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飯的時候,雖然許家安還是在昏睡著,但是燒卻退了一些。♀*****$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喜兒破天荒地沒有過來幫忙做飯,莊善若要照顧許家安,童貞娘只得下廚做了幾樣小菜。
被全家人冷落了半天的元寶趴在桌子上看了半晌,只見只有些蔬菜,沒有魚也沒有肉,就扁扁嘴有些不樂意了︰「魚,我要吃魚魚!」
童貞娘這一段時間舒坦慣了,再加上連家莊的灶不好燒,這頓飯煙燻火燎下來她是滿肚子的沒好氣。
她拿了一盤饅頭過來,一掌甩到了元寶的上,呵斥道︰「吃,吃,就知道吃!」
元寶委屈地哇哇地哭了,臉上糊滿了鼻涕眼淚。
童貞娘坐下,也不去幫他擦,依舊厲聲道︰「我是短你吃還是短你喝啊?一頓沒葷腥便饞成這個樣子,要吃魚自己下柳河模去!」
許家玉看不過去,只得過來摟了元寶哄著。
許陳氏心疼元寶,道︰「二郎媳婦,你別把氣撒孩子身上。」
「呦,我哪能有氣啊。」童貞娘冷笑道,「元寶吵著要吃魚。為了這魚,他大伯已經躺床上了,他還不識趣兒,媳婦不過是說了他一句。」
許陳氏被噎著說不出話來。
「我們家的孩子大魚大肉的什麼沒吃過,不過是踫到做得好的,吃個新鮮。」童貞娘朝西廂房瞟了瞟丹鳳眼,道,「可不像某些人,半輩子沒見過葷腥似的。就為了一口好吃的,萬一丟了性命,你說可惜不可惜?」
「少說兩句,快喂孩子吃飯吧。」許掌櫃敲了敲筷子。
莊善若剛好端了一碗薄粥從飯桌前經過,童貞娘的話可是一字不拉全落到她的耳里。她淡淡地瞅了童貞娘一眼,擇了兩片清淡的榨菜給許家安過粥吃。
「爹,娘,你說我們家這些日子是不是撞了什麼邪了。諸事不順。」童貞娘看著許掌櫃的臉色小心地道。
許掌櫃拿著筷子的手遲疑了一陣。
許陳氏點點頭,道︰「就是,我成日里念經拜佛也不管用。我也尋思著該找人過來驅驅邪。」
童貞娘在桌子底下踢了許家寶一腳,讓他幫腔。
許家寶卻有些心不在焉,飯也吃得沒滋沒味的。許掌櫃剛和他說了阿根托人捎來的話,都過了這麼多天了,大門緊閉的雜貨鋪外還時不時地有些可疑的人在溜達。那可咋辦好呢?看來那鄭小瑞是不把許家逼到走投無路是不肯罷休了。
大哥到底是咋惹到鄭小瑞了?這大哥被他打也打了。連雙秀被他娶也娶了,怎麼就還不能解氣呢?
他許家寶年紀輕輕。可不能就這樣一輩子窩在連家莊啊!
大哥,哎,媳婦說的沒錯,家里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怨大哥!大哥找的都是些麻煩的女人。之前為了連雙秀,得罪了鄭小瑞;如今為了莊善若,他們好好的城里人做不了得躲到鄉下去。
唉,許家寶覺得很是煩惱,大哥隔三差五地抖個簍子出來,可真真要將人折磨死了。挨打,溺水。接下來還不知道有什麼破事呢。還不如就像媳婦說的,干脆被鄭小瑞打死或者在柳河里淹死倒是干脆呢,反正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也沒大意思。
想到這兒,許家寶覺得有些心虛,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神情肅穆的許掌櫃。
也不知道爹是怎麼想的。難道爹就甘心在連家莊當老泥腿子?
唉!
「二郎,你說說!」童貞娘使勁地朝他使眼色。♀
「啊,啥?」許家寶根本沒見他們在談論些什麼。
許掌櫃停下筷子,道︰「別說那些沒譜的了,快吃飯。」
許家玉匆匆吃好飯,去西廂房幫忙了。半晌,捧了一只空碗出來,喜滋滋地道︰「大哥喝了藥,又吃了一碗粥,我看精神是要好得多了。」
許陳氏面有喜色,連念了幾聲佛。
童貞娘陪笑著道︰「娘,可不是我說大郎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了。這下您可要放寬心啊!」
許掌櫃也放了心,胃口突然好了起來,又拿了半個饅頭吃起來。鋪子的事他是沒精力再去管了,只盼著全家人能夠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家里這些年的積蓄也足夠他們在連家莊過得舒舒服服了。
等大郎病好了,得找人將縣城里的那個院子賃出去,反正是不準備回去住了,白空著倒是浪費。
許掌櫃又不動聲色地抬眼看了一下許家寶。自從跟二郎說了鋪子里的事後,二郎便沉默了許久。這孩子底子不壞,雖然也浪蕩了幾年,但幸虧是及早回了頭,除了在自己媳婦面前耳根子軟一些外,也沒別的大毛病。
他知道,二郎是不甘心放棄縣城里的基業。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著,鄭小瑞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夠抗衡的。這十幾年商場的風風雨雨下來,他也算是明白了,錢是賺不完的,賺了錢還得有命去花。
可惜二郎還年輕,不懂得這個道理,還要抽時間好好開導開導他才是,可別讓這個孩子鑽牛角尖了。
「大郎,大郎,你怎麼了……」突然從西廂房傳來了莊善若淒厲的叫聲。
許掌櫃又是一陣心絞痛,手上的筷子竟然落到了桌子上。大郎媳婦一向穩重,如此這般,怕是大郎出了什麼差錯。
眾人忙沖到西廂房。
剛靠近房門,便聞到一股又酸又苦的氣味。童貞娘忍不住皺了眉,拿手扇了扇,故意慢了腳步,落到後面。
許陳氏擔心大郎,自然是沖到了前頭。只見許家安正歪歪地倚靠在莊善若的身上,頭發凌亂,微閉雙目,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他的衣服上,床褥上,地上都是嘔吐物,黑的藥白的粥,混在一起,是一片的狼藉。
許陳氏也顧不得髒。忙上前扶了許家安道︰「大郎,大郎,你怎麼了?」卻覺得不對,原本退下去的燒怎麼又升起來了。
「大郎吃了藥吃了粥,都是好好的。」莊善若死死地扶住許家安,她的身上也濺上了點點的污漬,「剛眯了一會兒。大郎便說難受,我模了他額頭一把。又是燙得嚇人。」
許陳氏還是在搖著許家安,許家安本就全身乏力,被她搖得頭歪來歪去。
許家玉忙上前拉開許陳氏,不顧那些污物,扶了許家安,道︰「娘,你別急,先听大嫂怎麼說。」
莊善若愛憐地用手指揩去許家安唇邊顏色可疑的污漬,道︰「我本想去擰把汗巾子給他擦擦,剛走開兩步。大郎便將剛才吃下去的悉數吐了出來。」
「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許陳氏急得團團轉。
「快去請連郎中。」許掌櫃囑咐許家寶道。
童貞娘在許家寶經過的時候擰了他的手臂一把,皺著眉頭退到一邊,這個味實在太令人作嘔了,她可不想去打掃。她假意去哄元寶。退出了房間。
等連郎中邁著四方步進房間的時候,莊善若已經給大郎換了干淨的衣裳和被褥,地上也都收拾干淨了,房間里只微微還有一股味道在。
連郎中皺了皺眉頭,道︰「將窗子打開。」
許陳氏道︰「大郎著涼了,怕吹風。」
「這嚴嚴實實地悶著病人也不好受。」
莊善若听得連郎中說的有道理,便選了一扇沒有正對著床的窗子,開了一半。
連郎中點點頭,又伸出那兩根留著焦黃長指甲的手指輕輕地搭在許家安的腕上,半閉著眼楮開始搭脈。
半晌,他睜開眼楮,遲疑地道︰「原先這脈象還平穩些,這會子吃了藥怎麼反倒不好了呢?」
莊善若也覺得許家安比原先更不好些,除了繼續發著燒,剛才給他換衣服的時候也覺得全身是綿軟無力。
連郎中又重新半閉上眼楮拈了山羊胡子沉吟著,那兩根手指在許家安的腕上動也不動。
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原來這寒氣還在表里,現在已經是侵到了髒腑,又兼之前的傷病沒有調養好,怕是要多費些周章了。」連郎中道,然後又重新寫了張方子。
莊善若看到方子上加了些「黃柏」「雞血藤」之類的藥,知道許家安不單單是受寒那麼簡單,不由得心里一陣焦慮。
新的藥煎好了,莊善若用枕頭將許家安的後背墊高,依舊拿了那枚小小的銀勺子給許家安喂藥。這藥似乎要比原來還要濃還要黑,更帶了一股腥氣。
勺子送到許家安的嘴邊,莊善若傾了勺子往他口里一送,濃黑的藥竟從嘴角流了出來。
許家玉眼疾手快,忙用帕子將那藥擦去了。
莊善若定了定神,又舀了一勺子的藥送過去,另一只手輕輕地撬開許家安的下巴,這才將藥送了進去。
許陳氏忍不住念了聲佛。
待到喂到第四勺的時候,竟然從許家安的齒間溢出了濃黑的藥汁——原來前面三口的藥只是含在口中,並沒有咽下去。
「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許陳氏又開始抹眼淚,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大郎,那麼俊朗,那麼出息,竟然就接二連三地折在女人的手里。
莊善若也是心焦,這藥若是不喝下去,燒怎麼會退?可是大郎已經燒得迷糊了,藥是怎麼也喂不進去了。
許家安墊高後背躺在床上,眼楮緊緊地閉著,除了胸口在微微起伏,竟然就像是一具毫無生命力的軀殼。
莊善若咬了咬嘴唇,定了定神,對房間里的眾人道︰「你們先出去,我自有辦法把這藥給大郎喂下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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