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漸道︰「承蒙錯愛,在下已有師父,不能另拜山頭,老人家你還是不要跟著我了。♀」
水新剛剛還沉浸在扮演世外高人的快感中,突然被一盆冷水潑醒,只見水漸十分瀟灑地走開,水新立刻惱怒地追上去,邊小步跑邊問︰「你這小子可真不識貨,我……老人家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高手,徒手捏門框,胸口碎大石,都是杠杠的!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水漸微笑道︰「不。」
水新︰「……」
城郊有一片大宅,是武林中名門世族在郊外建立的別野,這地方遠離城市的喧囂,又地面廣闊,適合修身養性,鍛煉拳腳,水漸來到此處,站定,面上又露出猶豫之色。
水新好奇︰「這是什麼地方?」
水漸沒有回答。
水新模模下巴︰「今天晚上住在這里嗎?老人家要求不多,只要是一間干淨房間就行,對了,老人家手腳不便,能和你住一間嗎?」
水漸仍然沒有回答。
突然大門一響,兩個穿著玄正派綠色弟子服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喂,那邊是什麼人啊?」
水新驚訝,他以為玄正派的人都在比武大會的院子里,沒想到這里竟然也有……看樣子不像是水逸那邊的人啊。
兩個玄正派弟子走到水漸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神色︰「這不是大師兄嗎?」
「是嗎?大師兄那樣高高在上,豈能是我們這樣的小弟子能見到的?這人該不會是西貝貨吧?」
水新在水漸背後听得惱火,正要出去給他們點厲害瞧瞧,卻被水漸伸手攔住。
水漸道︰「我是水漸,掌門師叔……在嗎?」
水新一驚,掌門師叔?那不是不怒真人嗎?不怒真人不在玄正派中坐鎮,跑到這里來做什麼?……莫非是為了他那個不爭氣的徒弟,水逸?這樣一來,水漸的處境豈不是很糟糕?
「掌門等你很久了,以為你沒時間來呢,哼哼。♀」兩個玄正派弟子冷笑著,引水漸進門去。
一看就沒什麼好事!水新立刻跟上。
水漸卻再次攔住他,道︰「不要跟過來。」
這回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水新一呆,心里竟有一種感覺,好像水漸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水新一樣。
就在他發呆的間歇,水漸已經跟著那兩個綠衣弟子走到大門口去了,水新想追上,轉念一想,水漸為什麼要攔他,不就是怕他進去惹出更多麻煩?
大門在水漸身後合上,隔斷了水新的目光,他的心忽然慌張起來,水漸內功全失,絕對不能從他視野里消失,他必須一直看著他,保護他的安全,對,沒錯。
如果不能堂而皇之地進去,那就潛行進去,反正他的武功夠高,只要小心一點,不會被人發現的。
水新這麼想著,來到院牆外,展開輕身功夫,如飛鳥一般輕盈地躍過院牆。
這院子看起來不大,里面的道路卻曲里拐彎,院落和院落都很像,水新翻過好幾道院牆,也沒有找到水漸的身影,他心下不由焦急起來。
明明就是從這個大門進來了啊,怎麼七拐八拐地就不見了?不對,水漸既然是到這里來見掌門不怒真人,那找個人問問不怒真人住在哪里好了,水新像一只章魚一樣扒在房檐上,瞅準一個端盤子的小僕役,傳音入密道︰「不怒真人在哪里啊?」
小僕役立刻回答︰「往前直走第三個院子,咦?」他回過頭,發現背後沒人。
「難道是……鬼?」一陣寒風吹過,小僕役打了個冷戰。
水漸被兩個綠衣弟子帶到不怒真人院中,這里有一片湖泊,正堂建在湖邊上,湖水從院牆下面流到外面,一處拱橋跨過湖岸窄小處,設計很是精妙。
正堂門打開,幾個綠衣弟子出來,擺了茶桌和木椅,接著,水瀟和水潤出來,垂首站在門邊,最後出來的是不怒真人。
不怒真人穿一身掌門紫服,冷著一張老臉,看見水漸,老臉頓時又拉長幾分,一聲不吭地從正堂里走下來,來到茶桌邊,水漸站在兩丈開外向他行禮,不怒真人冷聲道︰「過來。」
水漸知道這回肯定要受罰,便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在不怒真人面前站定。
「哼,你好得很!」不怒真人冷哼一聲,一掌拍向水漸面門。
「嘩」!
水新終于找到不怒真人院中,剛落在屋檐上,就听一陣落水聲,他急忙探頭去看,這院子里有一個湖,湖中波浪層層蕩開,剛才似乎有什麼重物掉進去了?
水新四面一望,發現院中幾個弟子都望著湖泊,他稍微動用耳力,听到其中兩個弟子小聲議論︰「大師兄……師尊打他……落水……」
水新的心登時揪起來,人如流矢般疾射向湖面,入水之前狠狠地剜了一眼湖邊的不怒真人,而後閉氣,沖入水中。
幽涼的湖水圍繞著他,水新睜開眼楮,運足目力,果然看到水漸——正瞪著他。
水新︰「咕嘟咕嘟咕嘟咕嘟?(你沒受傷吧?)」
水漸︰「……」
水新︰「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快讓我看看!)」
水漸︰「……」
水新不由分說扣住水漸的手腕,模了兩下,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又不是醫仙,只能模出有脈沒脈,模不出其它,水新慌里慌張地抬起頭,水漸吐出一口泡泡,甩開他的手,向湖面游去。
不,不行!不能再讓水漸回到那個可恨的老掌門手里!水新一把拽住水漸的手臂,另一只胳膊環住他的腰,縱身向院牆外廣闊的大湖中游去。
冰涼的湖水劃過面頰,泡泡飛速向後滑去,水新游出一段,感覺胸口憋悶,他抬頭一看,水漸正低垂著腦袋望著他,水新一怔,不自覺吸了口氣,這里卻不是岸上,一股冰寒的水流進入鼻腔。
「唔……」鼻腔中酸澀又窒息的感覺讓水新瞬間變了臉色,他猛地向前蹬了兩下,越來越多的水涌進來,鼻子,嘴巴,全被吞沒。
忽然,溫熱的唇吻覆上,將甘冽的氣息渡來。
水新仿佛得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狠命地吮吸著水漸的嘴唇……
「嘩啦啦」!
平靜的湖面被驟然沖出的兩個人打破,水新兩手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奮力蹬腿游向岸邊。
「嗚嗚嗚,我不是故意要吸那麼多的,你醒醒啊,說句話啊!!」水新把水漸推到岸上,哭唧唧地搖晃他。
「咳……咳咳……」水漸咳出幾口水,睜開眼楮,疲倦地望著水新,「說什麼……」
水新看到他醒了,高興地叫了一聲,又抱緊他。
水漸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老人家……我正在和我師叔說話,你為什麼,突然把我弄到外面來了?」
水新經他一提醒,頓時氣呼呼地抬起頭︰「什麼說話!明明是他把你丟到湖里去了!什麼破師叔,不要也罷!」
水漸立刻捂住水新的嘴︰「別胡說。」
水新臉上有些發熱,水漸的手又寬又薄,微涼的手心有硬硬的老繭,扣在鼻端,似乎還有一股水腥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水新很喜歡這種感覺。
水漸也凝視著水新的臉,甚至手指輕輕撫弄他的面頰,水新臉上轟地燒起來,呆呆地望著水漸。
那股熱氣兒越燒越厲害,甚至開始疼了。
「哎呀,糟了……」水新猛地想起來,醫仙臨走前反復叮囑他,讓他千萬不要踫水!
水漸當即問︰「怎麼了?」
水新捂住臉︰「嗚嗚,好疼……」
水漸見他不是假裝,忙掰開他的手,細細觀察眼前這張凹凸不平的綠臉︰「是不是不能見水?」易容這方面的忌諱,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水新簡直要哭出來了,這種灼燒似的疼痛,可是直接發生在他臉上,他是很愛惜面容的,如果易容不成,反倒毀容,他該怎麼辦啊?
「走,我們去找醫仙。」水漸拉起水新。
「找、找醫仙……醫仙在哪兒?」水新腦子亂成一團糟。
「浣花天。」水漸剛想運輕功,忽然想起自己沒有內力。
經水漸一提醒,水新明白過來,他二話不說,沉肩摟住水漸的腰,展開輕功,向前疾馳而去。
風中的水漸有些凌亂。
兩個時辰後,水新和水漸又回到了浣花天,醫仙妙手家。
醫仙給水新看了一回,皺眉問道︰「怎麼會踫到這麼多水?不是請您不要踫水嗎?您不會專門跳到河里去游了一圈吧?」
「我……」水新垂下頭。
「前輩,還是快些把他臉上的東西清理掉吧。」水漸眉頭緊鎖。
醫仙道︰「這個自然,請你先回避一下。」
水漸點頭,迅速離去。
水漸心緒紛雜,負手在竹籬外打轉。
唇上似乎依然存在著強烈的觸感,被柔軟地抵住,激烈地吮吸……水漸撫上嘴唇,有些出神。
只是渡氣而已,不要胡思亂想。
水漸警告自己。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救他,水新也不會落水,他的臉,也就不會……
「砰」!屋里傳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
水漸立刻走到門邊,听見門里傳來水新的哀嚎,他立刻推門進去。
水新正雙手捧著銅鏡,听到水漸進來,他立刻抱住銅鏡,掉轉身背對著水漸︰「不要過來!不要看我!」
水漸穩了穩心神,快步走過去,按住水新肩頭︰「別怕,讓我看看,怎麼樣了?」
水新甩開他,躲到牆角去︰「不要看我,嗚嗚……」
水漸又急又怒,一把抓住水新的肩膀,強行將他轉過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
水漸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沒節操,我最後一點節操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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