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送來的辣味燒烤? !這向家可真大方!」
「哎喲,這可難得,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鹿肉,加了辣子味道更足!」
「恩恩!這料是何人所配?咸淡適中,辣味剛好,真令人回味無窮!」
「听說那向家幾日後就要在東街開分鋪了,夫人若喜歡這野鮮,盡管去買就是!卻不知這燒烤何處有得賣?我家中大廚怕是做不出如此美味的野味燒烤!」
听風樓四處響起一片由衷的贊嘆聲,坐在二樓欄桿內側的劉樹強和胡氏一人舉著一串烤兔腿子肉大眼瞪小眼,半響,胡氏探身湊到劉樹強的鼻尖處低聲問︰「他爹,你覺得咋樣?向家小公子這分明是要成全咱們兩家人的買賣,要不咱趁機推廣一下?唉……我這心里咋怵得慌……」
劉樹強也一臉擔憂地低聲回道︰「我……我也有點兒發怵……這話可讓我咋說呢……這兒可都是貴人呀!再說了,咱的鋪子還沒定下來呢!這會子就大肆喧嚷,那、那要是做不成這買賣可咋辦?」
「東家,此話怎講?」一只修長圓潤的手掌輕輕拍在劉樹強肩上,唬得他全身一抖,抬頭只見向老爺正一臉喜色地看著他「有我向家野鮮在市,如何能沒有你們劉家的野味燒烤?鋪面一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會安排妥當!」
「哎喲!」胡氏忙丟下手中的烤兔腿子肉,抿抿頭發端身而起,恭恭敬敬地對他福了一禮「這可太便宜咱們了!向老爺和小少爺真是咱家的大恩人!」
「胡妹妹,這是怎麼說的?」向夫人笑吟吟地拉著胡氏坐下,兩手握著她的手掌一臉溫和地說「這要不是大虎和小娟兒的手藝好,咱家的野鮮也不會如此招人待見!你這對兒女呀,可真是難得的廚藝奇才!咦。適才還看到大虎在比試區里做燒烤,怎麼這會子卻不見人影了?這小子,怎好驅使大虎去傳菜?!」
聞言。劉樹強和胡氏同時探頭朝樓下看去,正好看到虎子一身僵硬地從內堂側門走了進來。他看起來十分古怪,臉上黑得嚇人,便是身在二樓也能清楚地看到他一身被汗水浸透的衣褲,原本清新的湛藍色被汗漬染成了漆黑。
劉樹強猜不到虎子的遭遇,便也沒多想,回頭對向老爺憨憨地笑道︰「這不是來了麼?這小子一向沒耐性,看他妹妹都忙得不可開交。他還偷跑出去打野!」
身處向家隔間的劉娟兒可不這麼想,她第一眼瞧見虎子,就驚得愣了過去,只見虎子全身都在顫抖。兩只曲卷的手掌簡直抖得如同過篩子一樣!此時向文軒已領著向家所有小廝上串下跳地送燒烤,獨留劉娟兒一人呆在隔間里。
劉娟兒猛地扔下手中布巾,湊上前去一把抱住虎子劇烈抖動的雙腿,急得聲音發啞「哥!哥!虎子哥!你這是咋了!哎呀,你說話呀!急死我了!」
虎子顫抖的雙唇微微張合。囁嚅了半響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他虛弱地徐徐半蹲,用盡全身力氣抱住劉娟兒的小身子,將下巴擱在她留有辣香的單薄肩膀上,還未待出聲。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哥……你這是咋了?你別嚇我呀!」劉娟兒被嚇得不知所措,本能地抱緊低聲哭泣的虎子,透過他的肩膀朝側門外看去,卻見門外空無一人,唯有兩個輕兵把守。她怎麼也想不到虎子為何如此傷心,只見門外似有銀光閃動,忙又抬起臉仔細瞧,卻見鐵捕頭的身影一閃而過,只來得及對她丟下一個安撫的眼神。
「娟兒……都怪我……都怪我不該起那高攀的心思……」虎子哽咽聲聲,他緊緊摟著嬌小的妹妹,感受著她身上一陣陣綿柔的暖意,幾乎不曾哭得崩潰癱倒。
劉娟兒只覺得心驚肉跳,兩只小手在虎子背上輕輕撫模,顫聲道︰「哥……你別怕……不管發生啥事兒,我和爹娘都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哥,你別哭了,再哭別人就都看到了……」
虎子醒醒鼻子,一邊擦眼淚一邊松開劉娟兒的小身子,兩眼通紅地自語道︰「娟兒,你真的永遠不會離開我嗎……騙人……你遲早會嫁人,離開咱家的……」
劉娟兒一時哭笑不得,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一向硬氣的虎子哥為何如此脆弱多疑,正要再安慰幾句,卻見向文軒舉著空空的托盤笑眯眯地走進隔間,他抬眼瞧見低聲哀泣的虎子,臉上頓時沒了笑容。虎子怕他多心,猛地將自己的整張臉埋進雙臂中,整副身子蜷成一團縮在案板下,猶如一個黑黝黝的大湯吊子。
「大虎兄,發生何事?!你莫要瞞我!是否有小人作祟?!不論是誰,若敢欺負你就是同我向文軒過不去!」向文軒就手摔下托盤,一臉狠戾的神色嚇得劉娟兒一愣一愣的。好可怕……簡直不是同一個人……劉娟兒捂著自己撲騰亂跳的胸口,心道,難道這才是向文軒的真面目?
相對而設的李家隔間後,葉禮一直在觀察縮在隔間里側的顧里,只覺得他後脖子上那片翻起的白皮無比刺眼。
看了半響,葉禮又不動聲色地微微轉身朝向側門,適才有一個輕兵跑進來對李三老爺低聲傳話,李三老爺和夫人一臉慘白地隨他跑出了這道門,那李三夫人幾乎不曾跑掉一只鞋!葉禮思量再三,突然一臉冷色地追出門去,甚至沒有對坐在一側的李二老爺招呼一聲。
听風樓西側,幾個人神色各異地龜縮在一處無名的閣樓內。
李三夫人正埋首在昏迷不醒的李如燕身邊崩潰大哭,只哭得肝腸寸斷,李三老爺幾乎不曾氣掉了半條命去,他雙腿發軟,一手扶在多寶閣上,原本端正的五官因憤怒和悲傷扭曲成了一團,他虛虛倒了口氣。突然舉起多寶閣中的金鼎香爐,咬牙朝地面上被綁成粽子一樣的銅月狠狠砸去。
一只手猛地從一側伸出,敏捷的接住香爐。
馮大人縮回手。面向李三老爺,一臉厲色地沉聲道︰「李三老爺。莫要輕易取她性命!此事事關三小姐閨譽,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賤婢!賤婢!我李家到底是做了什麼孽,竟出了你這麼個心狠的賤婢!」李三老爺背靠多寶閣聲嘶力竭地跳腳大罵,狠狠啐了銅月一口,眼中淚光閃閃。
此時,李三老爺和夫人只知道銅月誘拐李如燕來此,制造她與外男通奸的假象。卻不曾知道那個「外男」是誰,更不曾知道此事也有李景山從旁協作,只是一門心思想置銅月于死地!
李三夫人一時哭得沒了眼淚,只是一味干嚎。她一邊嚎叫一邊松開李如燕軟綿綿的身子,如母獸一般撲向銅月,兩下就將她抓了個大花臉。
銅月嘴中堵著破布,雙目含淚,輕輕將頭歪到一邊。心中一片死灰。
「啊!!!!!!你!!你!!!」李三夫人剛剛扭過銅月的臉還要再打,卻突然如同被針扎似地跳將起來,滿心恐懼地指著銅月破碎的臉皮。
卻見那馮大人冷笑一聲,邁步上前,彎腰低頭湊到銅月面前。一臉興味地打量著她那層被抓破一半的假面臉皮,悠悠低笑道︰「什麼母鬼?!明明是一頭罩了假面的陰險母豬!」他又抬起身,對嚇得倒不過氣來的李三老爺沉聲道「三老爺,今兒這武食盛會怕是要不得安寧了,還望你與夫人同我配合一遭。」
鐵捕頭由門外急轉而入,剛一邁進就將身後的門緊緊磕上,他對馮大人拱了拱手,丟過去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整間房里,除了氣得渾身發抖的李三老爺和三夫人,還有一人心肺俱裂!此人身穿兵衛服,渾身顫抖地立在馮大人身後,是他一路跟著虎子來到此處,也是他親手擊暈並捕獲銅月,更是他及時給了虎子一個耳光讓他清醒過來。他放走虎子後,恰逢鐵捕頭和馮大人前來這附近議事,也是他如實相告,馮大人才使人去喚來李三老爺和夫人。此時此刻,他心中卻滿是不可言明的悔意。
地面上的銅月悠然一轉頭,掛著半張臉皮看了這個擒獲自己的輕兵一眼,眼中的怨恨頓時煙消雲散,她已然認出假扮輕兵的小青雲,急忙換上一臉哀哀乞色。
閣樓門外,滿心驚懼的葉禮斷然轉身飛奔,他生怕屋中有人察覺,只跑得兩腳翻飛,剛剛尋著走廊跑了兩道彎,卻險些一頭撞進李景山懷中。
葉禮剎然而止,穩了穩心神,他見滿面陰沉的李景山目露殺機,忙扯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拱手笑道︰「二少爺,我正有要事找你。」
听風樓,內堂。
內堂四處都有人舉著噴香的野味燒烤開懷大啖,矮木台上的大人們卻並未急著品嘗,無月長老自是不嘗葷腥的,唯有胡永輝喜滋滋地嘗了兩串辣兔頭。
甄家的隔間里香霧繚繞,善娘只在大湯吊子里舀出頭一道辣鼉湯,徐徐倒入炖煮得半熟的鼉軟骨湯中一鍋同炖,又快手下了了幾道料,任憑林娘子如何探過頭去覷著眼瞧,卻怎麼也瞧不透那下料的手法。
小半個時辰悠悠而過,幸而大家有燒烤吃,卻也不是閑坐著。只待那湯鍋中漫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清香,白奉先才繞過一臉漠然的白大老爺,疾步走到矮木台前拱手道「清波夏陽已得,請大人們品嘗評判。」
「我可曾錯過?」馮大人及時歸位,他低頭只見面前的條桌上擺著一大盤紅彤彤的野味燒烤,笑著對身邊的王大人打趣道「莫非這清波夏陽口味淡,大人又讓白家添上這麼些個重油重辣的燒烤?看得我都有些月復饑了!」
王大人哈哈大笑,朝著木台下的白奉先一揮手「還不端湯上來,馮大人都等急了!馮大人,你卻不知,這乃是向家獨門的野味燒烤,我都不曾來得及品嘗!想來這燒烤辣口,未免舌頭麻鈍,還是先品湯為好!」
不等王大人提點,鐵捕頭已躬身來到甄家隔間前親手分湯。
須臾,他端著一個大托盤走回矮木台,彎腰將托盤小心地放在條桌上,只見那托盤中落著五個精致小碗,碗中湯水竟呈現出一抹淡淡的碧綠色,配以辣椒的鮮紅,正如那夏日湖面碧波中的碎陽,真不愧是「清波夏日」!
馮大人兩眼一亮,率先端起了小碗。
王大人緊隨其後,先抬頭朝碗中的鮮湯深吸了一口香氣,才將調羹壓在唇上。
胡永輝緊隨其後,端著小碗喝了一個響。
張大人和吳大人各懷鬼胎,壓根無法品出碗中滋味。
無月長老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端身坐在太師椅中捻動佛珠,卻見向文軒領著三個手端托盤的男童匆匆而至,靜立在無月大師身側拱手笑道︰「得知雲光寺聖僧無月大師在此,沒得讓這肉香氣燻污了您!這是我讓人做的饅頭和素燒烤,還請大師嘗一些,不敢說有多美味,便是墊墊饑也好!」
無月大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一盤配著烤韭菜的圓白饅頭,捻著白須輕聲道︰「向公子,你心思活絡,乃是一明智之人。只是身處行商世家,難免被眼前的利益燻染蒙蔽,不論如何,還望你莫要痛失本心。」
向文軒手中一滯,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成一幅木雕版畫。不待他回神,卻見那胡永輝突然捧著喝光了的小碗跳出太師椅,遠遠地對善娘垂頭敬了一禮。
見狀,听風樓內堂全場嘩然,二樓欄桿內側的向夫人對驚呆了的胡氏笑道︰「這善娘非等閑人物,當年她是白家後廚的一等廚娘,也是白家老夫人眼前的得意人!多少大戶人家攜眷到白家做客,無不被善娘親手烹飪的白家舊食所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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