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久,我定會接你回來。」他眼睫輕顫,神色堅定。
杜冉琴對上他的眼眸,反倒釋然了。他既如此胸有成竹,她還有什麼好怕?
「好,我等你。」她用袖子抹掉險些掉落的淚珠,狠下心點頭答應。
她知道這樣最好,否則她現下也不知道,下一次若李建成再找她麻煩,她該如何開月兌。
「你的戶籍我從官衙已經調出了,現下你早就不是官婢的身份,而是我的妻。你就不必在這兒吃苦,到了平陽,記得安心休息,別光動心思攢錢、賺銀子。那些事,我來就好你就乖乖听話,莫讓我擔憂。」他坐在床沿,用手背替她擦干臉上的淚痕。
杜冉琴喉嚨一陣哽咽,他對她這麼溫柔,讓她更不想走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生怕克制不住再大哭起來,只會悶著腦袋,頻頻點頭。
「嗯,那你休息半個時辰,就走吧。馬車我去安排,這行李你也別收拾了。我那日見著你腿上讓那些粗布麻衣磨紅了,便喚人買了些綢絹,不知你喜歡什麼顏色,便六個色都買了,差人做了些衣裳,放在管家那兒,一會兒讓他拿來就是。」他突然變得話很多,平時明明只會低著頭起草律令,沒想到他竟有這種心思。
杜冉琴一下紅了眼眶,她一直以為他不喜奢侈,也定然不會喜歡她穿些綾羅綢緞,縱使攢下不少錢,現在她也只穿些粗布麻衣,可他卻心細如此,知道她穿不慣那粗布。
「還有……去年冬天,我去剿山中匪寇,順道獵了只紫貂,那貂皮顏色太艷,不適合男人,就讓繡娘順手做了件女式的裘皮,想著也許今年就能見你,便也存起來了,一會兒走時,也讓管家給帶來,那裘皮洗淨晾過了,你路上就披著,別再凍著。」
說罷,他便起身要走。
杜冉琴一下拽住了他的大手,撲到他懷里,泣不成聲。
從來沒人像他一樣,看著雖是冷冰冰的,不會甜言蜜語,也不會一擲千金討她開心,可卻默默付出,處處想著她,疼她,護著她。
「杜冉琴……你這鼻涕眼淚都弄到我衣服上了!我還要出去安排馬車,你快松手。」他聲音有些喑啞,嘴里明明埋怨,可雙臂卻把她緊緊箍住,沒半絲松開的跡象。
杜冉琴完全不顧他的抗議,直到哭得盡興了,才緩緩松開了手。她沒料到,這一次離別來得這麼快。
裝好馬車,房喬也拿來了那件紫貂,給她披上,系好了帶子。杜冉琴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裘皮,這貂皮通體發紫,顏色勻稱又瑩亮,模上去手感輕軟又順滑,讓人愛不釋手。躲在這披風底下,相當暖和。
時候到了,即使戀戀不舍,她也沒法再找借口推月兌,她有自知之明,現在她自保的能力都不足,更別提幫他運籌帷幄。現下,她只能縮到山西,不給他添麻煩。
上了馬車,杜冉琴掀開錦簾,默默看著李府越來越遠。
走了一會兒,車夫忍不住閑,便同她攀談起來,問她和記事大人有何關系,為何記事大人千叮萬囑,萬分呵護。
車夫還說,記事大人是許多女子夢中佳婿,從李淵起兵時,就有不少達官貴人想把女人許配給記事大人。
車夫說,看著姑娘你長相不錯,不過也沒什麼特點,為何記事大人對你這般上心呢?
車夫問她到底是哪家的閨秀,是不是幫過記事大人的幫,或者以後能幫上記事大人,否則,為何記事大人對她這般好呢?
車夫還說……
杜冉琴完全克制不住眼淚,這才剛分開不到兩個時辰,她就想他了。
除了想他,她還萬分自責。是啊,出了長得還算不錯,她到底有哪點配的上他?她總幫不上什麼忙,才會在這緊要關頭,被他推開。
若她再如此樂享其成,不去努力跟上他的腳步,那她這在千年之後而來的人,反倒會被這歷史落下,被歷史拋棄,變成一個只會依靠男人的古代女子。她——絕不會如此!不管付出多少辛苦,她既能在這兒學會吟詩作賦、學會妙筆丹青,就不愁學不會這運籌帷幄、帳中謀策!她……不要再如此灰頭土臉,被保護起來。
三日的車程並不算久,馬車很穩,車夫也可靠,第三日清晨,他們就入了山西的邊境,平陽就在這附近了。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來山西,先前跟鋪子里的商隊也來過這地方幾次。
山西平陽,此地處晉陽、豫州、長安三城的連接中點,東臨雷霍,西控河汾,南通秦蜀,北達幽並,地理位置至關重要,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此地盛產麥粟,先前杜家就到此來收購糧食,物阜民豐,素有「棉麥之鄉」和「膏腴之地」的美譽。
這平陽,便是房喬為李淵選中的眾多據點之一,三年前,房家便舉家從齊州搬至此地,在此地落戶。先前玄齡也告訴了她,妹妹和阿父現下也寄身房家,車夫此次既是帶她去房宅。
平陽大戶人家不少,不過若說起房家,則真是無人不曉,糧、鹽、漕運、銀號、驛站等,房家皆有涉獵,讓不少人艷羨。
房家人並不多,特別是多年前的一場火災之後,就沒剩下幾人,小輩里頭,嫡系就只有房喬的同父異母的小妹房卉,旁支倒有幾個堂表少爺和堂姐堂妹。長輩里頭,房喬的父親也壯年早逝,只留下一些死了丈夫的姑母和沒分家的叔伯。
本來這麼些人都在齊州好好的,可不知為何,這房家的親戚都投奔房喬來了,結果他剛滿加冠,卻不得不養起了這麼一大家子人。
銀子越賺越多,房家也越擴越大,現下倒成了平陽第一的大戶人家。現下房喬去了長安,這偌大的家業便靠給了幾個精明的管事,其中蘇慕卿和秦采薇便是房喬的左膀右臂。
昨日傍晚,蘇慕卿便接到了房喬自長安加急送來的信,打開一看,便發了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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