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林氏長兄 153、第153章

作者 ︰ 魚頭小閑

()153、第153章

水溶本來覺淺,即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也不過了一兩個時辰就醒了,一張開眼楮,屋外頭點了燈,倒也不算刺眼,他還什麼沒說,守夜的小丫頭已經湊了過來,輕聲問︰「王爺喝不喝水?」他正巧口渴難耐,便微微點了頭,那丫頭旋即捧出一壺溫在棉布里頭的水來,看著像是準備得好的。

水溶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見她俊俏靈氣,隨口問了聲︰「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小丫頭應了一聲︰「奴婢名叫雲茵,過了年就十四了。」

水溶興致缺缺的︰「你們大爺呢。」

「大爺今晚歇在大女乃女乃院兒里。」雲茵道,「他說太晚啦,怕擾著王爺歇息,我們外頭的被子今兒個卻拆開洗了還沒干,他又不願意叫姐姐們半夜里去庫房拿新的,正好有虛度話要與大女乃女乃說,就在大女乃女乃無厘頭歇著了。」

水溶看她一個一句,口齒頗是清晰,也覺得好笑,心想,這小丫頭難道是替他們大女乃女乃不平不成?只是他倒也沒必要跟一個小丫頭鬧什麼,只又問了︰「什麼時辰了?」

「還有半刻到子時,王爺還是再睡會兒吧。請恕奴婢冒犯,給您探探額頭?」

水溶輕聲「嗯」了一句,雲茵便小步上前來,模了一把他的額頭,道︰「謝天謝地,燒像是退了。王爺出了汗,眼下可覺得難受?」

「罷了,泰隱都舍不得大半夜地折騰你們,何況我這個客人。」水溶眯著眼楮,「湯婆子你拿去,怪冷的,你還小,別凍著了。」

雲茵自是不肯,到底被他硬塞了一個。

水溶心想,他到底是病糊涂了,竟到林沫這兒示弱來了。林沫是什麼人?他看不出來北靜王府如今的局勢?看不清楚這朝中的風雲?只是人家沉得住氣罷了,別說他水溶還能活蹦亂跳的,就是真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要他出手助北靜王府,也難說。

這風寒之癥本就可大可小,水溶半睡半醒地想著,要不干脆趁著這病先退一退?總比與父王那般要好些。只是到底心有不甘,何況他們這樣的,一旦哪天真的失勢,那離死又有幾步之遙?母妃叫他去求外公舅父,只是這事,到底牽扯太多。而君是君,臣是臣,舅父再得重用,也不過是一介臣子,他若真為北靜王府試圖要挾君上,那才是真正的大禍臨頭。

如今這局勢,除卻那些看不清楚的,誰還敢說,皇上會顧著所謂的老臣的體面?

方說妄不是姓甄的,能說出「皇上就是看我甄家幾十年服侍的老臉,也斷不會叫你難看」之類的胡話大話。水溶心想,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林沫能幫他說幾句話?

又想,若是浮之能提前上位呢?

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不過過了腦子,他也就立刻甩了出去,水浮這人他簡直太熟悉了,若真是動用了什麼不得已的手段,他事成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除去那些知情人。

說起來,水浮林沫,在冷心冷肺,用過就丟上,還挺像的。

水溶說完,自己也覺得挺好笑,他自己不也是這樣?

林沫這主人也做得挺不客氣,說著怕吵著景寧歇息,日上三竿了才起來,他今兒個休假,搖搖晃晃地來看水溶時,他已經發了汗,神清氣爽,坐在案前由雲茵和妙荷兩個伺候著用早膳,見了林沫,也不過眼皮微抬︰「昨兒個叨擾了,實在是對不住。」又說了一句,「昨兒個同王大人一道去了趟戶部,左侍郎瀆職,恭喜泰隱了。」

林澈跟在大哥身後,听得他沙啞懶散的聲音,忍不住上前行禮道︰「見過王爺,王爺身子可還好?請容在下為王爺把上一脈?」水溶滿不在乎地自己挽了挽衣袖,伸出腕子給林澈。林沫隨便找了個位兒坐下︰「你知我志不僅在戶部的。」又笑嘻嘻地問了一聲,「你倒是怎麼跟王世伯走到了一處?」

「奉命行事罷了。」水溶道,「听王大人訴了一路的苦,我昨兒個腦子漲的疼,也不太記得他到底說了什麼了,只隱約記得,他覺得我既然同寶玉交好,就該幫他勸著點賈璉,我記得是跟他佷女兒有關?真是不知道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就是阿敏沒了,我也不愛管這些家長里短的事兒。怎麼誰都覺得他們家的寶玉跟我好?」

林沫笑道︰「不是你的那條汗巾子都系在人家腰上呢?撇清關系也沒什麼。」

林澈覺得這話越來越不像他大哥能說出來的了,忍不住抖了一抖,小心說道︰「王爺這幾日可是睡得不好?加上受了涼,心事又壓著,才感上了風寒,好在王爺昨兒個發了汗,身子底子也好,一會兒我給您煎一帖藥,王爺趁熱服下,這幾日注意調養,想來是不妨事的。」

水溶像是沒听見有人說話似的︰「我哪里知道!我何時給過他這個,倒像是哪天賞個戲子的,竟到了他那兒,要是這能成證據說我同他熟,我不知道多少衣裳在你這兒呢!」

林沫斜眼看了看他,忽的一笑︰「用過的貼身衣物可沒有。」

他二人還不如何,林澈覺得自己的臉簡直要發燙,忙借口去幫水溶煎藥跑了。

水溶慢條斯理地喝完一小盅牛乳杏仁茶,又道︰「你這弟弟,見識也太少了些。別的不說,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跟他似的懵懂,什麼也不知道?」林沫道︰「他要是真的什麼都不懂,也不跑了。我當哥哥的都不擔心,你硬要逗他?不過那個戲子想來也是個稀罕物?原來忠順王在的時候就把他給捧成了角兒,走了听說還鬧了一場?前幾天,我可是听說,榮國府的那塊寶玉為了他到你府上哭了一場。」

「戲子也是人呢。你倒好,直接叫人家稀罕物了。」水溶閑道。

林沫嗤笑了一聲。

「罷了,知道你看這些人不慣。忠順王那會兒去找賈寶玉麻煩,你以為只是為那個戲子?是覺得榮國府不听話呢。如今他沒了我才敢說。他要是真拿那戲子放心尖兒上,我也不敢給他賞了。」

「你有什麼不敢的!」林沫打斷他,「你北靜王為了紅顏一笑,做出來的傻事還少?那可是掏心掏肺淘肝掏血,不惜自己一身泥巴也要把人護得周全些,自己血淋淋地嚇人。」

水溶知道他在說自己對水浮,也沒什麼話說,只是笑笑。

「王爺知道許一霖以前和哪邊處得好?」林沫試探著問。

水溶眼皮子跳了跳,而後長呼了一口氣︰「許一霖當過山西巡撫,山西多礦,那時候,有人懷疑他包庇私煤礦主,不過,這倒是冤枉他了,他最要好的,還是布商。」

布商。

林沫抿了抿唇.

「許一霖是在我出生那年發跡的,所以,我父王對他挺有印象。那年事發之時,我十三歲,許一霖的事情倒是好說,他跟江南織造關系格外地好,同一些大布商也頗有來往。」水溶低眉道,「你看,你一早就能來問我,我也許會瞞你,但絕對不會騙你。」林沫嘆了一口氣︰「山西離江南,還挺有距離的,布料綢緞也是南方的多,他倒是不怕麻煩。不過你看,你知道這麼多的事,到底得小心點。」

水溶苦笑︰「你知道了?」

「你昨兒個差點哭給我看,在我這兒打滾呢,不記得了?」林沫笑著問他。

水溶雖然知道自己昨兒個燒了些,但他到底還是清醒的,雖然示弱了一會兒,但是還不至于真像林沫說的那樣,他也就干脆問︰「靖遠侯心疼不心疼?」

林沫歪坐著,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水溶,豐神俊朗,眉清目秀,果然是一表人才,只是他還是笑嘻嘻地︰「王爺,我當初問你的話,你還記得嗎?」

林沫當初問過什麼話?

若有一日,我與三殿下站到了對立面,王爺你護著哪一個?

「你二人斗法時,自然是風雷涌動,天崩地裂,我能有生存之位已然不易,哪里還有護著你們的能力?」水溶道,「我原來自視甚高,總覺得屈服于你,是為了浮之來隱忍,後來才明白,原來我竟是發自內心地懼你怕你,到頭來是什麼樣,我也看不太清。反正我二人,頭頂上都有刀懸在那兒,你以為如何?」

林沫慢條斯理地笑︰「我這人,不但自私,還很沒用,若什麼人不能為我所用,我自然是要撇開的。」

「你身邊多少兩邊靠的人,只要能用你都留著,何必對我如此嚴苛?」

「王爺若想我待你如同那些人,不是早就是了嗎?」林沫倒是不肯他松口。

水溶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他二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明明他在高處俯視著,這般看時,卻又忽然覺得,那人眉目全是桀桀傲氣,水溶心想,天地之間,生出這樣在紅塵之中汲汲營營卻又清雅自成的男兒出來,多麼地不易。

他,還是水浮。

其實早就做出選擇了,不是麼。

「若從今後,浮之有事對不起你,我自然陪你,你贏,我們共富貴,你輸,咱們同苦楚。」他聲音很輕,卻像是許諾了整座北靜王府。

然後,他覺得很暖和。

林沫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仿佛兩個人都升在半空一樣,輕飄飄的,仿若鴻毛,迷失在晴朗的冬晨。

從此,北靜王府與靖遠侯府,共進退,同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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