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善若此時上前一步道︰「我正要回爹娘呢,今兒我干媽和二哥過來了一趟。」
「那可是真不巧了。」許陳氏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
「你這孩子,怎麼不過來知會一聲。」許掌櫃是真心覺得可惜,「上次親家母過來就沒踫上,這次偏生又錯過了。」
莊善若忙道︰「我干媽本也不知道我在連家莊,不過是來看她的金蘭姐妹老根嬸子的,怕是嬸子和她提及,才順道過來瞅我一眼。」
許掌櫃這才放開了,道︰「往日是太忙了,怠慢了親眷,現在閑了下來,親戚間還是應該多走動走動才好。」
「是。」
許陳氏只是輕輕的「嘁」了一聲,很不以為然。大郎媳婦這門親戚不結也罷了,沒得沾了一身的窮酸氣。當家的倒是慣會給大郎媳婦做臉面。
莊善若轉而又笑著對童貞娘道︰「院子里的那半袋子是我干媽帶過來的土產,家里新收芋頭豆角之類的。」
許家玉也道︰「這芋頭我們晚上蒸了幾個,倒真是香香甜甜的好吃得很呢。」
童貞娘飛了一個眼風,整著自己的袖子笑嘻嘻地道︰「小妹可真是養著深閨里的小姐,這芋頭是什麼好東西,倒稀罕起來了。」
莊善若也不怒,只是淡淡一笑道︰「不過是吃個新鮮罷了。」
許陳氏鄙夷地撇撇嘴,這倒好,攀上了這門親事。連芋頭地瓜都成了禮了。
「今兒他大舅請客,請我們在攬月閣吃了頓好的。」童貞娘滿臉含笑道,「我記得當中就有一道芋子雞,可不就是芋頭做的。」
「呦,大舅爺這次倒是大方。」攬月閣是縣城里有名的館子,吃上一頓可是不菲。許陳氏對童家的這個大舅爺很是看不上眼,平日里也沒個正經的營生,勝在人面熟。做個掮客,掙點佣金。
童貞娘假裝沒听出許陳氏話里的嘲諷,又道︰「那芋子雞是鮮香軟糯,入口即化。那半麻袋的芋頭也不知道得吃到什麼時候,得空倒不如做做這道菜,反正以大嫂的手藝怕是沒有不會做的吧。」
童貞娘是要讓莊善若難堪,她篤定她妯娌不消說吃,怕是听都沒听過這道菜,再說了攬月閣里廚子的手藝豈是隨隨便便能給人學了去的。
許家玉是上過攬月閣吃過這道菜的。滋味的確是不錯。芋頭清香滑糯,雞肉咸鮮入味,就是拿剩下的湯汁拌飯也能吃下一大碗白飯去。這樣的菜普通農家怕是做不出來的。二嫂不知怎麼回事。今兒一回來。便處處顯示她的優越感。
許陳氏咂了咂嘴,晚上光顧著生氣了,那一桌子的好菜沒顧得上吃幾筷子,被童貞娘說得倒是有些餓了。好久沒上過攬月閣了,倒真有些想念那里的菜了。
莊善若笑道︰「弟妹倒給我出了難題了。」
童貞娘得意地一笑,鄉下人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
莊善若又對許陳氏道︰「今天我干媽還說笑。說恁大的院子怎麼不養群雞呢。要是真是養了雞,這做芋子雞的材料倒是齊備了。」
童貞娘一愣,莊善若一氣說下去道︰「這一盤的芋子雞看著沒幾塊雞肉,可要耗費一整只雞。單單將那好肉片下,剩下的雞骨零碎得在鍋里熬出雞油再加回到芋頭里。這樣做出來的才鮮。」
童貞娘訕訕道︰「倒是沒有能難倒大嫂的。」
「我也不過白說說,這芋頭好得。要拿一整只雞只用那幾塊肉來配它,我可是舍不得呢。」
許陳氏開口了︰「大郎媳婦,怕啥,到時候我們也養上一窩雞,由你倒騰,你就是用兩只雞來配那菜我們也不會說嘴。♀」許陳氏是真有些饞了,這幾日陪著許家安吃那些清湯寡水的,嘴里淡的很。
童貞娘一想到那滿院子亂跑的雞,不禁嫌惡地皺了眉頭。
「也是,剛下的溫熱的雞蛋給元寶吃了最是補身子。」莊善若道。
「嘿嘿!」許家寶笑道,「我記得我小時候還成日地和大哥守在雞窩旁就等著那老母雞下蛋呢。」
童貞娘暗暗白了許家寶一眼,突然又歡喜道︰「瞧,我只顧著說話,倒忘了正事了。」說話間她自去了一趟東廂房。
許家玉趁這個空檔,拉拉莊善若的衣襟,悄聲道︰「大嫂,你可真會做那道菜?」
莊善若眨眨眼楮,道︰「我不過是胡亂說了一嘴,沒想到倒真是蒙對了。」
許家玉掩了嘴笑。
童貞娘回來的時候手里捧了兩個錦盒,這兩步路走的是搖曳生姿。她媚媚的丹鳳眼在許家寶的臉上一瞟,夫妻兩個具是一笑。
童貞娘將那兩個錦盒小心地放到桌上,笑道︰「爹,娘,你看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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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善若見那兩只錦盒一尺余長,半尺來寬,精致得很,不知道是裝了什麼寶貝在里頭。
許陳氏狐疑地打開其中一只錦盒,眼楮不由得睜大了。
童貞娘得意地笑了笑道︰「這是我大哥孝敬二老的。」
許陳氏忙不迭地道︰「大舅爺客氣了,客氣了。」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童家的大舅爺竟然想著給他們許家送禮了。
「應該的,我大哥听說爹娘最近身子欠佳,特意尋了這兩支上好的野山參給二老補補身子。」
許陳氏將錦盒舉到許掌櫃面前,道︰「當家的,你也看看。」
許掌櫃開了十幾年的鋪子,見過世面,瞟了一眼那人參,道︰「這支參怕是有上十年了吧。」
「爹真是好眼光。」童貞娘贊道,然後偷偷地捅了許家寶一下。
許家寶上前一步道︰「這樣一支人參不下十兩銀子是拿不下來的。」
「嘖嘖!」許陳氏一听,忙不迭地將錦盒重新關好,堆了笑道,「大舅爺這麼客氣,啥時候方便帶上佷子佷女上家里吃頓便飯。」
童貞娘嘴上說好,心里暗道,往日里我大哥上門你這老婆子擺出個死臉色,生怕是來打秋風的,這會子得了好東西,偏又上趕著了。也是,這一支人參若是換成芋頭,堆得能有小山高,盡夠全家吃上一兩年的了。
許掌櫃慢悠悠地道︰「大舅爺可是尋了好營生?」
「可不是,大哥幫人牽了幾筆生意,做得可是順手,一里一外一進一出掙了一百兩。」童貞娘得意道。
「呦,一百兩。」許陳氏艷羨不已,「大舅爺是個有本事的,這錢也掙得輕松。」她朝許掌櫃看了看,吞吞吐吐道︰「什麼時候得了空,也讓大舅爺給我們家二郎支個招。」
童貞娘鋪墊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句話,忙不迭地道︰「看娘這話說的,親里親眷的,倒是見外了。」
許掌櫃突然咳嗽了一聲。
許陳氏又道︰「我們家的鋪子也歇了,可不得尋個別的好生意來做做。」
「我大哥說了,自家人不見外,以後踫上好的,自然叫上二郎,要發財是一起發。」童貞娘說得兩眼放光。
「咳咳!」許掌櫃又是咳嗽了一陣,半晌止住了咳才道,「你們在外面一天也是累了,早點歇著吧。」
童貞娘看了看許家寶欲言又止,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襟。許家寶卻用嘴努了努許掌櫃,做了個為難的眼色。
許陳氏道︰「是,歇著吧,要緊的明兒再商量。」
二郎夫婦這才去了。
許家玉莊善若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也辭了二老,自是回房間了。
許陳氏又喜滋滋地將兩個錦盒打來,把兩支人參放在眼前是看了又看,道︰「呦,這可是好東西,還是童家上道,可比那半袋子芋頭討人歡喜多了。」
許掌櫃搖了搖頭,許陳氏這樣的說好听的是直爽,說難听的就是勢利︰「往日我見你也不怎麼待見那大舅爺。」
「哎,當家的,剛才你咋老打斷我的話?」許陳氏這時候才回過味來,道,「大舅爺尋了發財的門道,讓二郎過去參一股,不費力又能得銀子。」
「你听說過有這樣的好事嗎?」
許陳氏倒是被噎了一下,不甘心地道︰「怎麼沒有,眼面前就有一樁。」
許掌櫃搖搖頭,道︰「你細想想,大舅爺要是真是個有本事的,還能拖到現在?」童家大舅爺快三十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很是蹉跎了好幾年。
許陳氏皺了眉頭,道︰「保不齊人家時來運轉了。」
許掌櫃正色道︰「這事你就別參合了。做生意最怕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沒根基沒實業的,上半個月吃香喝辣,下半夜不定是吃糠咽菜了。」
許陳氏不服氣,道︰「自己人還能坑了二郎不成?你那些都是老黃歷了,不提也罷了。我們這一大家子人守著這十幾畝的租子豈不是坐吃山空,總得找些賺錢的營生。」許陳氏一想起這個心里又來氣,今日筵席上那些三姑六婆只當是他家敗了,話都不和她多說幾句。
許陳氏算是明白了,體面是什麼?體面就是用銀子堆出來的!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
許陳氏撇撇嘴,也不敢說什麼了。
「快把這人參收了,歇著吧。」許掌櫃搖搖頭,無功不受祿,平白地受這一份大禮,心里總覺得是不踏實。
許陳氏喜滋滋地收了這兩個錦盒,心里盤算著這金貴的人參她可是舍不得吃,得好好留著。萬一以後有個求人辦事的,這體面的禮一送,不成也得成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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