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早兩天才看到你的照片。」
話突然被打斷,莫然垂眸暗忖,抬頭之際,看到的,只有,隱入餐廳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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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曼陀羅,在這片幽暗的空間里,悄無聲息地綻放,惑人的氣息滲入血液,點滴,融合,醞釀一劑迷幻毒藥,注入,心髒,牽動兩顆心,穿透禁忌之門,靠近,歷經,黑暗,死亡,顛沛流離,唯有抵死糾纏。
煉獄花開,何時,才能沖破一切阻礙,從絕望之淵蛻變。
命運的年輪,從未停止,不應相交的平行線,卻陡然踫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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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線朦朧,劃過天際,淅淅瀝瀝拍打在車窗上,凝聚成一粒粒水珠,然後,滑落,勾勒出一道道水痕……
莫然便是這樣,正坐,手交握,置于腿上,只偏了腦袋,呆呆地凝視每一滴水珠消逝的過程,直至脖頸有些酸痛,她才收了視線,兩手在頸間按摩。
她著實沒想到,自己居然就真的離開了那座死寂般沉重的豪宅,早早起來,慣例般機械的瑣事後便出了房門。
無非是怕又惹得江躍天不悅,所以相較于往常早了一小時便起了床,怎想,下樓時,他卻已經坐在沙發上了,閉眸靠在沙發上,抽著老式的旱煙袋,掛著的仍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放慢了腳步,躡手躡腳走到一邊,停下,低聲喊道,「外公,早。」
倒也不似她想的那樣沒有搭理,低低應了聲,並未睜眼,,識趣般的沒再搭話,徑直走向離他最遠的沙發。
半天下來也再未有過交談,她也只是拘謹地坐著,只是傅雲與她說話時才輕聲答幾句。
她甚至開始慶幸,這一家總歸有個能說上話的人,即便放不開,但也用心對待了,半天下來也並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煎熬,只是,也枯燥的很,要呆上這麼久,並不會舒坦。
可怎想,下午時,傅雲居然提議讓自己跟著江宸曄去住幾天,也好生玩玩,再三量之下,她還是同意了。畢竟,整天在這座壓抑的房子下苦苦尋著空氣,連吸一口都得偷著,還不如跟著這個冷冰冰的小舅。
不過是一天,深刻的接觸並無,不好意思也談不上,唯獨對著傅雲有些愧疚,這些時間,她真算得上對自己極盡體貼,而自己,卻並未有過表示,這麼干脆便走,確實有些對不住。
不過……
她晃了幾下腦袋,喵了眼身邊的人,他與自己畢竟相差不了多少年歲,長輩下的壓力還是要少些的,頂多便是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的關系,犯不著背那麼多包袱。
當然,如若可是回學校,她自然不會選這條。
「衣服拉上,等會下車會冷。」
還在沉思,低沉的嗓音響徹時她愣了下,不禁‘啊’了聲,有些不明所以。
怎想江宸曄卻又說了遍,磁性的嗓音一字一頓的發出每一個音節,「衣服穿好,當心著涼。」
話一入耳,莫然整個人都呆了,眼楮瞪大,不可置信地盯著身邊的人,一字字品味,訝異于這樣的話竟會從他嘴里蹦出,手上卻木訥機械地拉上了胸前開了一大半的拉鏈。
莫然想,眼前的人也許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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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公司還有事要處理,將她送到之後,江宸曄就走了,臨了還說自己很快就回,再帶著她去吃飯。
莫然沒事干,繞著屋子轉了一圈,不似她所想的那般奢華,兩層小樓,布置得倒也有些居家的感覺,中規中矩,也不迂回,一眼便能記住所有的布局。
本想著看會電視,可翻來翻去也沒有好看的劇集,索性關了躺在沙發上看了會兒娛樂新聞,怎想卻惹了睡意,堪堪睡了過去。
是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的,她拍了幾下腦袋,眼楮還迷離的睜不開,惺忪著接了電話,哪知還未開口那頭便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莫然!你是不是在你外公家呆舒坦了,都忘了我們幾個了?給你發信息也不知道回,還以為你半路上被那個帥舅舅賣了呢!」
「我給你回信息了啊!」一听覺得不對,莫然急急反駁。
「反正我是沒看到一個字。」
「那也不關我事,怎麼,方照來了麼?」
「昨晚來的,半夜給我叫起來,害我得爬鐵門跑出去,折騰死老娘了。」
「什麼折騰死你了?」她忍不住笑出聲,調侃道,「原來是**一度,欲求不滿,跑我這撒潑來了?」
「莫然!」那頭‘聲嘶力竭’的怒喝幾乎要將她耳膜震破,她稍稍將手機移開了了些,滿臉驚悚,卻……
一眼對上門口的身影,面無表情,直直地盯著她,,嚇得手里的東西一滑,心撲通直跳,手忙腳亂撿起,湊到嘴邊低低說了句,「先掛了,晚點打給你。」
莫然蜷縮在沙發一角,躲閃著卻不時偷瞟一眼,尷尬,窘迫,將她死死包圍,她這麼想著,如若現在有個地洞,或者便是一個老鼠洞,自己也會‘奮不顧身’地鑽進去。
方才的話,必是一句不拉落悉數進了他的耳,女孩子家,這樣沒皮沒臉的說這些話,定是令他大跌眼鏡的。
其實,平常也就和熟稔的人一起才會口無遮攔地吐些瘋言穢語,怎知好巧不巧卻被他听去了,也不知江宸曄會怎麼想自己,昨日還一副內向怕生的模樣,今日卻撞見自己說些不害臊的渾話,再加上那晚……
完了,他必定會認為她是個不正經的姑娘。
一世純名,毀于一旦,莫然想抓狂。
「發什麼呆?趕緊收拾一下,出去吃飯。」渾厚的聲音響起。
她緩過神來,對上那張已有些不悅的臉,緊張得舌頭打結,「啊…什…麼?是,噢,不是在家里吃麼?」
「負責做飯的王媽今天沒上班。」
「噢。」莫然恍然大悟的樣子,想了想道。「小舅,家里有食材麼?」
江宸曄蹙眉,斜眼看向她,沉聲道,「我不清楚。這些都是王媽在打理。」
她並沒多想,迅速爬起。奔向廚房,櫥櫃,冰箱翻了個遍,算是零散的找到幾樣,雖不多,也足夠炒幾樣家常小菜了。
其實,平常在家莫然也不是經常下廚,興起了便做幾樣,許是女人天生就對這些廚房里的活在行,沒人教,自己卻會了,雖談不上極盡美味,倒也算不上不差。
煮了飯,將要用到的菜洗好,才趴著廚房門,腦袋湊出去,江宸曄已經坐下,她股足了膽,朝著他喊,「小舅,你先等會,飯馬上做好了。」
江宸曄這才堪堪偏過頭,看向那道身影,眼底掠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收回視線,無法探測的心緒涌上心頭。
那日楚澈將她的照片發過來時,他的心情,絕不僅僅用震驚能夠解釋。
那晚留下的驚鴻一影,竟然冠著自己外甥女的稱號。
他無法否認,那晚,魅色籠罩的夜晚,那纏綣的吻,迷惑了他的心,跌落了那如同瑪瑙般的鴻潭。
所以,在她轉身準備離開之際,莫名的情愫,驅使他再次將她鎖住。
其實,他不喜歡甚至有些排斥接吻,對那方面更是有些潔癖,對**控制的很好,不過,他也並不那種素食主義者,總歸還是有那方面的需求,這幾年里,他有個固定的情人,生活互不干擾,只有偶爾實在控制不住才去抒解一下,但絕不過夜,保護措施也做的極為嚴密。
他生活的圈子從不缺乏各色各樣的女人,環肥燕瘦,風姿綽約,清純,嫵媚,都不缺。但他卻從不太過注意,過目即忘,從不駐足。
他一直以為自己控制力很好,而那晚的她,卻打破了一切原則,究竟是為什麼,他卻到現在也參透不了。
後來,偶爾會想起那晚的情形,他甚至想過將她收了做情人,換換口味,卻也沒有去實施,自然是不了了之。
也許,沒有繼續,他是該慶幸的。
這倆日,將她從學校接了來之後,她話卻少的很,一直規規矩矩的坐著,也不主動搭話,父親那樣說話,也只是唯唯諾諾的答應,分明的透露著微微的懼生。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了人?那晚的她,現在的她,究竟哪個是真實的?
又或者,他的這個外甥女慣于偽裝,蒙蔽了自己的眼?
而方才,他進門,她大咧咧盤著腿坐在沙發上,毫無顧忌的開玩笑,笑得卻是那樣的真實,全然沒了在那里的安靜,與那晚的影像漸漸重合,潛意識里,江宸曄更相信,這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思緒抽離,江宸曄捶了幾下有些脹痛的腦袋,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緒一驚,心猛地一沉,不過是剛接觸不久的外甥女,自己怎就這麼快有了當舅舅的模樣,竟會去分析她的性格,瞎操心,況且……
他側身瞟了眼廚房的方向,眼眸里的深淵無法測量。
飯桌上,莫然抬頭喵了眼對面的人,依舊沒有動筷,心里微微有些失措,卻不知怎麼開口,良久,才低著頭,筷子在碗里撥動,數著飯粒,狀似不經意說道,「小舅,將就點吃吧,雖然…呃,賣相不是很好,但,也是能吃的,我發誓…」
她一激動,真撒了筷子,豎了三指,貼在額邊,「我絕對沒有下毒。」話一落便意識到自己,話里的幼稚,扯著嘴干笑了幾下,窘迫,低頭,不停地大口扒飯,筷子踫撞碗發出清脆的聲音,腦袋幾乎埋到了碗里。
精致的臉上,表情由天真到如吃了黃連般的苦樣,沒一幀盡數收入江宸曄眼底,不禁有些無奈,他並不是嫌棄菜做的不好,只是最近胃口一直不太好罷了,怎想……
手還是驅使筷子伸向了面前的菜,不比廚子做的美味,卻是他未曾品嘗過的清爽可口,筷子又再次伸了過去……
那一刻,誰也沒有察覺到,那雙如潑墨般的黑眸里,濃濃的笑意,如放入水中的糖,一點點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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