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文和王興武對視一眼，也都知道自己娘的脾氣，便都沒有說什麼。
王興武看了一眼忙碌中的方氏，道︰「大嫂，于氏她呢？」王興武記得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于氏還和他抱怨來著，今天是她做飯，她就一直叨咕著讓大嫂幫忙。現在看樣子，這飯又是大嫂幫忙做的。王興武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二弟進去吧，一會兒就要吃飯了。弟妹大概是去找孩子們了吧。」方氏性子好，不想在小叔子面前說于氏的壞話。
王興武知道自己婆娘的德行，想了想，轉身往外走去。
王興文一把抓住王興武的衣服，道︰「你干啥去，馬上就要吃飯了。讓咱娘等著，娘又該罵了。」
王興武尷尬地道︰「我去把于氏她們找回來。」說著，一把甩月兌了王興文的手，大步往門外走去。
王興文看看被甩下的手，再扭頭看向方氏，嘆息了一聲，道︰「又累你了。」
方氏淡淡地一笑，什麼也沒有說，轉頭又看著鍋去了。那里面還有老爺子心疼小閨女特意讓蒸的一小碗雞蛋羹呢。
她的幾個孩子，長到這麼大，吃的葷腥極少。就是過年的時候，也多是喝幾口肉湯，吃上幾塊婆婆高氏分給孩子們有數的肉片。其他的時間，想吃肉，那是不可能的。
家里不是沒有肉吃，只是這肉都是有數的。能吃的就是老爺子，三小叔子，小姑子。
就是家里的幾個男孫也是要排在三小叔和小姑的後面，長輩吃著，小輩看著。
王興文知道自己家的事情，只能上前低聲地安慰了一下妻子︰「還有多少時候？」
「差不多了。」方氏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秋兒今天能吃點好吃的了。」
「嗯，希望秋兒能快一點好呢。」王興文什麼都不能說。
方氏看著王興文那不尷不尬的樣子，找著一邊溫著的菜盆道︰「要不你先把這個端上去？」
王興文笑著應了一聲，端著菜盆進了東屋。
半夏和子濱抬著桌子放到了東屋的炕頭和炕稍兒，東面炕頭兒的地方是老王家一家之主們吃飯的地方。包括老爺子和王家的三個兒子及四個長大的孫子。
西面是老太太高氏帶著兒媳們和孫女，加上一個小男孫，子汐。
半夏和子濱放好桌子，便忙著揀碗拿筷子。一會兒的功夫，外屋傳來了于氏的幾個孩子的說話聲。
半夏沖著子濱撇了撇嘴，子濱無聲地笑了笑。繼續忙碌著，把碗和筷子都分好了，便挑了簾子要出來幫忙拿飯盆。
仲秋看了一眼老爺子，正和她爹說話呢，便跳下了炕，拉住了要出去的子濱，道︰「哥，你別動了，我去吧。」說著，一扭身，快步出了屋子。
仲秋一出屋子，就看到于氏正圍著東屋的灶台看。嘴里不停地問著︰「大嫂，今天咱娘咋想起要蒸蛋了呢？聞著就香啊。」
方氏一邊忙著往盆里盛菜一邊道︰「是爹說仲秋受傷了，要補一補。」
「噢，是給孩子們補的啊。」于氏故意斷章取義方氏的話。
方氏怔了一下，也沒有再辯解。于氏對好東西一向是想獨佔的，這雞蛋是蒸出來了。可是真的能進她秋兒的嘴有多少，方氏都不知道。
「二嬸兒，你咋才回來呀。我娘都幫你把飯做完了，你要再不回來，我二姐都出去找你了呢。」仲秋有些啞的聲音，回響在外屋里，透過棉布簾子飄進了東屋。
于氏看了一眼仲秋，道︰「我這不是找你哥他們去了嗎？」
「哎呀，是啊，我哥他們也不知道干什麼去了，一去大半天的。這都走了一下午了，是不是出村了？」仲秋一邊問著于氏，一邊問正在一邊圍著木頭長凳子洗手的三個小子問，「大哥，你們咋跑那麼遠呢，這大冬天的，在外面跑不怕凍壞了呀。二嬸吃過午飯就去找你們了，這外面多冷啊，你們也不心疼二嬸。凍壞了二嬸，你們以後可怎麼辦啊？」
大堂哥王子灃是個嘴木的，只知道干活，不太會說話。老二王子滄卻是個心眼兒活泛的孩子，只是王家凡事都不愛插手。听小堂妹問他們，便道︰「我們沒出村，只是在狗子家看他哥打家具來著。」
「二嬸兒，你該不會是找出村了吧？」仲秋一臉的吃驚，這村子不算大，就是每家都走遍了，也要不了半個時辰，可是于氏卻走了整整一個下午，這不是躲出去是什麼呀。
「可不是嘛，我也不知道他們沒出村，還以為他們都跑去鄰村兒了呢。呵呵，呵呵。」于氏略帶尷尬地笑道。
老三王子泊卻道︰「娘，你不是在春妮家嘮嗑嗎？啥時候出村兒找我們去了？我咋不知道呢？」
于氏的臉讓小兒子說得微不自在，一巴掌拍向了老三子泊，罵道︰「讓你洗手不快點，等一會兒飯都吃不郵，看不餓死你的。」說著，拍了拍衣服，扭身就往東屋里走去。
仲秋沖著一臉怔然的方氏眨了眨眼，走過去道︰「娘，我幫你拿飯吧。」
方氏這才回過神來，自家的小閨女這是咋了。這嘴咋這麼會擠兌人了呢？以前雖然也怪于氏，可也沒有這麼當成鑼對面鼓的打過呀。
「啊，你別端了，端不動。」方氏拿著菜盆的手，哆嗦了一下。擋住了仲秋的手，「喊你哥過來端吧。」
一邊洗好手的王子灃走過來，憨憨地道︰「大娘，我來端吧。」
方氏點頭，把盆交給了子灃，道「小心點啊，別燙著。」
「知道了，大娘。」子灃端著盆，看了一眼仲秋，笑︰「三妹，你別生我娘的氣，明天我幫大娘干活。」
仲秋鼓了鼓嘴，道︰「大哥，今天該二嬸做飯，我娘前兩天就想著給你和我二哥他們縫雙襪子，結果，二嬸一下午都沒在家，這大冷天的，我娘心疼你們挨凍。這回又要熬夜了，我娘眼楮不好呢。」
子灃臉紅地垂下了頭，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自己的娘什麼樣，他清楚，自己和兩個兄弟身上的衣服破了，多半都是大娘給補的，更不要說什麼襪子內衣了。
子滄見大哥不好意思，忙上前笑嘻嘻地道︰「秋兒，明天二哥給你弄鳥蛋去，晚上別讓大娘貪黑了。啥時候有時間，就啥時候縫。反正我們都習慣了。」
仲秋听著這哥倆個的話，是真的很無話可講。
于氏那樣的一個人，卻生了三個和她不一樣的兒子，真不知道這三個兒子怎麼就沒有長歪呢？
「二哥你說話要算話呀。」
「算話，肯定算話。」子滄笑嘻嘻地點頭。一邊說著一邊幫著方氏去忙了。
子泊湊過來沖著仲秋道︰「秋兒，今天有好吃的啊。」
「是爺給我特意蒸的。」仲秋盯了一眼一臉饞相的子泊。子泊的眼楮卻盯著鍋里的雞蛋羹。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說說。」說著，一溜煙兒進了東屋。
仲秋看看外屋里內剩下她們幾個，也沒有什麼沒揀的了。便也轉身進了東屋，上了炕。
人都到齊了，老爺子一聲開飯，大家都拿起了碗開始吃。
方氏最後一個進來的，手里拿著那碗特意給仲秋蒸的雞蛋羹。
高氏瞪著方氏，和她手里的雞蛋羹︰「磨磨蹭蹭的，吃飯還得讓大家都等著你。」
方氏笑了笑，沒有說話。
仲秋站起來，伸手接過了方氏手里的碗︰「娘，你快坐下吃飯吧，女乃都把飯給盛好了。」
方氏看了一眼高氏，這才將身子在炕邊上搭了個邊，伸手拿筷子。
仲秋把雞蛋羹的碗放到了自己的面前，拿起了小勺，向碗里的雞蛋羹挖了下去。
高氏緊緊地繃著嘴，眼楮死死地瞪著仲秋。
王秋月看著那碗黃黃的雞蛋羹，用手捅了高氏一下道︰「娘，我也想吃雞蛋羹。」
高氏的嘴動了動，剛要開口，就看到仲秋已經舀了一小勺雞蛋羹放到了子汐的碗里，嘴上還道︰「弟弟最小，這個給你。」
高氏吞回了要說出口的話，看著仲秋的小手拿著小勺在那兒分。
仲秋分了一勺給子汐，便站了起來，端著雞蛋羹碗往炕頭老爺子坐的那桌走去，嘴里還甜甜地道︰「爺，孫女給你雞蛋羹吃。」嘴上說著，手上卻並沒有動。
老爺子高興地哈哈直笑︰「我們秋兒就是孝順，你自己吃，爺不吃，爺吃肉呢。」
「爺，肉好吃吧？」仲秋端著雞蛋羹碗，蹲在老爺子身邊，大眼楮直盯著老爺子碗里的肉塊。
這桌子是方氏特意盛出來的，是肉最多的一盆菜。這桌子的男人都能吃上肉，只是吃多吃少的問題。
不過，老爺子不用自己動手，三個孫子都會給他挾。兩個兒子都只是淺嘗即止，三個孫子也是有規矩的孩子。只有三小子，是個愛肉的，但平時沒少過肉吃，高氏還多給他半夜吃些小灶兒，自然是不稀罕。
老爺子看著端著碗，一臉饞相盯著他碗里肉看的小孫女兒，被逗得呵呵直笑，伸手把碗里的肉夾了一大筷子放到了雞蛋羹碗里︰「我們秋兒吃，吃了好快長大。」
「嗯，爺，我肯定快長大，長大了好給爺打酒喝。」仲秋小嘴兒直往外冒甜水。哄了老爺子高興，這才端了好幾塊子肉回到了炕稍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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