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一度陷入死一樣的沉寂,對面的一排人像雕塑一般定格在那里,連呼吸仿佛都不存在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像極了她身邊的這個男人。♀******請到看最新章節******
末善如坐針氈,就是回個家而已,有必要搞這麼大陣仗,是準備去搶銀行嗎?
她偷偷瞄了一眼邊上,從她上車到現在藿棲遲一直在閉目養神,壓根就沒正眼瞧過她一眼。
撇撇嘴,這男人有病是不是,她又沒得罪他,擺什麼譜啊!
「你看夠了沒?」
車廂里突然響起了聲音,末善一愣,下意識的看了看對面,依然是一排事不關己的雕塑,反應半天才確定他是在對自己說話。
可他不是在休息嗎,難道還有透視眼不成?
她極力否認,「誰……誰看你了?」
藿棲遲這才以一種極度緩慢的姿態抬起了眼皮,毫不客氣的與她對視,「我有說你在看我嗎?」
末善失語,默默將視線移了開來,強詞奪理。
旁邊又是一聲冷嗤,頓時讓氣氛陷入了比剛才更詭異的死寂,直到下車,除了那四個輪子「呼呼」聲,車內再沒有響起一點動靜。
末善被他嗤得莫名其妙,郁悶的緊,跟在茂叔後頭精神缺缺,連對著一桌子的美味都失了興致。
然而,讓她更難以承受的,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第二天一大早,她絕望的看著一行浩浩蕩蕩的車隊停在門口,似乎,就在等她一個人。
她不解的望望阿樂,對方一副比她更茫然的模樣,她心虛不已,難道自己想逃跑的念頭被藿棲遲識破了?
一路惶恐不安,生怕又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小命難保。
如此反復,整整七天,末善都活在藿棲遲帶來的巨大陰影中。
她實在搞不懂,就算妄想逃跑是她的錯,他也不至于用這種手段來折磨她吧,老天,與其天天對著那張僵尸臉,還是一刀殺了她吧!
終于,在第七天的下午,洲季的八卦流言中迎來了小小的騷動。
這時候,距離何微微的死已經過去了有一段時間,這個圈子向來是「貴人多忘事」,恐怕再提起這個女孩,大部分人都沒有了印象。
可末善不會忘,也不敢忘,人命之于她,不論貧賤高低,都彌足珍貴,何微微的最後一程,也是她送走的。
人最無奈的事,莫過于死不能復生,對于無意卷入藿家仇殺的何微微來說,這一切的發生,除了接受,她無能為力,只是對親人的掛念,讓她終將無法安生。
讓末善意外的是,最後出手幫助她的竟然會是鐘菱。
「你別多想,我可不是什麼慈善家,只是如果不是沖著我來,凶手也不會找上她,這點小事本來就是舉手之勞,就當是我欠她的。」
顯然是末善的眼神太過驚訝,鐘菱的臉上有些掛不住,連解釋都變得分外別扭。
她忙搖頭,「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
鐘菱不屑一顧,「你是她什麼人,憑什麼立場來謝我?」
末善訕笑著不回答,鐘菱私下以何微微弟弟的名義成立了助學基金,不僅持續到他工作以後,讓他的學業有了保障,還給予她的父母基金贊助,這樣一來,何微微的後顧之憂也解決了。
大概別人都被她表面的盛氣凌人給迷惑了,末善想,其實在那張用任性偽裝自己的面具下,也是一顆善良而柔軟的心。
指鐘指向三點,末善忙了幾個鐘頭,終于有閑隙空下來,準備去倒一杯水喝。
茶水間卻像是早已炸開了鍋,末善甚至在那片嘈雜聲中听到了丁叮在嚷嚷著什麼。
她推開門,大家被這響聲驀地停下了動作,定楮一看是末善,大舒一口氣,又埋頭悉索了起來。
丁叮卻是興奮異常,招呼了末善過去,「阿善,快來快來。」
她依言走過去,有些模不著頭腦,「怎麼了?」
丁叮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到跟前,「你快來听听,這可是大新聞啊!」
「阿善,你還不知道吧,剛剛中午的時候,城南那邊都快血流成河了!」
末善皺眉,卻沒有出聲。♀
「听說是藿棲遲親自帶的人馬,黑壓壓的一片,那氣勢,秒殺眾生啊!他手底下的人早就殺紅了眼,警察都不敢出頭,只能靠邊站。」
丁叮好奇心十足,「不是說藿家不涉黑了嗎,這次大開殺戒又是為了什麼?」
「不清楚,不過我听說啊……」
女孩看了眼四周,刻意壓低了聲音,「這次可是仇家先挑的頭,藿棲遲下了死令,一個不留!」
「啊?」周圍一片驚呼。
「那死的都是些什麼人,清楚不?」
「據說仇家領頭的是個女人,臉上有道疤,在場的無一人活命,只有她,被藿棲遲的人活捉了。」
藿門的仇家,臉上有疤,末善抑制不住的心驚肉跳,他抓了南堇希!
「 當!」
又是一下推門聲,陸達發瞪著一屋子吃飽了沒事干的人,不由怒火中燒,「全都太閑了是不是,又在瞎嚼什麼舌根,統統不想上班了啊!」
眾人來不及反應,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只剩下末善和丁叮兩個人面面相覷。
陸達發的嗓音又拔高了幾個台階,「你們倆,現在就給我滾去前台,再被我發現擅自離崗,我扣你們半個月!」
丁叮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你憑什麼扣我們工資,我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出來喝口水怎麼的!」
「你!」
陸達發顯然被氣得不輕,喘著粗氣兩手直抖,末善拉拉丁叮的袖子,倉促的扔下一句「陸經理,我們這就走」,便拽著丁叮跑了。
丁叮氣不過,欲回頭找陸達發理論個究竟,好不容易被末善制止了下來。
「他陸大發憑什麼啊!」
「好啦,本來就是我們不對。」
「阿善!」
末善失笑,這個女人每次踫到陸達發都會像一直炸了毛的小獅子,她安撫她,「好啦,走吧。」
兩人在前台轉悠了一會,丁叮時不時的轉頭看著末善,醞釀了好半天才開口,「阿善……你說真的是藿棲遲殺的人嗎?」
末善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我不知道。」
「阿善……」丁叮又是一陣掙扎,「這幾天我都看見藿棲遲的車來接你了。」
末善沒有回應她,良久才抬起頭朝她嫣然一笑,「別擔心我。」
下班的時候,望著空空蕩蕩的門口,末善果然沒有再等到阿樂,藿門將南青會的余黨一網打盡,她的威脅沒有了,自然也就恢復自由身了。
她心中的大石頭也跟著悄然落下,卻隱隱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知道南堇希會被他怎麼處置,他連阿晚那樣的孩子都不會手軟,送入虎口,想要逃生就不可能了吧。
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小窩,末善早早的收拾完自己,躺倒床上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奇怪,真的回來了,卻失眠了,她嘀咕著,慢吞吞的爬起來,走向陽台。
家里早就恢復成初始干淨簡單的模樣,連撞壞的大門都被重新安裝了一扇新的,望著那扇財大氣粗的防盜門,末善簡直哭笑不得。
這屋子里的全部家當加起來,恐怕都沒有這一扇門貴吧,不知道房東老太太看到了會做何感想,會不會誤以為原來她是個「土豪」,故意抬高她的房租啊?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不像平時,只露出一個彎彎的牙兒,一大半都害羞的躲進了雲霧里,似乎是要跟你玩捉迷藏。
末善不經意的低頭,卻猛然瞥見了正仰頭同樣望著她的蕭肅。
她的衣著單薄,只披了一件外套,在夜晚清涼的風中,微微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夜色凝重,他斜靠著車門,一動不動的攫住她,末善的心髒狂跳,她緊了緊手指,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這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臉上莫名的滾燙,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臉紅。
重新傾身朝前,他依然望著她的方向,表情深沉,猶豫再三,她默默的下了樓,卻不敢與他熾熱的眼神對視。
她只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輕的就快淹沒在風聲里,「你怎麼來了?」
良久,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久到末善幾乎快忘了問眼前這個男人來這里的意圖。
她小心翼翼的抬頭,下一秒,卻跌入了一個滾燙的胸膛。
末善登時不知所措,或許是風中冰涼,或許是月光太亮,她的意識主宰著大腦,卻沒有立即將他推離。
感受到她的溫順,他的擁抱又緊了一道力,末善仿佛听到了他低低的一聲嘆息,神不知鬼不覺的,竟抬起手,環抱住了他。
蕭肅被她的情緒感染,將下巴抵在了她的腦袋,聲音禁不住有些沙啞,「末善,你終于肯回來了。」
末善,你回來了。
似乎,只有外婆會用這樣的口氣,她的鼻尖突然充斥著酸意,隱隱有種想哭的沖動。
在桃塢被人當做怪物的時候,她忍住沒有哭,在藿門的地牢奄奄一息的時候,她忍住沒有哭,被藿棲遲壓住欺侮的時候,她即便將眼淚流光,也忍住沒有哭,可是此時此刻,僅僅因為他的一句話,末善抑制不住的在他懷中顫抖起來,低聲而又隱忍的哭了出聲。
蕭肅堅韌的手掌覆蓋上她柔軟的發,像是要安撫到她的心里。
「末善,別害怕,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自從她被藿棲遲帶走的那一天,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她家樓下,卻只是望著那一室的漆黑兀自發呆。
他明知道她不會回來,卻依舊執著的等待,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在等的,究竟是什麼。
直到現在,當她縴弱的身子真實的存在于他的懷中,他才恍然明白,他要等的不過就是這一刻。
只要她在,就已足以。
這個夜晚,對末善來說,或許真的是特別的,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在午夜之前做了一場瑰麗奇妙的美夢。
以至于第二天醒來,她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忍不住懷疑,這是否真實。
可如果這一切只是夢境,卻又為何,蕭肅對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如此清晰的刻進了她的腦海中,讓她欲罷不能。
陽光傾灑進來,照進了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末善緩緩睜開眸子,只覺刺眼。
如果這真的只是一夜幻覺,至少嘗過了這短暫的溫暖,那麼,她也不再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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