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琴乖,到阿兄身邊來!」百里見到冉琴這嬌憨模樣,不由心里泛起一股悔恨,喚她到自己身邊,也好就近照看。
杜冉琴听罷便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飛奔向百里漠,誰知卻步子過猛,一個不小心撞到他懷里,愣是把才梳好的發髻撞散了,發上的細珠、銀簪「 啷」掉了一地。
她忙把腦袋從百里漠懷里挪出來,慌張地蹲子伸手去撿簪。卻因太急,一下子被尖細的簪子刺破了手掌,鮮紅的血順著白皙的小手滴落到地上,看的百里漠心下一驚,急忙把她扶了起來。
「杜娘,別撿了,快給我看看手。」百里漠的溫柔最是叫人討厭,明明不能娶她,卻又對她這般溫柔!
呆愣愣地看著百里漠慌張地替她包扎,她的眼神變得有些五味陳雜。老實說,這幾年她杜家過的真不算好,後院將近二十個女人處處花銀子,阿父又好賭,她並沒多少過人天資,撐著確實相當困難。
可百里漠雖說退了婚事,卻仍對她百般照看,杜家有難便次次出手相助,仍和以前一個樣,倒讓她覺著心下愧疚更多。惹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究竟是該抱有一絲希望,嫁入百里門內,趕走蕭婉?,還是說……她要另尋佳婿?
「人人都說杜家娘子又傻又瘋,在下看來倒是嬌憨可人,扎破了手指也乖乖讓人包扎,不哭不鬧,實乃萬幸。」一聲清冽的男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讓她猛然一顫,暗念不妙!
杜冉琴這才回過頭仔細打探這男人,他今日一來就給她招了倆麻煩!嘴里說是賠罪,可實際上卻像是誠心要她不好過,要知道她拼命裝傻就是想讓人覺得不可理喻、瘋癲可怕才對!
果然,蕭後听罷,有了動作。她端著一杯熱茶來到杜冉琴身邊,一手撫上她發髻,一手端著茶,還一邊回看著淑妃,道︰
「杜娘這般模樣,看來也和一般小娘子分別不大,淑妃,你我二人的擔憂可是多慮了……」
看吧,她今日裝瘋賣傻的勁兒又得使足才成了!
「茶……茶……要茶茶……」
杜冉琴邊說邊突然回身去奪蕭後手里的茶碗,嚇得蕭後忙退了幾步,腳下一個不穩,竟向後跌倒,撞上了茶幾,茶碗晃晃悠悠險些落地。
這還不算,她似是非要搶到茶杯才甘心,嘴里一邊碎碎念著「茶、茶……」一邊又朝蕭後撲了過去!
「這死丫頭!給你!給你!你松手!」蕭後嚇得急忙把茶碗塞給杜冉琴。
只是杜冉琴正裝瘋賣傻,不可能乖乖去接,而是直接上前一撲,朝著滾燙的茶碗猛抓了過去!這一撲,更嚇壞了蕭後!她急忙松手,一把推開杜冉琴,卻用力過猛,不慎把杜冉琴推倒在地,任由茶碗朝她受傷的手上砸去!
「啪!——」
一聲脆響,茶碗破碎,滾燙的水和碎瓷混在一起扎入了杜冉琴剛包好的右手,堂內頓時一片寂靜,沒了聲音!
「嗚啊!啊!嗚……嗚啊!嗚啊!……嗚嗚嗚……嗚啊!……」
杜冉琴突然爆出一陣嚎啕大哭,淚水就像絕了堤的黃河一樣,哭聲肝腸寸斷,像是受盡了委屈。
「娘子!大娘子!」釧兒嚇壞了,急忙朝冉琴跑去。
百里漠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一邊是他疼愛萬分的杜娘,另一邊是不能得罪的皇後娘娘,他該怎麼行動才算合宜?
「義兄,杜娘就交給我照顧,你快帶殿下出去走走,也好壓壓驚。」房喬看出了百里漠為難,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又用力一推,把他推向了蕭後。
而後,房喬竟不顧飛奔而來的釧兒,直接就把嚎啕大哭、狼狽得不成人樣的杜冉琴一把抱起,像哄孩子一般抱在懷里,一邊拍後背一邊用那清脆的聲音輕輕呢喃︰
「不哭不哭……」
杜冉琴讓這男人突兀的舉動驚得瞪大了眼兒,假哭都噎在了喉嚨,聲音斷了片兒,接不上茬。並且,抱了還不算,這男人竟還不罷休,竟然避開眾人,站起身抱著她走了出去!不過,這滿院子的僮僕都傻了麼?怎的竟容他如入無人之境?
許管事!攔住啊!杜冉琴拼命對老管事使眼色,老管事卻一頭霧水,揉揉眼兒走了!
釧兒!攔住啊!杜冉琴又拼命朝釧兒揮手,可釧兒竟灰頭土臉縮了回去!
她一下懵了,這突然之間被個陌生男子抱走可不見得是啥好事!
「嗚哇!嗚嗚嗚嗚……嗚嗚嗚……疼!疼!嗚哇!嗚啊!嗚嗚……」
求人不如求己,杜冉琴開始拼命抽噎,一邊大哭一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抹在房喬身上,想著他總該會覺著惡心,早些放她下來!
可,這人就像抱著孩童一般抱著她,絲毫不顧旁人詫異的眼神,徑自騰空躍起,飛掠過房梁,一直到四處無人,被一片青蔥的樹木包圍才停下。
「杜娘,這泉水對傷口愈合有奇效,不過就是有些痛,你若是難忍就咬住我,可好?」
房喬把杜冉琴安穩地放到溪邊,笑意盈盈地遞上自己的左手。
她還沒回神,眼前就被送上一只帶有粗繭的大手,袖口還用銀線繡了一朵祥雲。可在她看來,就是這個人叫她這一整天都倒霉!她眼神一亮,毫不猶豫,張開血盆大口對著這袖子的主人惡狠狠咬了下去!
房喬見從方才離開杜家時,就見到了她眼神的變化,心下有了想法,默默噙了抹笑容,抓了她右手浸入溪中。
「啊——!疼、疼!放、手!給我放……!」她這才剛咬上就松口大嚎了起來!這泉水里不知道有什麼東西,痛的她一下忘了偽裝!
這男人活月兌月兌的是個瘟神!說什麼痛就咬住他,這麼痛,痛到她竟開口狼嚎,她還哪來的多余的嘴巴去咬人?好不容易適應了這刺激,她正準備重新咬住他的大手,這男人竟把她的手從溪中撤了出來!
「這藥泉雖好也不能久泡,冒犯杜娘了。」他手上帶層厚繭,但給她的觸感卻異常輕柔,這男人心思好細。
這是第一次除了百里漠之外,還有人不厭煩她這傻姑娘。
她不禁抬起頭,仔細打量這男人︰他輪廓深邃,臉頰弧線流暢溫潤,一雙杏核鳳目漂亮得讓人嫉妒!
不過,這時候官家都尚武,他這長得這般漂亮做什麼?一看就讓人覺著是花瓶、無用!
想到這兒,杜冉琴不禁輕蔑地挑了挑眉。
「玄齡不知何處得罪了杜娘,竟讓杜娘對在下嗤之以鼻?」房喬低頭一邊包扎一邊出聲詢問。
「不……」她下意識想解釋,但這「不」字剛說出一半就被她硬生生卡住了!這男人太可怕,竟然當她是正常人一樣說話,險些就讓她忘記了偽裝!
杜冉琴啊杜冉琴,你是真傻了嗎?你現在可是傻子!你解釋什麼?裝傻、裝傻!她一甩頭,改了口︰
「布、布、布條條……」
房喬听罷淺聲一笑,不再多言,便抗她回了杜家。
宮里負責召見命婦的陳典贊已經走了,蕭後和淑妃也已回宮,百里漠留下了一箱玳瑁瑪瑙當作補償,現下也已離去。釧兒和許管事焦急得等在門口,見到大娘子平安歸來才松了口氣。
「謝謝少郎……我家娘子鬧起來很難照顧的。」釧兒盯著自己腳尖,羞答答得道謝,不敢直視這俊俏郎君。
「這一切本就因我而起,代為照顧也是應該的。這塊玉佩就補償給你家娘子吧,是我親自去和田玉洞里采來雕的。往後若有急事,帶著這塊玉佩到差人到百里府上見我,我必當傾力相助。」房喬毫不吝嗇地扯上唯一看著值點銀子的東西,掛在杜冉琴脖上。
這手掌大小的白玉晶瑩剔透,潔白無瑕,正面刻著「房喬」二字,背面則是些許祥紋,看似有紋,模來卻無痕,分明是萬里挑一的雕師才會的鬼工,更別說這白玉一看就是極為上乘的貨色,定然價值不菲。她替阿父打理珍瑰閣這麼些年,不用看,用觸感就能知道這塊玉確實值個好價錢!
哇!不用當什麼信物了!她還不如直接賣掉替她老爹還錢!想到這兒,她不禁喜上眉梢。
「看來我家娘子很喜歡這玉,謝過少郎!」釧兒見她笑了,也松了口氣,不敢耽擱,謝過房喬之後就轉身扶著冉琴回了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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