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鷹之心 第二章︰魔法師

作者 ︰ 二十六斤水銀

()次日清晨,盧奇諾得到的早餐是一碗稀粥。所有角斗士的早餐都是這個。

這種粥的成分通常都很復雜。簡單概括一下,它的主要原料通常是「雜糧,谷糠,牲口吃的飼料,外加廚房中剩下的準備倒掉的泔水」。看上去就像一碗髒乎乎的稀鼻涕。它的氣味和外表都很令人難以接受,不過吃得多了,就會覺得它嘗起來的味道還可以,至少沒有看起來那麼惡心,至少還勉強能咽的下去。

奴隸主始終在向這些奴隸角斗士灌輸一個觀點——不向他們屈從並為他們賣命的奴隸就什麼都得不到,只有完全的、不假思索的徹底遵循奴隸主的每一個命令,奴隸的日子才會更好。

早餐後,角斗士們就要開始比賽了。最先上演的是新人之間的角斗,這些比賽激烈性較小,觀賞性較差,也就不太精彩,因此被放在觀眾最少的上午。之後,隨著觀眾越來越多,競技場會視情況穿插安排幾場表演賽來吊起觀眾們的胃口。

這些表演賽與其說是像樣的角斗,更像是有計劃的公開殺戮。

要麼是幾名赤身**的角斗士面對一頭凶猛的野獸,要麼是一名全副武裝的角斗士面對幾個手無寸鐵的普通奴隸。競技場會把雙方盡量安排的像是勢均力敵,但本質上,這些表演賽的主題就是殘暴的虐殺。那最適合用來刺激觀眾們渴望鮮血和死亡的原始熱情。

真正的角斗一般會在中午左右開始。

經驗豐富的角斗士們直到此時才會出場,在競技場上彼此捉對廝殺,展現自己的狡猾和勇猛,努力活著熬過這一天。偶爾,在競技場的刻意安排下,一些看起來很有潛力的新人,會越級挑戰那些更資深的角斗士。而用這些比賽中難以預測結果的勝負來投注,也是觀眾們熱衷于關注比賽的原因之一。

盧奇諾一直在自己的房間里等到下午,才被叫了出去,準備參加一場角斗。從配發給他的裝備上,他隱隱感覺有些不妙——那是一套輕便,華麗,點綴著羽毛和鏤空裝飾的重型角斗士盔甲,還有一把劍身光潔如新、卻同樣沒有開刃的短劍,以及一面漆著狼頭的木質小圓盾。

從賣相上來看,這套裝備可比他昨天用的那套要好的多了。

頭盔沒有護鼻或護面,最大限度的露出了穿戴者的臉,頂端瓖著的鮮紅色長羽毛看起來很是引人注目,比起頭盔更像是頂小巧的帽子。雙臂和左腿上包裹著的鐵片上應用了大量鏤空工藝,在美觀的同時最大限度的減輕了重量,那些鐵片也因此薄的像是能用木棍輕易戳穿。短劍的劍身剛剛被打磨過,閃亮的像鏡子似的,但劍刃和劍尖卻鈍的讓它像是根棍子。

那面小圓盾可能是其中最實用的裝備了。這種尺寸的盾牌一般被稱為格斗盾,在近身作戰中很有效,能用來快速格擋敵人的攻擊,或用來撞擊敵人。如果這面盾牌瓖有金屬沿甚至盾刺,它就能成為一種可靠且多功能的裝備,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僅能勉強用于保護自己。

這套裝備的外表的確光鮮亮麗,但它在決斗中能起到的作用簡直微乎其微。

踏上暗紅色的石質台階,盧奇諾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知道,為了騙取賭徒們的賭金,競技場經常會間接的操控比賽,刻意制造看似不可能的結果。他估計自己待會可能要對付一個默默無聞但實力不弱的對手,而這套花哨的裝備就會成為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必須更加謹慎,才有可能在這種劣勢下取勝。

「歡迎,歡迎我們鐘愛的準冠軍,孤狼盧奇諾上場!看他今天打扮的多漂亮!」

作為對他上一場勝利的回應,主持人已經悄然改變了對盧奇諾的稱謂,去掉了‘新晉’這個詞,像稱呼其他同級角斗士一樣直接稱呼他為準冠軍。

「……嗜血又敏捷,狡詐無比,在痛飲鮮血時仍不忘保持警惕,曾經幾次放倒那些塊頭比他大上很多的硬漢!我從未見過如此凶狠的角斗士!他肯定是今年最有望成為冠軍的人選!……」比較反常的,主持人多花了點時間,來介紹和贊美這頭孤狼的強大——盧奇諾把這理解為誘導觀眾投注自己的把戲。

「那麼,是誰這麼有膽量,敢挑戰這頭恐怖的猛獸呢?讓我們歡迎這位不怕死的勇士,控火者,上場!」

一個穿著黑色罩袍,用兜帽裹住頭部的人從另一端進入競技場。那個高瘦的男人沒有像尋常的角斗士一樣試圖引起觀眾的注意,也沒有發出任何吼聲或嚎叫聲,而是徑直走到了盧奇諾對面,微不可見的朝盧奇諾點了點頭。兜帽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面部,當盧奇諾試圖仔細看清楚對方的臉時,卻發現自己的目光無法穿透那層非自然的影子。

注意觀察對手是盧奇諾之所以能活到今天的秘訣之一。很明顯,這個對手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從身體的輪廓來看,罩袍下面也沒有穿戴任何盔甲。這不是個尋常的角斗士——下意識的,盧奇諾懷疑這個對手就是自己在書中看到的魔法師,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猜測。

從來沒听說有哪個魔法師會來參加這種危險的競技活動,和一群連生命都卑賤無比的奴隸拼命。盧奇諾在這座競技場里當了八年的角斗士,從未見過、也從未听說過有魔法師參加比賽。他甚至還從未親眼見過任何一個魔法師。

觀眾席上傳來陣陣噓聲。

一個手持利刃的準冠軍,一個手無寸鐵的新人,這種比賽的結果難道還有任何懸念嗎?

「沒錯,控火者沒有攜帶武器!我必須提醒諸位,不同于大多數角斗士,這位勇敢的年輕人不是奴隸,而是自願參加角斗的公民!讓我們向這位勇士致敬!……哈哈哈,控火者,快讓觀眾見識一下你的本事吧,別讓他們覺得這是一場安排好了的表演賽!」

「愚蠢。」

盧奇諾听到對手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控火者舉起一只手,一團火焰憑空出現,凝聚在他的手掌中。控火者望了望呆立在原地的盧奇諾,抬手將那團火焰丟向空中,隨後火球在空中爆開,制造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在午後的陽光下都清晰可見。

他是個魔法師!傳說中的魔法師!能以一己之力屠殺一支軍隊的怪物!

主持人又說了些烘托氣氛、為控火者爭取人氣的話,但盧奇諾一點都沒听進去。他陷入呆滯,緊張的盯著對手,觀察著對手的手勢和肢體動作,神經質的舌忝著嘴唇,八年來頭一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要怎樣對抗一個掌控著這種力量的對手?他只要揮揮手就能把一團會爆炸的火球丟在自己臉上!

「……比賽開始!」

盧奇諾終于被主持人的話喚回了意識。思索再三,他小心的用圓盾護住面部,將短劍放低至腰間,小步小步的橫向挪動著自己的身體,警惕的觀察著控火者的動作。

控火者輕笑了一聲。「其實你並不弱,奴隸。只是和我比起來還差的遠。」他沒有急于開始戰斗,而是看似隨意的和盧奇諾聊了起來。「你听說過魔法師嗎?……我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我還在學院進修過五年……你听說過鷹喙省的帝國魔法學院嗎?……只有真正的貴族才能在那里進修,所有畢業生都能獲得戰斗法師的稱號,和那些技藝不精的野法師完全是兩個概念。他們頂多會幾個無聊的小戲法……」

盡管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盧奇諾還是能從對方的語調中听出輕蔑和濃濃的優越感。這個魔法師並沒有把盧奇諾當成是個值得認真對待的對手,這對于盧奇諾來說是個好消息——就算對手是個魔法師又怎麼樣?魔法師也依然是人類,依然會受到傷害,依然會死。

距離自己夢寐以求的冠軍和自由身份僅有一步之遙,盧奇諾不打算就這樣放棄。

他要盡力一搏。

「看上去你還沒被嚇到,這挺好的,也許我以後會讓你成為我的僕人,給我牽馬之類的。」控火者在兜帽投下的陰影後觀察著在繞圈對峙中逐漸逼近自己的盧奇諾,有些無聊的搓了搓手指。「知道嗎?我有一千種方法殺你,還有兩千種方法讓你求我殺你。如果你現在跪下舌忝我的腳趾,也許我還會考慮這局讓你贏。」

盧奇諾停下腳步,首次對控火者的話語有所反應。「為什麼?」他神情疑惑的望著對手,短劍也低垂了下來,只有小圓盾還在若有若無護著要害。

「哈哈,奴隸就是奴隸,真是目光短淺。你大概這輩子都沒離開過關著自己的籠子吧?」控火者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腳上那雙沾滿泥土和污跡的靴子。「跟你說了你也听不懂。想贏的話,舌忝吧——我可不是你這種只知道在泥漿里與人打斗的瘋狗,走進這種骯髒的地方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侮辱。要不是因為……」

意識到自己險些失言,控火者明智的閉上了嘴。「舌忝吧。」他指了指自己的靴子。「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別逼我收回這份突如其來的慷慨。」

「我……知道了。」盧奇諾顯得很猶豫。不顧觀眾席上爆發出來的陣陣噓聲,他低垂著武器,將劍尖指向地面,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控火者,彎著腰,看著地面,不斷抬頭觀察對方是否要攻擊自己,又顯得不敢看對方的臉,仿佛生怕激怒對方似的。

控火者對此感到很滿意。這種愉悅的體驗是用魔法直接殺死對手所不能帶來的,更是他最為鐘愛的。

他得意洋洋的將一只腳往前挪了半步,等待著對手向自己表示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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