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惜抬頭,望向莫霆琛的眼里,滿是諷刺,「你真以為自己是人民幣嗎?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鐘勵炎就算有一萬個不好,但他起碼有一點比你強,那就是他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去騷擾一個陌生的女人!」
這還是甄惜頭一次在陌生人的面前為鐘勵炎說話,她的眼神中帶著小女人固有的堅定與執著,就如同一張細密的網,牢牢地拽住了身前男人所有的目光。
趁他失神的瞬間,甄惜右手肘猛然發力,狠狠地撞擊在他的胸口,疼得他捂著胸口,低咒了一聲,「**!」。
仿佛還嫌不夠解氣,甄惜長達11厘米的高跟鞋尖,就這麼死死地踩在了莫霆琛的右腳上,他哀嚎一聲,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抱著右腳,差點就因為重心不穩,而連帶著整個人都摔倒在地,那模樣實在是從未有過的滑稽與狼狽。
甄惜見狀,情不自禁地捂嘴偷笑,趁亂迅速逃跑,一溜煙,就不見了她的身影,待到莫霆琛的疼痛勁兒終于緩過來時,再抬眸,那個膽子大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小女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霆琛這會兒反倒是不急了,望著酒會的某一角,目光如炬,意味不明地笑道,「甄惜,我們來日方長!」
——
酒會仍舊沒有結束,被一群人包圍住的鐘勵炎,正在盡可能地躲避記者們的糾纏。
從甄惜這個角度看過去,男人的身形挺拔俊逸,側臉線條猶如雕刻,每一筆都恰當好處地展現了上帝的完美杰作。
他的嗓音低沉悅耳,他的言語不多,但又直指中心,遇到了他不想回答,或是極為厭惡的話題時,他耳邊的虎爪會輕微跳動,眉心自然蹙起,但那所有的動作,都只是一閃而逝,不細心觀察,你根本就無法準確地捕捉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個男人的心,太深太沉,即使是兩人有過那般親密無間的時刻,甄惜都仍舊無法看清他眼中那閃耀的光芒,究竟名之為什麼。
她就這麼靜靜地站立在原地,心,竟是在這一刻,出奇的平靜。
仿佛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鐘勵炎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交雜著說不清的復雜——就好似一個人明明心中有著太多的話,想要詢問,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就好似一個人壓抑了太多的怒氣,竟是在看到了對方的那一秒,心卻出奇的踏實了下來……
甄惜當然不懂他為何會用著這樣的眼神睇著她,就仿佛在這之前,她又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事,讓他強忍著所有的怒氣,但最終還是在看清了她的身影後,繁雜的心也隨之而靜了下來。
采訪結束後,鐘勵炎大踏步地朝著甄惜走來,他甚至連一直陪伴在他身邊,與他一起接受訪問的尹雪黎,都給全然遺忘了,就這麼眼神堅定,透露著無比的執著,三步並作兩步地在甄惜面前站定了……
尹雪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一雙美眸,就這麼眼睜睜地望著那個前一秒還陪伴在自己身邊,被眾人稱之為男才女貌,天造一對的男人,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便拋棄了她,朝著另外一個女人的方向走去。
甄惜剛想詢問鐘勵炎是不是酒會結束,可以回去了,就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道,將她整個人都帶離了地面,直接繞到了酒會後院的偏僻一角。♀
這時,會場的嘉賓三三兩兩都走得差不多了,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兩人怪異離去的舉動。
在後院站定後,甄惜的眉心一擰,下意識地質問道,「你又要干什麼?」
她實在是不懂,她已經乖乖听他的話,不僅陪著他出席了這個無聊透頂的酒會,還差一點被陌生男人給非禮,就算這些她都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個男人現在又是在發什麼瘋,一定要這麼粗魯地對待女人,才能彰顯他那特有的男性魅力嗎?
「你說我要干什麼?」
鐘勵炎臉部的線條僵硬,凍結如冰,一股股寒氣,從他的周身散發出來,甄惜忍不住瑟縮一下,咬住了下唇,剛欲反駁的語言,竟是在他那吃人的眼神中,被嚇得有些不敢噤聲了。
尹雪黎本是出于好奇,一直跟著兩人來到了酒會後院,她也想知道,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女人,究竟和鐘勵炎之間是什麼關系,可是,當她看到鐘勵炎那從來都是淡然自若的臉上,渲染著滔天的怒火時,她才驚嘆地發覺——原來,他真的還有平靜,沉默,冷淡以外的表情。
見甄惜不回話,水汪汪的大眼,就這麼巴巴地望著他,那感覺就如同是一種無聲的控訴,比她扯著嗓子反駁,比她甩著手臂掙扎,比她惡狠狠地咒罵他,都要來得更具感染力。
鐘勵炎不可避免地被她那清亮的眼神給怔住了,握在她胳膊上的那只手,竟是在不知不覺中,放柔了力道……
許是見他臉上的怒氣終于有所緩和了,甄惜這才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賭氣似地將頭偏到了一邊,悶悶地道,「鐘勵炎,你有錢,有權,有勢,這個世上幾乎沒有什麼是你得不到的,而我,只是一個渺小,普通,甚至每一天都在努力為著生活,為著那一丁點微薄的薪水在奮斗的小女人,如果之前我有什麼地方得罪過你,我在這里誠心地向你道歉。只是,算我求你了,你放過我好不好?你這種三天兩頭找我麻煩,莫名其妙對我發火的性子,我真心受不了!」
她終究還是爆發了,這些話,她醞釀了許久,但都因為太多太多的原因,而每每提起勇氣,想要開口,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可是今日,在看到了這些有錢有勢的男人,是如何仗著自身的優勢,將其他人作為玩物,肆意侮辱,傷害的時候,她徹底絕望了,那是一種極深極濃的疲憊之感,迫使她極端地渴望自由,渴望徹底斬斷他們之間這不正常的關系……
鐘勵炎緊握的雙拳,一根根青筋凸起,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抑制住了心頭的怒氣,壓低著嗓音,只回了一句,「跟我回去。」
她本以為,他會歇斯底里地向她發火,甚至是當眾讓她難堪,又或者是他有著千萬種讓她生不如死的辦法,可如今,他卻只是平靜到令人心驚地向她伸出了手,道了一句——跟我回去。
他根本就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要不然,她也不會因為他一次次的逼迫,淪為了被他包養的女人。
可就在此時此刻,當她那探尋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時,他竟是連半點的情感波動都沒有,就好像理所應當——她就該跟著他回去那般,平靜到讓她所有的反抗,都猶如打在了一團棉花上那樣無力,絕望……
這感覺就如同一個人終于下定了決心,要向另一個人攤牌,而對方僅僅只是輕蔑一笑,就將他所有的勇氣,都扼殺在了搖籃里。
而鐘勵炎亦是如此,他根本就不認為甄惜有那個膽量離開他,因此,她剛才那長篇大論的一段,就這樣被他自動過濾掉了。
此刻,他的眼楮黑亮,如同一個無底洞般,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隨之吸進去,他伸出來的右手,一根根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筆直,伸展在她的眼前,幾乎是一動不動,完全不像她,每次遇到他時,雙手都會莫名的顫抖。
她終究還是無力地嘆了口氣,將自己的小手,放入了他寬大的手掌里,那一刻,只有尹雪黎清楚地捕捉到了,鐘勵炎唇角邊,那揚起的微不可見的弧度。
——
兩人上車後,靜謐的空間里,所彌漫的全是那若有似無的窒息感,甄惜即使是努力忽視身旁那個男人的氣息,也仍舊是能夠感覺到他那清冽的氣息,正是無處不在地籠罩著她的整個身軀。
猶豫了許久,她最終還是決定開口打破這個僵局,但是,很明顯的是,甄惜並沒有意識到身旁那個男人的側臉仍舊僵硬,正驗證著他還在生氣的事實。
「鐘先生,今晚……我可不可以早點回家?」她試探性地開口,只引來了他一個極為輕蔑的白眼。
她鍥而不舍,「是這樣的,這幾天我一直都回家太晚,我爸爸和妹妹已經對我起疑了,你也不想讓別人發現我們之間的關系對吧?畢竟,我們如今的關系,的確是有些見不得人,不是嗎?」
甄惜的這句話中,含帶著過多的自嘲,但鐘勵炎卻完全沒有感受到,他只是按住狂跳的太陽穴,臉色沉了又沉,逼視著她,道,「見不得人?呵……這麼說,你是在向我控訴,沒有把你放在我女朋友,或是老婆的這個位置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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