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家,我和鉤奴梅花還須得敘敘舊,有些家中往事不方便當著外人的面來掰扯,煩請你和身後那位小哥避讓片刻……」吳二夫人著兩汪清淚對虎子頷首一禮,語氣雖軟,眼神中的堅定卻顯出幾分不容置疑的做派。武梅花此時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雖說有了心里準備,但面對這位從天上掉下來的貴人母親,她就仿佛醉夢未醒一般,一時也不知如何面對虎子才好,只好垂著頭悲泣聲聲。花鉤子,恩,如今眾人已知她的本名為鉤奴,鉤奴微微抬起頭拼命朝虎子使眼色,似乎虎子若堅決不走就會倒大霉!
因白奉先是背著光站在里外間的通門口,吳二夫人又被淚水糊著眼,並未看清他的模樣,更不明他的身份,僅憑直覺推測是少東家的好友或幕僚門客之類的人物。听到吳二夫人的要求,白奉先從善如流地拱手一拜,幾步上前飛快地將虎子扯轉過身,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里間。虎子想著既然要避諱,那偷听人說話也不是君子之為,便順手將通門處的掛珠垂簾放下,好歹是個意思。
「武姑娘尋到親生父母,大虎兄似乎不太高興?」白奉先將虎子拉到里間的床榻邊坐下,明知故問地拐了拐嘴角,擺出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虎子模著鼻子瞪了他一眼,垂頭掛耳地嘆氣道︰「讓我咋高興?听說吳二夫人在吳將軍面前也算得臉,但畢竟不是正經的平妻,又能高到哪里去?如今雖說認了梅花,但能不能進將軍府還兩說呢!再說了,若是真過得了將軍那一關,那我……」
白奉先適時在虎子肩上拍了一把,搖著折扇給他扇風解悶,另一手則模著自己的下巴仔細分析道︰「你且莫要焦急,依我所見,二夫人斷然也不會輕易將武姑娘的事抖落到將軍面前。一來,將軍對這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是如何看待,你且看那鉤奴的態度便可猜到一二。二來,二夫人若想讓武姑娘過得好,更不能動搖了自己在將軍府經營這麼多年的根基!如此想來,你還覺得武姑娘會身份大變棄你而去嗎?莫非你們之間的感情就如此經不起挫折?」
「道理我都懂,就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兒……」虎子從自己腰帶上取下心愛的荷包,抖出兩顆紅心酥糖,抬手遞給白奉先一顆,自己咬著另一顆含含糊糊地嘟囔道「原本我和梅花的事兒這幾日就能定下來,誰知那二夫人是咋想的?她樂不樂意把女兒嫁給我還兩說呢!就算是當成個繡娘帶回將軍府去,那日子想來也是呼奴喚婢,錦衣玉食,誰不想把自己女兒養在身邊呢……唉……」
「即便是如此,武姑娘能嫁給你也算一門好親!話說回來,她的親生父親是當朝武將,堂堂的護國大將軍,你的身家地位相較而言自是微薄。但我也尋人打听過,這幾年不論是在京城還是在大縣中,也不拘是高門大戶還是貴族世勛,個個都風行低娶!據說是皇上不高興看到有的官員為了拉幫結派而尋貴親同盟,不然你因為吳家大房次子,那位威遠小將軍為何會同胡舉人家的獨女相親?再者說,當年吳二夫人寧願骨肉分離也要讓鉤奴帶著武姑娘離開,那將軍府,真就能舒舒坦坦地住回去麼?」
虎子「咕嚕」一聲咽下酥糖,只听得一愣一愣的,忙湊到白奉先面前低聲問︰「你的意思是覺得梅花嫁給我更好過?真會比回將軍府好過?」白奉先哭笑不得地用折扇狠狠敲在他胳膊上,搖頭嘆氣道︰「當局者迷,重情者痴,偏偏你兩樣都佔全了!若我是吳二夫人,首先會給武姑娘正名,最好是讓鉤奴自曝出她並非武姑娘親生母親的事實,然後吳二夫人再將武姑娘收作養女,徹底改換她的身份,令她在石蓮村抬起頭來做人!然後以養母的身份送她風光出嫁,讓武姑娘同你喜結連理,為求你們過得好,還會費盡心力來幫扶你們的家業生意!」
里間的兩面牆上各有一個罩著綠紗的六角稜窗,白奉先和虎子正坐在床榻上頭踫頭地說話,就見緊挨床頭的那個窗口外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嗤笑,白奉先猛一扭頭,橫眉豎目地怒喝道︰「是誰?!何人在窗外偷听?!」話音未落,他已飛身掠到窗口前,猛一伸手捅破綠紗,竟生生扯回一角鵝黃色的碎布!虎子猛地抬起身來,滿臉緊張湊到白奉先身後急聲問︰「這酒樓里除了八娘和九娘,也就是掌櫃的知道我往常愛呆在這個偏房里理事兒,咋會有人模過來偷听呢?!」
白奉先並未急著開口接話,而是抬起手中的碎布仔細端詳了一番,發現竟是上好的純色織錦,臉上不由得一沉,心道,能用得起這綢料的除了那吳二夫人身邊的人還能有誰?這分明是從女人的衣袖上扯下來的,莫非是那個名為芳翎的大丫鬟?誰知道這丫鬟的來路?若她並非吳二夫人的親信,而是另外幾房人安插在二夫人身邊的暗門豈不就糟糕了!!思及此,白奉先再也容不得多想,一抬身撞破了窗稜,肩膀上猶掛著破爛的綠紗便跳出窗外,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扔下的虎子六神無主地站在破爛的紗窗前,心道,咋辦?這事兒是不是先去跟吳二夫人打個招呼?若真有人故意偷听,興許也好讓她心里有個底啊!思及此,他兩腳踢開地面上七零八落的稜木,掀起袍角朝外間疾步而去,剛抖開那礙眼的珠簾,就見吳二夫人正兩眼通紅地摟著武梅花柔聲道︰「梅花,原諒我這個當母親的狠心!如今也不能讓你同親生父親相認,唯有先認你做養女,還你清白身份,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入劉家,也算是我得償所願了!」
白奉先無聲地落在屋檐上,腳下踩著酒樓中還未開火啟用的新後廚的牆壁,閉上雙眼朝四面八方靜心凝听。此時還未過正午,日頭濃烈,靜悄悄的酒樓四處一片曬花了眼的白光。不知疲倦的蟬鳴聲此起彼伏,「知了——知了——」地直沖入耳,吵得人心浮氣躁。而白奉先卻心如止水,他的一側耳朵輕微抖動,突然捕捉到一絲異響,忙抽身轉向酒樓後側一方,踢踏兩下騰空而起,又不知落在了哪處,竟在須臾間就化沒了身型。
「嘻嘻……」風中傳來似有若無的少女輕笑聲,一忽兒左一忽兒右,時大時小,如虛如幻。白奉先冷笑一聲,隱身在酒樓後側一株枝葉繁茂的橙樹中,清澈的眸子里寒光閃閃,警惕如夜梟。這橙樹十分低矮,原本是南方作物,卻愣是被劉娟兒不知從哪兒踅模來移植到酒樓里佔了個小小的位置,為了能讓樹成活,她還請教了許多有經驗的果農,說是就算接出來的果子不能吃,看著也高興!如今橙樹還未結果,只聞樹葉沙沙作響,似乎有一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微風。
「嘻嘻……知了——知了——」那少女似有若無的嬉笑聲突然被劇烈的蟬鳴聲掩蓋,白奉先原本不覺得異樣,但當那蟬鳴聲突然又變成一陣陣詭異的杜鵑鳴叫聲,他才恍然大悟,忍不住靜靜坐在樹杈間朝某一處高聲道︰「閣下既然是幻音高人,為何鬼鬼祟祟的學那雞鳴狗盜之徒?!」
「嘻嘻……你听出來了呀?我還當自己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了,誰也听不出異樣來呢!咯咯,這位小哥,你是如何听出來的?」一個俏麗的身影閃現在不遠處的牆根下,她背著頭,頭上的發辮烏絲水滑,腰身盈盈一握,看身量高矮估模是一個年僅十二歲左右的少女。白奉先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依舊沒急著顯身,依舊坐在原地沉聲道︰「這可不是笑話麼?蟬鳴也就罷了,這個節氣這個時辰,如何會有杜鵑鳴叫?敢問這位小姐是何身份?你小小年紀為何懂得幻音之術?」
其實他不用問也猜得差不離,畢竟在這酒樓里進出的十來歲的少女,除了劉娟兒,也僅剩那吳二夫人夫人身邊的小女兒吳茗江了!白奉先還未正式見過吳茗江,但遠遠瞧見她的衣袖上被撕破了一大塊,心中便更篤定了幾分。
白奉先並未急著開口接話,而是抬起手中的碎布仔細端詳了一番,發現竟是上好的純色織錦,臉上不由得一沉,心道,能用得起這綢料的除了那吳二夫人身邊的人還能有誰?這分明是從女人的衣袖上扯下來的,莫非是那個名為芳翎的大丫鬟?誰知道這丫鬟的來路?若她並非吳二夫人的親信,而是另外幾房人安插在二夫人身邊的暗門豈不就糟糕了!!思及此,白奉先再也容不得多想,一抬身撞破了窗稜,肩膀上猶掛著破爛的綠紗便跳出窗外,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扔下的虎子六神無主地站在破爛的紗窗前,心道,咋辦?這事兒是不是先去跟吳二夫人打個招呼?若真有人故意偷听,興許也好讓她心里有個底啊!思及此,他兩腳踢開地面上七零八落的稜木,掀起袍角朝外間疾步而去,剛抖開那礙眼的珠簾,就見吳二夫人正兩眼通紅地摟著武梅花柔聲道︰「梅花,原諒我這個當母親的狠心!如今也不能讓你同親生父親相認,唯有先認你做養女,還你清白身份,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入劉家,也算是我得償所願了!」
白奉先無聲地落在屋檐上,腳下踩著酒樓中還未開火啟用的新後廚的牆壁,閉上雙眼朝四面八方靜心凝听。此時還未過正午,日頭濃烈,靜悄悄的酒樓四處一片曬花了眼的白光。不知疲倦的蟬鳴聲此起彼伏,「知了——知了——」地直沖入耳,吵得人心浮氣躁。而白奉先卻心如止水,他的一側耳朵輕微抖動,突然捕捉到一絲異響,忙抽身轉向酒樓後側一方,踢踏兩下騰空而起,又不知落在了哪處,竟在須臾間就化沒了身型。
「嘻嘻……」風中傳來似有若無的少女輕笑聲,一忽兒左一忽兒右,時大時小,如虛如幻。白奉先冷笑一聲,隱身在酒樓後側一株枝葉繁茂的橙樹中,清澈的眸子里寒光閃閃,警惕如夜梟。這橙樹十分低矮,原本是南方作物,卻愣是被劉娟兒不知從哪兒踅模來移植到酒樓里佔了個小小的位置,為了能讓樹成活,她還請教了許多有經驗的果農,說是就算接出來的果子不能吃,看著也高興!如今橙樹還未結果,只聞樹葉沙沙作響,似乎有一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微風。
「嘻嘻……知了——知了——」那少女似有若無的嬉笑聲突然被劇烈的蟬鳴聲掩蓋,白奉先原本不覺得異樣,但當那蟬鳴聲突然又變成一陣陣詭異的杜鵑鳴叫聲,他才恍然大悟,忍不住靜靜坐在樹杈間朝某一處高聲道︰「閣下既然是幻音高人,為何鬼鬼祟祟的學那雞鳴狗盜之徒?!」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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