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叫藍色天空的酒吧是外國人開的,坐落于金融區,在本地常駐的外國人中間頗有名氣,里面音樂強勁,往來的人各種膚色都有,而衣著艷麗時尚的本地美女穿梭其間,本城對此議論一直頗多。
辛笛和路非走進去,看到獨坐角落喝得面孔緋紅雙目迷離的紀若櫟,正與一個穿黑色T恤的健壯外國男人說著什麼,那男人的手已經搭到她肩上,而她閃避得明顯力不從心。
路非走過去,拍下那男人,沉聲說了幾句英文,那人立刻起身走開了。紀若櫟卻看著辛笛哈哈笑了︰「真逗,我好象只打電話叫路非過來吧,你不是撇清自己,跟他沒什麼關系嗎?跟這麼緊干什麼?」
辛笛想,不管平時多淑女婉約,一喝多了就有了點滿不吝的直接勁,不過她倒不在乎,笑道︰「我們剛才正好在一起領呢,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你大概是怕我借酒裝瘋糾纏他吧。」紀若櫟手撐著桌子站起來,斜睨著她,「告訴你吧辛小姐,我以前倒真是借著酒勁去勾引過他,哈哈,他沒上當,我猜我現在還出這一招,大概更落不到什麼好了。」
路非皺眉,伸手準備扶住她︰「若櫟,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紀若櫟卻推開他的手,動作頗為猛烈,身子慣性地傾向一側,踉蹌了一下,站在這邊的辛笛只好出手扶她站穩,紀若櫟咯咯笑著,靠到她身上,悄聲說︰「喂,你不會也愛著路非吧,那你可比我還慘,他愛的是你堂妹,知道嗎?」
辛笛失笑,將她稍微推開點,避開她的滿嘴酒氣︰「嗯,這會我知道了,你告訴了我不少驚人消息,我承認。」
紀若櫟正要說話,卻捂住嘴,皺眉疾步奔向洗手間。辛笛看看路非,只好認命地跟在她後面,沒走幾步,看見另一桌上坐的正是嚴旭暉、戴維凡和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穿吊帶上衣的女孩子手臂勾在戴維凡肩上,正附在他耳邊說著什麼,那姿態當然算得上親昵。嚴旭暉先看到了辛笛,招手與她打招呼,她瞟了一眼,懶得理睬,直直走進了洗手間,只見紀若櫟對著抽手馬桶大吐,再到盥洗台前漱口,她趕忙抽了紙巾遞過去。
紀若櫟拿紙巾掩住面孔,一下哭出了聲,辛笛郁悶地望天,可真是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了,只能靜待她慢慢控制住自己,哭聲漸漸小下來成了抽泣。
辛笛停了好一會才說︰「紀小姐,我再跟你說一次吧,我從來沒暗戀過路非。不過剛才倒是看到,外面坐著一個男人,他前幾天還說過想和我在一起,這會正和一個穿著清涼的辣妹親密咬耳朵,要不我陪你一塊哭會吧。」
紀若櫟愕然回頭,淚光盈盈地看著她,她攤一下手︰「好吧,對不起,我是在夸張,我哭不出來,也沒打算為他哭。我一向不會安慰人,你大概也並不需要我這麼差勁的安慰。」
「你是在向我證明我傻得足夠,而你灑月兌得足夠嗎?」
「這能證明什麼,大概只能證明我並沒把這個看得太嚴重吧。上次我好象也對你說過,我不認為愛情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一個男人甚至不能讓我開心,那我看不出我有什麼必要為他花時間。並不是因為路非是我朋友,辛辰是我堂妹,我就為他們講話,我確實覺得,你這樣拖下去,真的沒什麼意義。」
「我知道,我是在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
辛笛聳聳肩︰「弄得路非為難也算了,他多少有點活該,可是你有沒想過,早晚有一天,他對你的負疚甚至都會被耗盡。」
紀若櫟茫然看著她,然後轉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良久她說︰「我愛了他五年,只是不甘心就這麼作罷,我想看看,他會堅持到什麼程度?」
「你大概家境優越,放下工作不做也沒關系,不過拿自己的大好時間來見證這種事,對自己可真不公平。」
紀若櫟對著鏡子苦笑︰「是呀,吐完了,我好象也覺得有點不值了。」
「走吧,我們出去,你早點回酒店休息。」
兩人走出洗手間,卻發現戴維凡正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在外面轉來轉去,看到辛笛出來連忙迎上來,一把抓住她︰「辛笛,你別哭了,我保證……」
辛笛沒好氣甩開他的手︰「我哭個屁呀戴維凡。」
戴維凡剛才並沒看到辛笛,听嚴旭暉幸災樂禍地說起,才趕忙推開跟他說話的沈小娜,匆匆趕到洗手間外,听到里面隱約的哭聲,頓時傻了眼,在外面一邊轉悠一邊想著怎麼解釋,可再一看辛笛,兩眼亮晶晶的,面色如常,哪有一點哭過的痕跡,只能訕訕地說︰「老嚴說累了想放松一下,我只是陪他過來,他能做證,我和那女孩子真沒什麼的,她一向有點瘋瘋顛顛。」
辛笛跟趕蒼蠅一樣揮揮手,挽著紀若櫟走出來,與路非踫了面,出門上了他的車。路非先送紀若櫟回了酒店,再送她回家。
辛笛回家一看,辛辰已經先回了,而戴維凡居然正坐在沙發上等她,辛辰對她使個眼色,進了書房。
戴維凡決定放段︰「辛笛,听我解釋。酒吧里面太吵,她家也是開服裝公司的,跟我打听拍攝畫冊的事情。」
辛笛捂嘴打個呵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們是純潔的,據說有男女蓋棉被躺床上尚且只是領呢,何況是在酒吧里說說話。胳再說吧,我困了。」
戴維凡只能怏怏告辭出來,無計可施,覺得自己實在冤得可以,已經前所未有地放段了,可是她還這麼輕描淡寫,要不是故做冷漠,大概就是根本沒在乎這事,更沒在乎自己——一念及此,他沒法不覺得挫敗。
第二天下午,辛笛轉到四月花園拍攝現場看進度,嚴旭暉馬上說︰「辛笛,看看我的博客,我應老戴的要求,給他寫清白證明了。」
戴維凡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頭天晚上他正煩惱著,不識相的嚴旭暉偏又打來電話︰「老戴,巴巴地跑去解釋,有效果嗎?」戴維凡不免惱羞成怒,不待他發作,嚴旭暉一陣狂笑,「別急別急,我來幫你出清白證明,保證辛笛會相信你。」
等戴維凡看到他的所謂證明,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在心里問候了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無數次。辛笛知道他寫不出什麼好話來,撇嘴笑道︰「你直接給他拍張穿內褲的照片放博客上,肯定比個破證明吸引眼球多了。」
周圍幾個人全都大笑出來。
辛笛回辦公室以後,繼續做事,臨近下班,一時好奇心動,她決定還是去看看嚴旭暉的博客。
嚴旭暉一向相機不離手,嗜好用圖文紀錄自己的生活,很早就開了博客,只是在辛笛看來,他博客的最大價值不過是有時會發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時裝發布會照片和時裝拍攝的樣片。可是此人時時發表的感嘆評論,沖淡她的觀看樂趣,而且她對他拍照的水平比較認同,對他的文筆向來評價不高,對博客里記的流水帳沒任何興趣,所以根本沒收藏地址。好在他現在混成了時尚界不大不小的一個名人,搜索一下馬上就找到。
他的博客界面做得色調低沉樸素,可友情鏈接是京城時尚圈內一排震耳欲聾的美女名字,讓人一看就眼花繚亂了。掛在第一頁的日志寫于今天凌晨時分,開頭是藍色天空酒吧外拍的照片,處理成暗藍色的基調,霓虹燈光迷離拖曳,路人虛化成一個個飄忽的身影,日志內容和這圖片完全不相稱,有一個搞笑的標題︰如何證實一個男人的清白與貞潔。
她看下來,只見嚴旭暉寫得頗為挖苦,表面似乎是為戴維凡洗白,說美女熱情似火,而他坐懷不亂,其實卻半嘲半諷地說他「未及下河先濕鞋子,沒吃到羊肉已惹一身羶味」,然後感嘆,「讓一個男人證實另一個男人的清白真的很難,大概女人對男人之間的默契縱容都有警惕,尤其在Sandy看來,我的信譽說不上良好,說得再懇切也是枉然,所以老戴,你自求多福好了」。
辛笛看得不由失笑。她並沒把昨晚的事看得有多嚴重,但確實想到,似乎沒必要和戴維凡繼續下去,這人並沒多少定力,又一向的招蜂引蝶,如果真投入感情了,以後難免還得不斷面對這樣的場面,她對爭風吃醋可沒任何興致。
她正準備關了電腦出門,突然心中一動,想起前幾天提到辛辰去北京找工作時她那奇怪的回避態度。以嚴旭暉這麼事無巨細都在博客上匯報的風格,大概也應該有記載。
她一邊向前翻找,一邊暗罵嚴旭暉這個話癆加自戀狂,居然博客更新保持得如此頻密。她終于耐心找到三年前的三月下旬,看得出了好一會神,拿起手機就打路非電話︰「路非,你在哪?」
路非正在公司整理文件,他交了辭職報告,還沒辦正式移交,仍然在昊天的寫字樓內辦公︰「我在辦公室。什麼事,小笛?」
辛笛躊躇一下,決定還是告訴︰「你上MSN,我給你發嚴旭暉的博客地址,你好好看看。」
路非快速登陸MSN,點擊辛笛發來的鏈接,顯示的日期正是三年前的三月下旬,果然前後十天中有好幾篇日志都與辛辰有關系。只見第一篇標題是︰親愛的小辰來了。
「我親愛的前女友小辰到北京來了,當然她不承認我是他的前男友(一個咧嘴大笑表情)。吃飯時我一吹牛,她就氣定神閑對我哥們說,由得他順口胡說吧,反正虱子多了尚且不癢,前男友多一兩個我也不愁。這孩子還跟以前一樣直率,女敕就往哪打。」
下面是一張照片拍于室內,看得出房間簡陋,七八個男女擠著圍坐桌前吃飯,里面自然有辛辰,她穿著淺粉色高領毛衣,頭發綰在腦後,熱氣蒸騰中,她的笑容燦爛動人。
隔了幾天的一篇日志寫道︰「小辰面試很順利,下周一上班。慶祝又有一個人要漂在北京,偉大的首都祖國的心髒,我們都來了。不過這傻孩子說她不想做平面模特,理由居然是這一行吃的青春飯,而她已經夠滄桑了。看著雖然沒什麼稚氣,可依然年輕美麗的她,我只能嘆息,這說法叫我情何以堪。」
下面是抓拍的幾張照片,辛辰穿著一件黑色小西裝外套,從寫字樓中出來,清麗的面孔上若有所思,並沒有找到工作的興奮之情;另一張伸手擋在面前,似乎並不想讓對方拍照。
再看接下的博文,寫于第二天,時間正是三月底,標題是︰再見,小辰。
「今天是周末,可還有工作要做。上午跟小辰一塊出門,她看上去很開心,問我乘車路線,剛好我們要去的地方都在國展附近。她說要先去見一個朋友,再找房子安頓下來。任我怎麼逗,這小妮子也不肯說是什麼樣的朋友,管他呢,我為她高興,哪怕她留在北京的原因不是我。希望她從此快樂得和從前一樣,想到這一點,滿天風沙也沒那麼討厭了,她低估了北京奠氣,沒帶多少衣服,看看她借我的外套穿著可真逗,順手幫她拍了照片,然後趕去干活。
「下午回來,小辰先回了,她沒鑰匙,坐在門前發呆,我陪她坐下,問她找到朋友沒有,她笑了,說找到了,可是不如找不到。我頭次看她笑得這麼慘淡,我想安慰她,她卻突然說她要走,沒有商量余地就開始收拾行李。任我怎麼問,她都不吭聲。我知道我問不出什麼來,好吧,美女永遠有任性地權,尤其是她。
「我送她去火車站,一路上她什麼也不說,可是看一眼她那邊車窗,我知道她流淚了。不知道讓她流淚的那個人是誰,我恨她去見的那個朋友。北京奠氣照例糟糕透頂,我明天還要去拍時裝周,這樣奔波,身不由己。小辰回老家也好,至少那里生活比較悠閑,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從西客站回來,看著這兩張照片,突然覺得傷感。當初第一次給她拍照時,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容我借別人的話來抒一下情︰每個少年都會老去,誰的青春能夠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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