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選集(一) 真假之間

作者 ︰ 六九中文網

()趙直和他的新婚妻子,兩個人都是土生土長的「土包子」,這次他倆想也感受新時代的氣息,來個旅行結婚,來到了省城。趙直夫婦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進省城,那大城市里稠密的商店,

叫賣的小販,流水似的各種車箱,形形式式的人……簡直使他倆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他倆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看著、轉游著,突然馬路邊一個人把他倆吸引注了。

那人三十多歲,身穿皺巴巴的西服,腳登尖得出奇的舊皮鞋,頭發又長又亂簡直象一蓮蒿草,一張沒有血色的臉,兩條幾乎連在一起的濃眉,小眼楮,塌鼻梁,薄嘴、尖腮,讓人看了既

可笑,又惡心。

他是一個賣表人。此時,他正和兩個青年人在討價還價。他張開裝有兩顆金黃色假牙的嘴巴,一邊說︰「哼,你倆真是有眼不識真貨,不說別的,就這表的裝璜,你們見過嗎?」一邊轉

動著兩只小眼楮向四周張望著,流露出如驚弓之鳥的神色。

買表的兩個青年,一矮一瘦,矮胖瘦高,呆頭呆腦,土里土氣。這時被那個賣表人一頓奚落,弄得面面相覷。那個矮胖子手里拿著一塊精制的手表,看看表,看看圍觀的人,又不由自主

地將表放到耳邊想听听。賣表人看他要听,冷冷地甩了一句︰「那是電子表,無聲的!」

一听這話,圍觀人群微微一陣騷動,有個長得挺結實,戴一頂白涼帽的人,竟「嘻嘻」笑出了聲。這一笑可傷了兩個青年人的自尊心。他們眼含慍怒,掃了他一眼,又向觀眾投過了求援

的目光。那個瘦高個青年,從矮胖手中拿過表,對挨近他身邊的趙直懇求似地說︰「師傅,請您給看看這表到底咋祥?」經他一問,問得趙直的臉剎時漲得通紅,連連擺手說︰「不,不,實

在對不超,我也不懂這玩藝。」「別客氣,給看看嘛,多個人總會好些的。」說著把表遞到了他手中。他妻子倒比他經得市面,輕輕拉拉窘得直往後退的丈夫的衣角,說︰「那你就看看嘛,

反正咱也要買一塊。」

不料,賣表人一見,又冷冷地發話了︰「哎,要買就買,沒錢就算,不要這個看了那個看,他懂個啥?」說完竟向趙直輕蔑地瞥了一眼。這一眼可把趙直惹惱了,他望了望妻子,正想說

什麼,那個矮胖子已沖著賣表人嚷開了︰「呀,怎麼,我們買你的表,又不是白要,你說話好听點。」賣表人干笑了一下︰「買表?就他是戴表的人嗎?鄉巴佬!」「不許你嘲弄人!」矮胖

子又吼道。「不是我嘲弄,瞧他那副寒磣勁……」賣表人雖然聲音壓得很低,卻被趙直听得清清楚楚,氣得他咬著牙,手在微微顫抖。

那賣表人見了又冷嘲熱諷地說︰「哎——我的表!你的手怎麼在抖動,當心點,別把表掉地上摔壞了。」「摔壞了賠你!」-矮一瘦兩個青年被賣表人這種往人身上潑污水的腔調激怒了。

賣表人反唇相譏︰「什麼,賠?他能賠得起嗎?」

趙直被激得怒不可遏,握緊了拳頭向賣表人跨了一步,吼道.「閉了你的烏嘴!」

兩個青年听到這聲猛喝.不禁一愣。可賣表人卻把頭一揚說︰「你能掏出七十元錢,表就歸你。」趙直听說七十元,又有點猶豫了,他又向妻子望了一眼,只見她正怨嗔地望著他,眼神

里似乎流露出嫌他沒個主心骨。

賣表人依然輕蔑地說︰「買不起就別充胖子!阿爾巴公。」矮子不懂地盯著他︰「什麼阿爾巴公?」

「怎麼,不懂?哈哈!」賣表人揶揄地聳聳肩,「阿爾巴公就是小氣鬼,小氣鬼就是阿爾巴公。」

「別說了!」趙直猛地吼了一句,「你的表我買了,不管它是真是假,只要你不怕壞了良心!」說著他氣乎乎地掏出七十元錢,朝賣表人一扔,「做人要寧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又一轉身,對兩個青年說,「謝謝二位相助。」又狠狠瞪了賣表人一眼,「希望再有機會見到你,到那時我再看你的良心是黑的還是……」沒等他把話說完,他的妻子就把他拉走了。

趙直被妻子拉著走了幾步,又不甘心地回頭望望,這一望,使他心里一驚,只見那個戴涼帽的結實男子,打了一個響指,朝他們走來。妻子也發現了,她恐懼地緊緊攘注了他的手。他嘴

里說著︰「別怕,我也不是吃素的。」可心里卻有些緊張,趕忙拐了彎,進入一條小巷。等他們走出巷口,只見一個人擋住了去路,一看,又是那個戴白涼帽的結實男子。這時他已戴上了一

副墨鏡。趙直剛要開口,那人已先說話了︰「你們這唱戲的可不能走,快跟我來,好戲還在後頭呢。」听他說出這話,趙直感到十分奇怪,也覺察到他的話里含有的神秘味兒,一種強烈的欲

望驅使著他,同時他也仗著自己一米八五的個頭,足比對方高半個頭,而且他也曾跟農村里的老藝人,學過一點功夫,因此,他便拉了妻子,跟著那個男子走去。

趙直和他妻子,跟著那男子走了一段路,竟驚奇地發現在一條窄長的巷道里,那兩個買表青年,追上了前面的賣表人,三個人一邊走,一邊哈哈大笑。趙直終于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氣得

狠狠地唾了一口,禁不住罵了一句粗話。那結實男子,忙擺手讓他不要聲張。

原來他們是一伙的。這個賣表人,是個走私集團的頭兒,人稱「老泥鰍」。他在海上走私,多次象泥鰍一樣,在偵緝人員的網里溜了。這時,那個瘦高個把手中的一只黑色提包朝老泥鰍

手里一塞,又得意地哈哈大笑。

一他們笑聲未絕,突然听到一聲低沉而威嚴的斷喝︰「站住!你們的戲該結束了!」三個人被這一聲驚得魂兒差點出竅。,一抬頭,只見一個身穿藍便衣,瘦矮精悍的男子站在面前,正

睜著一雙虎視眈眈的眼楮盯著他們。

三個人見面前是個瘦小個兒,三顆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賣表人冷笑了一下︰「朋友,你在說什麼?」「不要再演戲了,老泥鰍!」听到對方叫出老泥鰍三個字,賣表人倒暗暗一驚,

他把手里的小提包丟給瘦高個。嘴里說著︰「莫名其妙,走,不要理他。」

那藍衣人冷笑道︰「只怕你走不了了。今天可不是前天晚上了。」老泥鰍見事已敗露,眼中猛然閃出一道凶光︰「那……你想干什麼?」

「跟我走。」「去哪?」「公安局!」

老泥鰍一雙小眼轉悠了幾下,奸笑道︰「朋友,你是干什麼的?」「這還用問嗎?」「噢,是這樣。」老泥鰍說著從腰里模出一根金條,向藍衣人晃晃,「怎麼樣,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高

抬貴手吧!」「休要嗦,跟我走!」老泥鰍又模出一根金條︰「朋友,有道是窮寇勿追,追急了是要拚命的;嗯,識相點,你會得到好處的,否則……」說著他使了個眼色,矮胖瘦子頓時

「刷」抽出了匕首,將藍衣入圍在了中間。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女人驚慌地跑過來,一見那個藍衣人。她立刻象遇到了救星,氣喘吁吁地喊道︰「高所長,快,有個小偷,偷了我的皮包,跑進了十八弄,快呀,高所長!」

老泥鰍听到「高所長」這炸彈似的名字,心里不禁打了個哆嗦。他知道看來今天黃金是收買不了這位尊神了。他一瞄對方手里沒槍,一咬牙決定來個硬拼!他朝胖瘦兩人一揮手,就象三

條惡狼一齊向藍衣人撲來。藍衣人用手把那女人推向一邊,立刻擺出一副決斗的架式。

老泥鰍等三人惡狠狠地撲來,藍衣人敏捷地閃過。之後,緊接著「撲撲撲」雙拳快如流星,兩腳好似鐵棍,打得三人手忙腳亂。藍衣人趁三人慌亂退卻之機,一腳踢飛了胖子手中的刀。

一拳擊倒了瘦高個。胖子想逃,藍衣人一個惡虎跳澗,向他飛起一腳,胖子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仰面倒在地上。老泥鰍見機不妙,拔腳想溜。

這時那女人尖叫道︰「跑了,老泥鰍跑了!」

藍衣人見老泥鰍拎著提包落荒而逃,他一聲冷笑,一貓腰猶如離弦之箭追去,老泥鰍只感到身後傳來一陣風,回頭一看,藍衣人已到了身後。他猛地止步,把刀往地上一扔,說︰「我輸

了,我跟你去公安局。」

藍衣人一伸手︰「那,請吧。」

老泥鰍將提包交給藍衣人︰「這里全是手表,金條.」誰知就在藍衣人伸手去接的一剎那間,他突然感到不妙,但想閃身已晚了!老泥鰍的拳頭已往他的軟肋處擊去,他沒叫出聲,就癱

軟地側向一邊。

老泥鰍大喜,他象惡狼似地撲向藍衣人。那女人驚得一聲尖叫誰知他的拳沒落下,身子卻象肉骨頭敲鼓——昏(葷)咚咚地倒在地上。藍衣人一躍而起,一連幾腳,踢得老泥鰍口吐鮮血

,不再動彈。

這時,那女人已跟過來,扶住藍衣人關心地問︰「怎麼樣?傷著沒?」藍衣人呲牙一笑︰「媽的,真是條泥鰍,他竟想暗算我,沒門!快,把那個提包拿上,趕快離開這里!」接著沖著

倒在地上的老泥鰍,陰冷地說︰「老泥鰍,明人不做暗事,我小神仙今日之舉,也是不得已呀。我走了,但願後會有期。」

老泥鰍驚訝地張了一下嘴,吐出一口腥血。

原來這個藍衣人是個冒牌貨,他綽號叫「小神仙」,也是前天從海上緝私隊羅網中潛水逃掉的海上走私集團的頭子。

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剛才這一幕虎狼惡斗,全都被躲在一邊的趙直夫婦和那個戴涼帽的男子看在眼里。那男子微笑著說︰「這戲精采啵?」

不過好戲還在後面,也許還要請你們二位登台呢。」說完一轉身不見了。

再說小神仙和那個女人拎著「勝利果實」剛急步走到一個小巷的拐彎處,猛地呆呆地站住了。只見那個戴涼帽的結實男子,手握烏黑手槍,閃著鷹隼一樣的目光,冷冷地盯視著他倆,一

動不動。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高所長。

小神仙一見,忙說︰「同志……」

「叫我高所長!」他威嚴地打斷了小神仙的話,小神仙驚果了,囁嚅地︰「老泥鰍他們被、被我」「我全看見了,你很利害,小神仙。」

那女人驚得手中的小提包掉在了地上。

「什麼,你說什麼小神仙?」小神仙裝出很驚訝地問。

「怎麼,你還想演戲,還要自稱高所長嗎?」

小神仙知道老泥鰍的下場在等待著他,但他不甘束手就擒,要拚!可是,那支該死的槍,卻不容他動手。他忽然挑釁地朝高所長說︰「男子漢大丈夫,你將憑你手中的槍,來治服你心目

中的小人嗎?」

「怎麼,你感到遺憾嗎?」高所長鄙夷地說。

「假如我也有支槍,你能治服我嗎?」

「邪不壓正,縱然你有兩支槍,也難逃法網。」高所長說著,把槍插入槍套,「好,我成全你,兩條路,你清楚,我想早點結束這場戲,決定吧!」

高所長話音剛落,小神仙便閃電般地開始了攻擊。他怪叫著,「撲撲撲」一連幾腳踢來。高所長閃騰蹦跳,身輕如燕,敏捷似猴,巧妙地讓過了小神仙如風似雨般踢來的腳,就是不反擊。小神仙一腳接一腳,但卻腳腳落空,不一會就有些氣喘吁吁了,動作也沒有先頭那麼靈活、有力了,接著,腳一下比一下低了,臉上也淌出了汗。高所長仍不進攻。當小神仙又一腳向他踢

來時,他一側身,用腳往小神仙的腳上一勾,小神仙向後趔趄了幾步。

等小神仙立穩後,高所長口氣平和地說︰「怎麼樣,是去服法,還是繼續較量?」

「今天不是你的死日,便是我的祭曰!」小神仙凶狠地叫著,又要撲上來,突然出現了奇跡!站在小神仙身後的那個女人使了一個腳絆,小神仙冷不防被重重摔例在地,那女人又神奇地

一腳踩住他的手。高喊︰「高所長,快呀,拿銬子把他銬起來。」

這一手把正握緊拳頭想上來助戰的趙直弄懵了。高所長冷冷一笑,朝前走了兩步︰「你大概就是那位神仙婆吧。你這是老招了,還有什麼新招??那女人听了,臉上一陣痙攣,頹喪地垂

下了頭……

小神仙還想作垂死掙扎。高所長猛喝一聲.「別動!」說著拔出了槍。接著迅速用手銬,把這對神仙夫婦銬在一起。

趙直夫婦欽佩地望著高所長,不知說什麼才好。高所長兩肩一聳,詼諧地說︰「這群天殺的,不知坑害過多少人!」說著望著趙直剛才買的那塊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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