你就這點不好,有便宜佔了就是,總愛把帳算那麼清楚。」
「蘇暢,我——」
「說了不要你的銀子,你們都窮的揭不開鍋了。再說這藥對我們蘇家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蘇暢,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芙蓉急了︰「我不是要給你一兩銀子。」
「不是要給我一兩銀子啊?」蘇暢有些詫異︰「那是何事?」
「我——能不能跟你們一塊去京城?」芙蓉望著葫蘆血淋淋的腳,輕輕說出了這句話。
本來,她還在猶豫,京城的事,太過突然,她心里沒底。
可草房塌了以後,居無定所,也不是法子。
如今她手里的銀子有限,經不得什麼風浪了。
仔細算一算,若是在懷海城里住著,除去要買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買米買面,還有一家人的衣裳,已是所剩無幾,萬一哪個人再生病了,或是像葫蘆這樣,突然就受了傷,那請大夫的錢,都不知從哪里得。
于其這樣捉襟見肘,倒不如去京城試一試。
至少,這樣可能還會有一條活路。
全家人也不至于這樣受苦。
蘇暢悠悠的盯著芙蓉︰「你要去京城做什麼?你一個人去,不管春娘她們幾個了?」
「我們白家人都去。」芙蓉又補了一句︰「小巧也去。」
蘇老爺見蘇暢討杯水,好久也不回去,車隊都無法趕路了,于是下車查看,站在廊下听到芙蓉說這些話,他便點點頭道︰「就帶上芙蓉吧,橫豎,京城里不是有一處你們的宅院嗎?是皇上讓買下來的,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京城里有芙蓉家的宅院,皇上讓買下的?」蘇暢蒙了。
蘇老爺斷斷續續的說了七公公讓人寫信的事。
蘇暢不禁道︰「爹,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七公公他這麼快就打算給芙蓉說親事,這事……我竟然一無所知,你知道,竟然也不告訴我?你算不算我親爹?」
「王爺派人送給我的信,里面提及一兩句罷了,再說,芙蓉親事的事,不干你的事,你只是去京城里做你的帶刀侍衛罷了,皇上有心,封你做御前帶刀侍衛,這是祖上的福氣。」
蘇暢卻對「福氣」二字絲毫沒有興趣。
他直挺挺的扛著葫蘆扔進後面的一輛馬車里,嚇的葫蘆驚叫︰「我不走,我不走。」
「放心好了,葫蘆,不是讓你一個人去京城,我們都去。」芙蓉給他解釋。
葫蘆這才安靜下來,從車窗里伸出腦袋來,借著馬車右角上懸的紅燈籠,他看到這車隊少說也有六七輛馬車,有的上面裝著東西,而有的,蒙著綢緞車布,像是坐人的。
想著要去京城了,葫蘆甚至激動的連腳上的傷也忘了。
春娘答應去京城,這會兒忙著收拾屋里的東西。
棉被,桌椅……甚至煮雞蛋的瓦罐。
芙蓉拉著她坐上了馬車︰「春娘,那些東西,只能留在懷海城了,如今去京城,可不比過家家,一路上顛簸的厲害,況且,蘇老爺家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這些馬車,沒有多余出來拉東西的了。」
白家人只能擠在一輛馬車里。
夜風很涼。
馬車里有一張矮腿的小幾,小幾四周,是稍高的坐榻。
春娘坐在中央,小巧與茶茶靠在她身邊。
葫蘆伸著腿兒抬著腳坐在角落里,芙蓉坐在對面的角落。
車廂里頓時擁擠起來。
「都坐好了,咱們要往京城去了,前面的路可不太好。」車夫交待了一聲。
葫蘆一個激靈︰「別走,我的小狗還在院子里呢。」
芙蓉不得不阻止他︰「小狗不是被你埋在地下了嗎?」
「我去挖出來。」
芙蓉瞪他。
葫蘆只得作罷。
車簾被掀開,一股涼氣直沖進來。芙蓉不禁打了個哆嗦。
「白氏,你餓了?怎麼打哆嗦?」
「你餓的時候打哆嗦嗎?」芙蓉呵呵手︰「我是凍的。」
蘇暢笑笑,將手里拿的一只燒雞放在小幾上︰「沒什麼好東西,只是這燒雞,還是溫熱的,你們吃吧。」
葫蘆已是撲了上去撕下一個雞腿,見芙蓉瞪著他,便乖乖將雞腿給春娘。
蘇暢作勢要上車︰「你們往里擠擠,我坐里面看著葫蘆,他腳傷了。」
「你又不是大夫。」葫蘆撇撇嘴︰「再說,這車廂里也沒地方了,除非你坐在這小幾上。」
蘇暢一臉尷尬。
「我就在你們前面那輛車上。」蘇暢指了指︰「可一個人坐在車里,實在太冷了,咱們人多擠擠,或許暖和一點。」
蘇老爺子咳嗽了兩聲︰「暢兒,你很冷嗎?爹這車上有一個小火盆,不然,把火盆給你?」
蘇暢只得嘆氣︰「好了爹,你怎麼什麼都偷听呢。我突然又不冷了。我坐回自己馬車里還不行嗎?」
蘇暢放下車簾,朝著自己坐的馬車走去,走了不遠,又折了回來,月兌下自己身上穿的綢緞里子狐狸毛大氅遞給芙蓉︰「穿上吧,你不是冷嗎?」
「你一個人坐一輛車,也冷,還是你穿吧。」芙蓉沒有接。
蘇暢硬是將狐狸毛大氅給芙蓉披上︰「剛才我是冷,可這會兒,我又熱了。」蘇暢轉身朝自己坐的馬車走去,他搓著手,望著滿天星辰道︰「好熱的……天哪。」
說完,他不禁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