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選集(一) 雛妓淚

作者 ︰ 六九中文網

()一、

台灣訊;又一個被親生母親賣入娼門的十五歲少女,于四月七日(87年)逃離火坑,向台北警方痛訴自己的悲慘遭

遇。

在此之前,台北警方也已查獲多個未成年的雛妓。其中年齡最小的,今年僅十二歲。

這次逃離火坑的潘姓少女,她原是屏東「國小」的學生。1984年6月28日她從就讀的小學參加畢業典禮回家,下

午就投親生母親以四十萬台幣的代價,賣給了一個名叫……網首發

潘蘭家的那幢兩層木屋座落在台灣省屏東市市郊結合部的一個街角上。那里樹木蔥籠,富有鄉村的田園詩意。

潘蘭的母親潘嬸二十三歲上嫁給了潘叔,五年里象母雞下蛋似地生了三女一男。丈夫潘叔每天早晨去木材加工廠上工時,摟著她說一聲「再見」,可晚上下工回家,卻再也沒有興致和她親熱了。這也難怪,潘叔的搬運工活又累又苦,一天下來,早已精疲力竭。潘嬸也覺得自已的生活完全被孩子、家務和丈夫所佔滿了,沒有絲毫享受、歡樂和幸福。

一年前,當工友們把潘嬸領到被圓木壓得血肉模糊的潘叔面前時,她馬上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繼續忍受這種生活了,她可以馬上再嫁給一個有錢人,從而擺月兌貧困,過上舒服稱心的日子。

然而,一個拖兒帶女的寡婦誰願意娶呢?隨著那筆撫恤金日益減少,潘嬸幻想著踫踫運氣,結果染上了賭癮。由于輸多贏少,她借上了高利貸。半年里,利滾利,債務欠了一。那些債權人天天上門討債,纏得潘嬸焦頭爛額,避之不及。正在潘嬸山窮水盡疑無路時,阿九來到了她家。

阿九是黑道里的人,也是本地區頗有勢力的小老大。他進門坐在竹椅上,模模尖瘦的下巴頦,慢吞吞地對潘嬸說︰「債主讓我帶個信給你,限你三天還清債務,否則•••」阿九有意止口,讓潘嬸掂掂份量。

「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潘嬸臉上呈現出一種一籌莫展的異樣表情。她知道只要阿九幫忙,火燒眉毛的事情就會冷下來、拖下去。于是,她哀求阿九︰「你想個法子幫我們孤兒寡母一下吧,日後,我會重重謝你的。」

「好吧。」阿九點上一支駱駝牌香煙︰「最近,各家私娼寮的姑娘們被警方抓了不少,那些老板為重整舊業,正在紛紛招兵買馬呢。」他壓低聲音又說︰「高雄市來人了,你何不將小蘭出手,賣個好價錢呢?」

賣女當雛妓?這是潘嬸唯一未曾想過的辦法。她一時懵住了,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阿九勸導說︰「當今賣兒賣女的,也不是你一家。況且,賣掉一個女兒,可以保住你一家。橫算豎算,都值得。你好好想想,明天晚上我帶人來。」

潘嬸不吭聲,話都哽在喉嚨里,只有眼淚汩汩地落下來。她知道債務不還就別想安生。可是,小蘭尚幼,怎舍得親手將她推入火坑受罪?難啊難……

二、

1984年6月26日。這一天,是小蘭一生中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小蘭將參加屏東「國小」的畢業典禮。

一大早,潘嬸給小蘭穿上二逢年過節才穿的繡花連衫裙,還親自替她梳了發,抹上油,灑上香水。潘嬸把小蘭打扮停當後說︰「去吧,早點同家,媽等你回家吃飯。」然而,小蘭總覺得氣氛非同尋常︰媽媽好聲好氣,還直往小蘭碗里挾好吃的。吃完飯,小蘭照例收拾碗筷,卻被媽媽按住了。時鐘敲過一點,媽媽雇了輛「的士」,帶了大家到四

重溪河谷游玩,拍了好多全家照,還到溫泉去洗了個澡。大家玩得好痛快。小蘭笑了。

潘嬸哭了。

晚飯剛吃過,阿九就帶著一高一矮兩個外地漢子來了,潘嬸一邊把孩子推進後房,一邊忙不迭遞上煙,沏上茶。

「怎麼樣?」阿九問道︰「想好了嗎?」

「孩子還小,身上連肉都沒有,哪能去干那種事?」

「這事你就不用操心啦。」潘嬸無路可走,只得點頭答應。網首發

「好,潘嬸到底是明白人,辦事爽快。」阿九臉上又浮起幾分笑容,掏出字據讓潘嬸簽字,按印,然後把一個牛皮紙信封扔在桌上︰「四十萬台幣,夠你還債的了。」

潘嬸用手指沾著唾沫飛快地數好錢,放進捆在腰問的皮央內,來到後房。她發現,三個女兒縮在床角,渾身顫抖。她明白,孩子們已知道了這件事。這一剎那,她真想把錢還給阿九。.

「哪一個?」那高個漢子焦躁地問道。因為三個女孩長得個頭相差無幾,難以分出大小。

小蘭默默地站起來,跳下床,听憑來人拉著走去。

潘嬸在衣櫥里翻騰,找出幾件新衣服追出門。但小車已經啟動了。潘嬸遙望遠去的小車,直到它在天際慢慢地消失,這才哇地哭出聲來。

寬敞明淨的正廳里,一溜擺著雕花紅木的八椅四幾,正而牆上掛著一幅關公,周倉像。兩邊有一付對聯︰「心存漢室三分鼎;志在春秋一部書。」筆跡蒼勁有力,顯然出白名家之手。尤其是那塊橫匾︰「義薄雲天」四個大字,金璧輝煌,光彩奪日,使房間生色不少。底下靠牆而立的一只大尺寸紫檀木天檐幾上燭台排列,香爐突前,三星插牌高高聳立。

小蘭站在屋中,沒等把房間打量個透。只看見隨著一陣震耳的笑聲,從里屋出來了個胖子。那胖子身材高人,頭頂禿得  發亮,人胖得下巴頦打著肉褶子。他搖著把鵝毛扇,腳趿著雙拖鞋,坐在輕煙縈繞的太師椅上,顯得不倫不類。高個漢子連忙迎上去說︰「老板,又來了一個,你看看貨色,眉清目秀得很呢。」

「媽的,光有骨頭沒有肉,眉清口秀有啥用。」胖子使勁捏著小蘭的大腿說︰「這種貨色就是能派用場也不討人喜歡。」

小蘭被胖子捏得又痛又羞,猛地抽身,跳了開去。

「人小脾氣倒蠻大。」胖子猥褻地笑道︰「捏幾下算個啥?將來你是做皮肉生意的,小僅要給人捏,還要給人……哈哈。要是得罪了客人,看你還有好日子過?!」

小蘭扭過頭,小予理睬。

「狗子,你從哪里搞來這種貨色?」胖子是斥問高個大漢。」要是賠了本錢,我可要

找你算帳。」

狗子一听,而露惶恐。但馬上控制住自已的情感,囁嚅道︰「是從屏東一個朋友手里搞來的。」

「多少錢?」

「六十萬。」

「媽的!老子六十萬可以買一個絕代佳人了!」胖子怒睜雙眼,逼視狗子︰「你小子壞腦筋動到我頭上來了,難道忘了幫規嗎?」

狗子明白壞事了。沒想到同去的那個矮子人面奸心,貪污的錢一塊吃了喝了花了,到頭來告密,把責任一古腦兒推到自己身上,此氣不出,枉為男子?可眼下是保命要緊。他知道,黑道幫規是嚴格執行的,偶有違「法紀」者,其懲罰百倍嚴厲于社會上的司法系統。就拿那幾十萬台幣說吧,就是在外行竊被警察抓住了。也大不了關上一

年二年的,可在幫里,卻是件要命的事了。

狗予眼珠子骨溜一轉,二話不說,走到桌邊,將左手的無名指擱在桌面上,右手拿起武士刀。只見一道寒風閃過,刀落指斷。

胖子冷眼乜視,不動聲色。

狗子面不改色,把斷指放在一個瓶子里,然後跪在胖子腳下,雙手呈上瓶子︰「小的財迷心竅。冒犯了老大.為表示悔改,特呈指明心。日後再欺騙老大,天打五雷轟。」

胖子閉上眼,吐了口氣說︰「去吧。」手下人見狀,這才分別把狗子和小蘭帶了下去。

臨街的小房間里,坐著兩個姑娘。雖然她們只有十四五歲,但已出落得唇紅齒白,鮮潤光亮,風采照人。小蘭被關進來時,她倆顯得麻木不仁,僅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去看電影畫報。這是兩個因家道窮困而被迫中途輟學的高雄縣中學生,她倆遠離家門,今天身陷囹圄,但仍懷著美好的憧憬,熱切地渴望在水銀燈下尋得名聲和財富,成為一個幸福的人。

小蘭受了驚嚇,心緒未定。

「誰呀?」一個正在在系褲子的姑娘從衛生間里出來問道。

「花姐,是新來的。」

這個叫花姐的姑娘是屏東縣恆春鎮人,今年十六歲,她身材高挑,皮膚白暫,體態豐美,青春嫵媚。看到又來了一個苦命人,她心里又苦又澀。她向小蘭介紹了另外兩位姑娘。

小蘭低著頭,根本沒听清花姐介紹誰是萍萍誰是春柳,她呆呆地望著地上,久久沒有說話。那胖子說自已將來是做皮肉生意的,這「皮肉生意」到底是怎麼同事?這幾個姐姐從哪兒來?又是干什麼的?她搞不懂,她們談著談著,小蘭好奇地問道︰「他要把我們姐妹帶到哪里去?」

「台南市,台中市,」萍萍搶著說︰「說不定還要去台北市呢!」

小蘭學過地理,知道台北市在台灣島的北端,和屏東市南北二頭,路遠著呢。她長了這麼大,還未到過離家很近的高雄市,如今听說要遠離家鄉,不免淚眼盈盈,嗚咽起來,網首發

「有什麼好哭的?」春柳不耐煩地說︰「到了台北市,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萍萍和春柳是自願當娼的少女。她倆是鄰居,又是同學,受狗子和矮子誘騙,誤入岐途。她倆認為,這個社會崇尚的是金錢,只要能賺到錢就表示有本事,至于用什麼方法去賺錢,那是次要問題。大批「自願獻身一去拍寫真集的「名女人」,雖然被人贊嘆、吹捧不已,其實不也是同樣出賣**去賺錢嗎?

「瞧你們倆!」花姐斥責了萍萍和春柳一句,把小蘭一把摟進懷里。她一面替小蘭抹去臉上的淚水,一面捋著小蘭的頭發哄道︰「我的好妹妹,別哭。有我花姐陪你,你什麼也不用怕。」

小蘭一雙清澈透明的眼楮盯著花姐的臉,久久地不肯將目光移去。她一向很少得到母愛,如今在花姐懷里,她仿佛覓到了一種堅實的依靠,享受到了一種溫柔的母愛。她不再感到孤獨,也不再感到害怕。

五、

夜深了,一輛客貨兩用小車在公寓門口嘎然而止,車里吐出三個黑影,又悄然駛去.三個黑影環顧四周,迅速翻牆跳入花園。

黑暗中,一個燃著的煙頭在空中劃了兩圈。三條黑影悄然無聲地接近大門,跟著正在掐滅香煙的人竄進屋內。他們躡手躡腳地走上樓,在一扇拱形的門前停步。領頭的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開亮電燈,帶著人如狼似虎地撲進去。

「狗子!」胖子敏捷地翻身躍起,可沒等他伸手模槍,只听得「 嚓」一聲,肩上被砍了一斧頭,頓時倒在血泊之中。

狗子提著血淋淋的斧頭,轉身撲向睡在外房的已被扭獲的矮子。他目光嚴厲地盯著矮子的一雙瞳仁︰「是你告密的?」

「你問這干什麼?」矮子倔著脖子、盯著狗子反問道。

「我想證實一下。」狗子冷笑道︰「別讓我日後靈魂不得安寧。」

「我說了,你也不會安寧。」,

狗子手起斧落,矮子的腦袋開了花。

「快,你們把姑娘們帶下去,開出胖子的那輛bmw車。」狗子看看手表,吩咐來人︰「我去開保險箱。」

來人把睡夢中的姑娘們拉起,簇擁著下樓而去。他們打開車庫,開出小車,忽听得樓上傳來兩聲槍響,不禁面面相覷。幾秒鐘後,狗子提著一只沉甸甸的皮包,一拐一拐地跳人車內︰「媽的,這老不死的命真硬,砍下了半只肩膀不死,竟然還打了我一槍……幸好沒傷腳骨。」

夜半槍聲,驚動了正在附近巡邏的警察。沒等bmw車發動引擎,夜空中就響起了警車刺耳的尖叫聲。

公路上,車燈掃射,把柏油路面照得如同白晝。bmw牌小車和福特牌警車一前一後,展開了.二場汽車速度競賽,可老福特怎追得上新型的bmw,漸漸地警車被拋在了後頭,最後無可奈何地停在公路邊。

二個警官跳下車,猛踢了汽車輪胎幾腳;「媽的,這舊車!」

車窗里探出_個人頭,說道︰「算了,拘留所已人滿為患。再抓回去,也關不下了。」

那警官搖搖頭,鑽進汽車,須臾,警車循著來路,消逝在夜幕之中。

來到台北市的翌日清晨,狗子就把潘蘭姐妹四人賣給了玉琴亭私娼寮老板胡建新。

胡建新原是黑社會的頭面人物。他年過五十,但保養極好,一頭黑發,顯得要比實際年齡輕十歲。在江湖上.胡建新因面容英俊,舉止瀟灑,素有「老潘安」之稱.幾年前,他把玉琴亭私娼寮交給自已的貼心佷子刀疤管理,自己則活絡關節,當上了地方調解委員會委員。他運用自已在地方的影響,保護黑道弟兄,游說違規事件,盡管不在黑道,但仍能左右黑道,成為叱 風雲人物。胡建新又為了提高競爭力,迎合一部分縱欲者的「口味」,別出心裁地開了家雛妓私娼寮,專門弄來了一批十四至十六歲的少女。可是,在年初警方開展的一項取締人口販賣行為,和未滿十八歲少女從事營業的「整風專案」中,玉琴亭私娼寮的姑娘們都被關進了警局拘留所。胡建新只得雇佣了五六個二十歲的姑娘裝門面,背地里派人網羅少女,繼續干那獨具「特色」的「雛妓生意」。而狗子正是利用了他的勢力,不僅報了私仇,還獲得了一大筆金錢。

天過晌午,幾個消息靈通「人士」風聞雛妓私娼寮新進了一批雛妓,追不及待地紛至沓來.嘗「鮮」為快。他們候在廳房,興致勃勃地喝茶聊天︰

「警方今天查獲一名八十歲的陳姓老婦,因迫于生計,目前仍靠賣婬度日。」

「這可是迄今有‘案’可查的最高齡娼妓了。」

「明年編《世界奇聞》一書,咱台灣又要榜上有名了。」

「啊哈!怪不得你老兄要獨上玉琴亭尋歡作樂了。這兒可是貨真價實的姑娘。」

「彼此,彼此……哈哈!」

一牆之隔的廂房里,坐在紅木太師椅上的胡建新面前,四位少女排成一排,靜听吩咐。胡建新看著姑娘.霎時間仿佛覺得這兒個人化成了滾燙金水。緩綏地流進了自已的保險櫃,鑄成了一個個價值連城的金錠。他心滿意足地呷上一口香茗,就象檢閱士兵一樣,抬眼橫掃四位姑娘。慢慢地,他那貪婪、猥褻的眼神在花姐身上凝住了。花姐戰戰

兢兢,低下頭去。

看到眉清目秀、修長而豐腴、文靜而略顯羞澀的花姐,胡建新渾身上下的心沸騰了。雖然他今天滴酒未沾,但臉上漲得通紅,說起話來舌頭也大了。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啦?」胡建新用食指托起花姐的下頜問道。

花姐雙同低垂,轉過了頭。

「她叫花姐。今年滿十六了。」站在胡建新身邊的佷子刀疤說。

「花姐?好,這名字取得名符其實。」胡建新輕聲吩咐了刀疤幾句,起身離去︰「如花似玉,真是如花似玉啊!」

胡老板身後的房門剛關上,刀疤就昂起頭,沉下臉,走到姑娘面前開始訓話︰「從現在起,你們每天的工作時間︰早上十時至次日凌晨四時。如果誰拒絕接客或者一天接客不滿二十次,就讓你們嘗嘗藤條和電棒的滋味。」

一天接客二十次?連自願為娼的萍萍和春柳听了都大驚失色。

刀疤從腰上解下電擊棒,朝臥睡在桌腳邊的一只火花貓戳去,大花貓猛地跳起來,渾身顫抖不止,帶著淒苦的神色,齜著牙,「喵喵」叫著逃去。

姑娘們嚇得不敢人口透氣,垂手果立,唯唯喏喏。

「我警告你們,」刀疤臉上透出一絲冷笑︰「如果誰敢逃跑,抓住了往死里打!」

七、

訓話完畢,花姐、萍萍和春柳被刀疤帶走了,留下孤零零的一個小蘭,看著鞋尖發呆。半晌,緩過神來,頹喪地癱倒在床上。

一陣尖利的叫聲透過磚牆,傳到小蘭耳朵里。那是花姐!小蘭從床上跳起沖到房門前使勁擰鎖。但門被反鎖了,任憑小蘭怎麼用勁也打不開。她氣得用拳頭叩擊厚實的房門,連聲呼叫著花姐。

刀疤聞聲而來,左右開弓,扇了小蘭十幾個耳光,隨後叫保鏢反剪她的雙手,推倒在床一上,撩起裙子,扯下三角褲。拿起針筒,朝小蘭瘦小無肉的上戳去……

小蘭被一陣暴風驟雨般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耳嗚不止。她拉上三角褲,翻下裙子,揉著打針打痛的,朝房門猛踢幾腳。這時,門又開了,小蘭本能地退到牆角。還好,不是刀疤。有人端來一杯牛女乃,一碟小菜和一只羊角面包,命令小蘭吃下去。不一會,小蘭迷迷糊糊睡著了。等到她再睜開眼來,天色已經黑了。房問里漆黑一片,別無他人,但仍可听到走廊里女人的浪聲和男人的嘻笑聲。

小蘭皇正想著花姐︰電燈亮了。刀疤進來說︰「你到隔壁房里去一次。」

小蘭揉著眼楮,心存疑惑,磨磨蹭蹭地來到隔壁房問,正好和從房里出來的胡建新擦身而過。她朝房里看了一眼,頓時嚇得毛骨悚然。只見花姐頭發蓬亂,全身,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她那潔白如玉的肌體上,布滿了烏青的傷痕,好象被什麼龐大的東西壓垮了。在她的兩腿之間,股紅的鮮血觸目驚心。床單上到處血跡斑斑。

這是怎麼回事?花姐被人殺了嗎?年幼無知的小蘭允滿敵意地回頭望著刀疤。

「快去!」刀疤猛推了小蘭一把,喝道︰「你扶她回自已房問去。」

小蘭跌跌沖沖來到床邊,這才發現花姐沒有死,她那豐滿的**正一起一落地起伏著。小蘭忙握住花姐疲軟無力的手,急切地問︰「花姐,你怎麼啦?」

花姐眼神呆滯,猶如一尊石雕。很久很久,她轉過臉,流露出辛酸的微笑。她抽回手,掙扎著起身。小蘭忙給她披上衣服……等到她倆回到自已房里,萍萍和春柳也已經到了。姐妹四人而對送來的豐盛晚餐,連看都沒看上一眼,抱頭痛哭了一場。

六月天,孩兒臉。天空突然下起雷陣雨。降降的雷電,嘩嘩的雨點,淹沒了姐妹們的哭泣聲。

八、

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游絲樣的風兒從敞開的窗戶中吹來,輕拂著潘蘭的臉頰。小蘭把毛巾毯緊了緊,向花姐身邊靠了靠。她想問問花姐︰胡建新打了她嗎?那血又是怎麼回事?可是,花姐睡著了。睡得那麼熟,連搖都搖不醒。

月光把它慘淡的微光投進窗里,冷漠地照在花姐蒼白的臉頰上,使她臉上增加了一層駭人的鉛色。倏地,她緊緊抱住小蘭,象孩子似地嗚咽起來。「花姐!花姐!」小蘭連喚幾聲。但花姐沒有應聲。她嘟噥著,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小蘭睜著眼楮,再也睡不著了。突然,她發現萍萍和春柳悄悄地穿好衣服,下床走過房間,一前一後爬出四樓陽台。

小蘭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她們是在逃跑啊!」她想叫醒花姐,但又怕驚動了萍萍和春柳,心兒砰砰直跳。她屏息凝神,還好,四周毫無動靜。小蘭舒了口氣,暗暗祈禱菩薩保佑萍萍和春柳大吉大利,一路平安。過了一會兒,傳來一聲物體撞擊水泥地的聲音,小蘭心里一陣抽搐。

九、

據潘女揭露,在這家私娼寮內尚有十多名未成年的少女,也是老板從她們的親父母或人販子中買來的。其中有幾個因受不了這種非人生活,曾偷偷逃跑過,但隔了幾天,又都被老板派人捉回,除了一頓酷刑外,還要延長她們的賣婬期半年。

早上九點鐘光景,萍萍和春柳逃跑事發了。消息傳到胡建新耳里,他大發雷霆,這時,臨街窗下傳來一陣喧嘩聲。胡建新伸頭出窗探望。

「老板,她們是從落水管爬出去的。」一個保鏢仰起頭說道︰「這里有灘血跡,估計有個人摔傷了。」

「這就好,她們逃不遠。」胡建新獰笑著,帶著人一陣風似地走了。

花姐問小蘭︰「你知道她們的事嗎?」

小蘭對花姐的問話好象無動于衷,既不應聲,也不答話,只是睜大眼楮望著潔白的天花板。

「花姐,你帶我逃吧。」小蘭好象突然醒過來,懇求道。

「你還小,他們不會叫你接客,犯不著冒被打死的風險。如果我能逃出去,一定到警察局告他們。這樣,你就得救了。」

「接客是干什麼呀?」小蘭天真地問。

「反正不是好事,你就別問了。」

第二天晚上,小蘭和花姐被刀疤推搡著來到樓下一個大房間。房里亮著一盞二百支光的大燈泡,窗上垂掛著厚厚的簾子,旮兄里蜷縮著手腳捆綁的萍萍和摔斷了腿的春柳.

「萍萍!春柳!」

「花姐!小蘭!」

姐妹們重逢栩聚,此情此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頓時,失望,憤怒和被人蹂躪的屈辱,一齊涌上他們的心頭。

胡建新嘴唇上掛著陰險的冷笑,大搖大擺地走進房間。姑娘們見了他.個個膽戰心驚,收住大顆大顆無聲流淌的淚水。

「干了一天就想不干了,」胡建新開口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說!誰出的主意!」刀疤拎起萍萍,幾個耳光把她的頭打得象撥浪鼓一樣左右搖

晃。

「我們要回家。」萍萍哭著說。

「回家?容易!你們得替我把錢賺回來。」刀疤說著使了個眼色給保鏢︰「現在,我要叫你們嘗嘗逃跑的‘好處’。」

花姐和小蘭見保鏢拿起藤條,雙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祈求胡建新開恩饒了萍萍和春柳。但胡建新無動于衷。

藤條一起一落抽在萍萍和春柳身上,發出「啪啪啪」的響聲。她倆抱住頭,在地上翻滾,嚎叫.鮮血浸紅了薄薄的衣衫,浸紅了長長的藤條,浸紅了姑娘的心……

「說!下次還敢逃跑嗎?」刀疤吼道。

萍萍和春柳看看他,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了。

「媽的!裝死!」刀疤用電擊棒頂了萍萍和春柳一下.

萍萍和春柳頓時象篩糠似地顫抖不止,想說什麼,但說不出口。

十、

當時,由于潘蘭尚未發育,妓院老板就叫人每天給她注射女姓荷爾蒙,如拒絕打針,就遭到老板和他雇佣的保鏢一頓毒打。

萍萍和春柳的出逃,整個雛妓私娼寮沒有引起一點變化。每天早上十點鐘。姑娘們象時鐘一樣準時開始接客(連左腿上著石膏的春柳也不例外),中間吃一頓飯和一頓夜宵,有時還喝點酒(由嫖客請客),次日凌勝四時「下班,」卸妝,吃飯,休息。周而復始,……

潘蘭不用接客,一日三餐有人送來,日子過得挺悠閑。只是,每天都要給她打上一針。她不明白,自已好端端的沒病沒痛,打什麼針?打了針後,反倒身體不適,老是惡心,頭昏,並食欲減退。她問花姐,花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來到,雛妓私娼寮半個月後,潘蘭感到胸部腫脹,並隱隱發痛。出于羞澀,她沒有問花姐說起這事。盡管如此,細心的花姐還是發現了小蘭身上正在發生的變化一—小蘭總是縮胸屈臂,懼怕東西踫撞她的胸脯,她的內褲也換得勤了,總是偷偷地洗,這在一個已成熟的花姐看來,都是小蘭發育的

兆頭。

花姐納悶,小蘭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發育,而且速度驚人。她多了一個心眼,在月信休息期間,乘來人替小蘭打針時不注意,偷了一支針劑管。此時,她方知吳建新每天給小蘭打的是女姓荷爾蒙針。

「好狠毒的老板!」花姐暗暗詛罵道。她知道,老板給小蘭打這種針,就是促使她提前發育,好早點接客,為她賺錢啊。

三個月後的一天晚上,刀疤命令花姐替播蘭化妝換衣,並再三吩咐潘蘭︰「今天老板請一個朋友來散散心,你要好好伺候。要是得罪了客人,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花姐陪著小蘭,真替她揪心。直到凌晨一點多,胡建新才陪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來了。

十一、

這個老頭姓陳,不僅是黑幫里的人,而且也是個企業家。從前,黑社會的活動範圍,總不外是攤販、賭場、風化區、銀樓、當鋪、菜市場等地方,但進入八十年代,他們手伸向娛樂業、餐飲業、理發業、營造業、運輸業、投資公司、建築公司、股票市場、超級市場等行業發展。許多新的黑社會人物不但與企業家來往頻繁,而且已有許多黑道老大成了企業家。陳老頭就是這樣一個人。

陳老頭生在高雄市,與胖老大是把兄弟。兩個月前,狗子反水,砍了胖老大一斧頭,又打了他一槍均未擊中要害。躺了一個半月醫院後,胖老大身上紗布未拆,開始了報復行動。第一個目標是阿九,捕之易如反掌。阿九在槍口下說出了狗子的落腳點。當晚,胖老大帶入前往台北縣,位于南勢溪上游右岸的烏來溫泉。他威逼阿九誘騙狗子

乘空中纜車到瀑布頂端,然後用槍頂著狗子的腦袋,要他說出自已的後台老板。狗子知道自已死定了,索興閉口無言。怕死的阿九見胖老大發了怒,傾其所知,來了個竹筒倒豆子一干二淨。胖老大將狗子和阿九打昏了推人懸崖之後,面對蒼天發誓,一定要殺了胡建新,出這口怨氣。十天前,他乘胡建新帶著姘婦到士林附近的園藝試驗所,觀賞一年一度的秋季花展時,親手打了兩槍。可惜游人如梭,沒打準。胡建新遭暗算,但不知是誰干的,便四下派人明查暗訪.當他了解真情,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他知道,胖老大雖說近年來賣買不大,但底子厚資格老,非同小可,若是兩家火並,不死也傷,犯不著。他抱著「和為貴」的思想,今天特地請陳老頭來商量此事。

俗話說︰飽暖思婬欲。陳老頭問有什麼精采節目壓陣?胡建薪心領神會,知道他喜歡玩處女,便吩咐刀疤準備…••

十二、

陳老頭反手將門關上,便猴急地月兌光衣服,露出松馳的皮肉和凸突的肋骨,朝潘蘭地擠眉弄眼。潘蘭心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臉色蒼白,本能地朝後退去。陳老頭亦步亦趨,逼近潘蘭。可憐的潘蘭別無退路,緊貼牆頭,閉上了驚慌不安的眼楮,任憑來人將自已象抱小孩似地抱起來,扔到那張令人害怕的紅木雕花床上。陳老頭一把拉崩了潘蘭衣服上所有的鈕扣,久久撫模、欣賞著少女的姿體,然後,象一頭瘋狂的野獸,喘著粗氣,撲了上去。

此時,潘蘭眼前驟然浮現出花姐第一次慘遭摧殘的景象,她狂怒地推開他。陳老頭宿娼**幾十年,從未遇上潘蘭這樣不甘屈辱的烈性女子,氣得臉色一會白一會紅,脖子上暴出一條蚯蚓般的青筋,以致因呼吸短促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眼楮里放射出一道道凶光,舉起一張凳子,向潘蘭砸去…

不知過了多久,潘蘭才醒來。陳老頭不知去向。潘蘭感到渾身骨架仿佛散了一樣,軀體癱軟無力。她的小月復深處,有一股莫名其秒的痛感向上漫溢,她移動了一體,覺得兩腿之間象有小蟲在爬動,伸手一模,不禁脊背骨發寒。血,那是血,粘稠的血,正慢慢地從她身體內流出,滴到床單上,滲到墊被里……潘蘭哇地一聲哭叫起來,苦澀的淚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流到嘴里,一直流進受傷的心靈。

十三

規定她每天從早晨十時開始,直至次日凌晨四時,必須接客二十次,如果拒絕或一關接不滿二十次,又要受藤條鞭打或用電擊棒電擊。有時老板還用點燃的香煙頭灼燒她的手、腳及其它部位,以致她混身上下,常淤血斑斑,遍體鱗傷。

從那以後,刀疤就逼著潘蘭開始接客賣婬,還強迫她吃避孕藥。

按老板規定,每個姑娘每天必須接客二十次,可潘蘭畢竟是個幼女,怎承受得了嫖客們如狼似虎般的摧殘?由于她常常處于非常緊張的狀態,**和精神上受著令人難以置信的壓力。這種壓力幾乎使她喘不過氣來,而容日益憔悴,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差,可老板決不會讓她停止接客。

轉眼,春節來臨了。

台灣有句俗語︰大儂(大人)煩惱無錢,囡仔(小孩、歡喜過年。雖說潘蘭還是個孩子,可她一點也不喜歡過年。因為刀疤宣布「尾牙」、(陰歷十二月十六日)春節期間照常接客。

人逢佳節倍思親。潘蘭想家了。每天吃完晚飯,她就坐在窗前,面朝滿天繁星流淚。盡管母親賣女為娼,但潘蘭明白那是出于無奈,已經不再怨恨她了。

潘蘭想逃,哪怕見上家人一眼去死也值得。但保鏢們嚴加防範,談何容易!她時常眺望著聳立在安和路信義路口的台北最豪華的僑福大廈,看著男女成雙作對,漫步進入設在底樓的椰如咖啡廳,想象著自由人的千般萬般的幸福和妤處…

潘蘭等待時機逃跑。

十四

春風初度,又綠枝頭。可憐的潘蘭,卻累倒了。

刀疤接到保鏢報告,火氣沖天地趕來了。隨著天氣一天天轉暖,刀疤的火氣也越大。幾個月來,雛妓私娼寮陸陸續續搞來了十幾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要管的事也多了,纏得刀疤無暇玩樂;加之去年十二月底台灣宣布開放黃金自由買賣後,幾次黃金走私均被海關查獲,受夠了胡建新的漫罵,刀疤心里憋了一團火,正要尋機發泄。

「快起來接客!」刀疤撩起裹在潘蘭身上的被子,厲聲喝道。

潘蘭朝天仰臥,眼楮半閉地躺在燦爛的陽光下,臉上顯出一種漠然的神情。刀疤叫人拉起潘蘭,拖到嫖客面前。

嫖客是一個中年人.他轉動著綠豆似的眼珠,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奇特的目光看著潘蘭,象是試圖通過眼楮來表示自己按捺不住的必奮心情.他謊稱自己是個推銷員,事實上是個**極強的婬棍和具有變態心理的**狂。作為一個潦倒的失業者,他處處受到社會的重壓。他把潘蘭看作是一件沒有靈魂的泄欲工具,一次又一次地不斷糟蹋蹂躪潘蘭.

潘蘭從嫖客那夾雜著的凌亂間斷的話語中,從他那稀奇古怪的瘋狂的舉止中,察覺他精神不正常,嚇得渾身冒汗,雙手捂臉,哭泣起來。

潘蘭淚水末干,已滿足了獸欲的嫌客仍不罷休.他扭著潘蘭的胳膊,越扭越有勁,直扭到用不上勁為止,然後,擰潘蘭的大腿,**、身子….

潘離感到自己死期降臨了。漸漸地,舌頭粘在嘴里,已經不能動了。

十五

這次她是因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悲慘生活,所以才決心不計後果,逃離火坑,並投訴警察局要求保護,

等到潘蘭醒來,已躺在醫院里了。

刀疤坐在房角的沙發里,無聊地獨自一人用紙牌算命,算得沒勁,便點上煙,煩躁地大口大口吸了起來,這時,門開了。刀疤迅速地抽出槍,見是一個雛妓娼寮的保鏢進來,方才舒了口氣,甕聲甕氣地問︰「你來干什麼?」

_老板說你這幾天辛苦了,特叫我送點酒菜告犒勞犒勞你。」保鏢說著將一瓶威士忌和幾包熟菜放在茶幾上.

「我正好餓了。」刀疤就著酒瓶喝了起來︰「你坐下喝點吧。」

「不了。」保鏢急于離去︰「老板還等我同去有事呢。」

刀疤沒再勉強保鏢留下,自顧自地吃了一塊燒鵝,小半瓶酒下去,竟醉了,一下倒在沙發上。好機會。此時不逃,更待可時?潘蘭傾听著周圍的動靜,四周一片沉寂,顯然,醫院里的人除了值班醫生和護士,都進入了夢鄉。她拔掉輸液管,正要起床,轉念一想︰不對啊,刀疤平時酒量很大,喝上一斤白酒都不會醉,今天怎麼喝了三四兩威士忌就倒下了?刀疤一向狡猾凶狠,會不會其中有詐,裝醉讓我逃跑,然後抓我,也好拿我這個不中用的人開刀,殺雞儆猴,嚇嚇那十幾個新來的姐妹?

潘蘭將床頭櫃上一只玻璃杯推了下去。只听見「 噹當噹」一聲,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但刀疤紋絲不動,甚至還輕輕地打起鼾來。

好,潘蘭迅速翻身起床,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勁,打開房門。正在這時,走廊里晌起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潘蘭轉身回房,迅速地鑽入被窩,閉上眼楮。

腳步在門外停住了。

「請進吧,那點藥夠他睡上三天三夜的了。」潘蘭听出是剛才送灑萊的保鏢在說話。

「好的!宰了他出口氣再說!」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著。潘蘭極力從記憶深處回憶這個聲音,可一時想不起來。

「噗」地一聲,那個聲音又說活了︰「回頭再找姓胡的算帳!叫他知道我胖老大可不是好惹的!」

潘蘭這下想起來了︰震耳的笑聲、禿頂的腦袋、打著肉褶子的下巴頦……她咬著嘴唇,拼命不讓自己驚叫起來。

潘蘭听著腳步聲由近而遠,消失在走廊外,膽顫心驚地睜開眼楮,頓時嚇得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

沙發上,紫紅的鮮血積成了潭。刀疤的樣子雖然仍象原先那樣舒適地躺著,但頭顱卻不知去向。

潘蘭狂叫著滾下床,穿過走廊,滑下樓梯,越過花園,狂奔到火街上…

一輛巡邏的警車開了過來,停在潘蘭的身邊,還未開口訊問事由,潘蘭已癱軟在地。嘴里不停地哀求道︰「救救我!……」

十六

台灣訊︰台灣警方從3月1日開始正在進行一項「整風專案」。

警方根據潘蘭提供的線索,一舉摧毀了雛妓私娼寮。盡管這一行動無傷台北市營業的皮毛,但卻使花姐、萍萍、春柳等十幾個少女擺月兌了非人的生活。警方逮捕了胡建新,可以想象,等待胡建新的,將是十年以上的鐵窗生涯。胡建新的被捕坐牢,從某種意義上講,對他來說不啻是一件好事。倘若他繼續在外作惡,遲早將會被復仇心切的胖老大結果了性命。

然而,這種事情卻給台北市警方帶來不少麻煩。首先,台北市的警局拘留所和監獄早已人滿為患,被拘留、逮捕和服刑的天天吵著要求改善生活條件,而現在,再要關押象胡建新這樣一批為數不少的罪犯,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其次,雖然台北市開展的「整風專案」尚在進行,但已被查出的雛妓,卻已大大超過原先的預計。據台灣省「主席」邱創煥最近透露,自3月1日台灣設立「整風專案」以來,迄至6月12日止,警方已查獲雛妓322人。如何處置這些被救出火坑的雛妓,已成了警方最為頭痛的事情。

辦法還是有的。經過一番突擊加班處理,一些犯罪程度較輕的被警方釋放了,以便騰出空間接納象胡建新這樣的一批罪犯。對那些救出火坑後的雛妓.如果是屬于上當受騙或由人口販子誘拐而來的,則在查明她們的父母後,交其父母領回;至于那些由親生父母賣入娼門的雛妓,只得另外作出安排。因為如果把這些雛妓仍交還給她們的父母,將極可能再被她們的父母推進另一個火坑。

半個月後,萍萍和春柳被他們的父母領回去了。潘蘭和花姐被警方送到一家廣慈博愛院的婦女職業所收容起來。

十七

標題新聞︰

救出火坑後,收容六個月

離開「婦職所」有家歸不得

台北一批被逼為娼的少女暗自傷神

送進婦女職業所的雛妓們,第一件事就是理發。以前當雛妓時,姑娘們的頭發燙做得千姿百態,非媚即美。現在,她們看到理發師手中的大剪刀,不免驚呼尖叫著朝後躲。潘蘭見狀,無言地走上前去,听憑理發師用大剪刀在自己頭上亂剪一通。姑娘們既驚訝又敬佩,一個個跟在潘蘭後面走到理發師前。一個小時後,姑娘們全都理成了清湯掛面似的頭發。

從此之後,姑娘們每天按時上下課。所內設有裁縫、美容等事業課,目的是讓她們各自選擇一種專業技術,以便讓她們在婦女職業所結業後,能到社會上去謀一條自食其力的出路。

花姐選擇了美容專業。但潘蘭卻反對花姐的選擇。她說她一看到胭脂、粉餅、口紅等化妝品,就想起在玉琴亭私娼寮接客前的情景。她拉著花姐參加了裁縫專業班,但很快就對剪刀、針線沒了興趣,整日里呆呆地坐著出神,似有天大的心思壓心頭。花姐以為潘蘭想家了,好言勸慰,說自己願為她去向警方求訴,懇求警方照顧一下特殊情況,早日放她與家人團聚。但潘蘭搖搖頭。

「花姐,我听所里的兩個老師說,我們在這里的收容期限是六個月。六個月後,我們一律都得結業出所,沒人再照顧生活了,以後,我們將怎麼生活?我不想回屏東市去。在台北市,人家不會雇用我們這些僅學了半年裁縫的人做衣服的。」

花姐無言以答,與潘蘭潸淚相對。

時間一天天過去,姑娘們的心在一天天抽緊。她們被禁錮在孤立無援的世界里,除了絕望和自輕自賤之外,別無他法。她們無法從以前的悲憤恥辱的深淵中解月兌出來,現實生活中又沒有出路,于是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變得感情脆弱,終日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神經質地大吵大鬧,大叫大喊,以渲泄心內的憂愁和憤恨。

可憐的花姐瘋了。她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有幾個姐妹翻牆出逃,不知去向。

對潘蘭來說,自己已是恍如隔世的人了。對于過去的事,她已不願多想。對于將來一切,她也同樣不願多想。

在一個天色陰沉的早晨,潘蘭離開了婦女職業所。直接投入佛門當了尼姑。每日里,她誦經念佛,以敬畏虔誠的心情,祈求菩薩大慈大悲,降福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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