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林氏長兄 第206章

作者 ︰ 魚頭小閑

()林沫是個脾氣、學識、身份都足夠擔當皇孫師傅重擔的人。即便年紀太輕。

不過即便是皇後,听了也大吃一驚,小聲問︰「未免太早?」

皇帝年富力壯,幾個皇子各有千秋,她的兩個嫡子怎麼看都要比他們的庶兄弟高出一截來的,所以當皇後的也沒太擔心,橫豎哪個都是她親兒子。即便是自己心里頭更偏疼小兒子,但有腦子的都知道姓林的侯爺也掀不出什麼風浪來。可是這好端端地,怎麼想起來給花霖找師傅了?

花霖的確是孫輩里頭最引人注目的一個,他是嫡長孫,最最名正言順的。

可太子未立的當口,這麼特殊地對待花霖,等于是昭告天下,太子非秦王莫屬了。

皇帝沉默了半晌,才吐出四個字來︰「圖個名正言順吧。」

名正言順,不管是什麼,都逃不過這四個字。皇後也沒說什麼。她今天本來已經說得夠多了。有些事情,不該她這麼個女人插嘴。每逢上皇、太後問起說「皇後怎麼不勸勸皇帝」的時候,她從來都是虛應著,回頭依舊是由著皇帝。

她是沒辦法忘記,當年皇帝把末子從她懷里抱出來遞給乳母時候的樣子,有親近的侍衛自作主張地去監視那乳母,卻發現乳母因親子被換心生怨憤,將小主子棄置在河中,幸得她還給放了個小木桶,被過路的人打撈了上來。有人眼見,認出是太醫院的林清,回來稟報主子,卻吃了板子,還被下了死命令,以後不許去探望小主子——「就當本王只生了十個兒女!」

那時候的泰隱,哪是現在病怏怏的、吹不得風禁不得熱的模樣?他生下來足有七斤多重,哭聲嘹亮,白白胖胖的,一兩天就睜了眼,烏溜溜的眼珠子別提多好看,雖然還是模糊的一團,但依舊能分辨出鼻梁高挺,輪廓精巧,是個頂頂漂亮的孩子。他也不怕生,見人就笑,那會兒皇帝——當時還是王爺,也喜歡得不行,成天下了朝就要抱在手上。

事實上,在忠順王說那子命硬之前,整個王府都極其喜歡這位小主子,皇帝親口說過,小八簡直是他的眼珠子,一天見不到都心神不寧。他做了那麼久的父親,還是頭一回這麼溺愛孩子,因為小孩兒是鬼節生的,怕他陰氣重,看見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所以特意把乳母的孩子弄來做了替身,打算過兩年就送廟里去。

可是忠順王一說,欽天監也支支吾吾地贊同後,氣氛就不同了。

就是皇後也沒辦法知道,從小一塊兒長大,青梅竹馬的表兄,是怎麼樣狠得下心的。

那個可憐的小八,是皇帝軟弱無能、心狠手辣的鐵證。

即便現在盡心彌補,還是有些東西回不來了。

比如說那孩子的身體,比如說他本該唾手可得的權勢王位。

但即便是現在,皇帝也不會後悔。當年太上皇听信忠順王之言,對皇帝極為疏遠,宮里頭相熟的太監悄悄告知,太上皇給了小八的生辰八字給欽天監,尋求破解之法。

能有什麼破解之法。

他當年摔死親子的舉動,褒貶不一,但更像是一種威逼。

果真,太上皇沒能敵得過悠悠眾口,匆匆說了聲皇帝仁孝就給傳了位。人家當然孝順,為了老子,把親兒子都摔死了,能不孝順?這樣的魄力,難道不夠做皇帝?但其實,太上皇那會兒也被嚇壞了。

今天林沫大鬧了一場,不管不顧,沖動莽撞得不像他平日的模樣。畢竟,靖遠侯無論內里怎樣,人前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大冬天地揮把折扇,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漫不經心的鬼樣子哄人,像今天這樣地激動、不顧後果,還真是把人嚇到了。

但皇帝卻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當年那麼胖的小子,怎麼瘦成了這樣,只剩了一把骨頭了。

拼命壓著咳嗽聲,以至于整個人都開始輕喘的樣子,同皇後每逢七月半就要躲起來念經的表情簡直如出一轍。

這孩子還有氣疾,所以什麼時候都想著要冷靜,不要太生氣,不能太有情緒。

這孩子,曾經是他的眼珠子手腕子,只要他在家里,就一定要抱在手上,連皇後想抱都得等著。

即便是九五之尊,也無話可說。

水溶是嚇壞了。

他打從宮門口接到林沫起就悶著臉一言不發。這實在是稀罕事兒。雖然林沫也是個健談的人,但與水溶相處時,一貫是水溶找話說,而今他不開口,馬車里就真的沉悶地尷尬著。

最後還是水溶沒憋住,伸手要撈林沫的褲管看他膝蓋。

林沫卻攔著︰「並無大礙,不用擔心。」

「那你表弟閑得慌抱你出來?你自己沒長腳呢?」水溶沒忍住,冷笑了起來,「還是你要告訴我,你現在正在裝模作樣,扮可憐呢?」

「可不是在扮可憐嘛。」林沫道。

水溶立刻說︰「那你可太不敬業了,人家方大人可比你可憐多了。」

「可憐沒用,管用才行。」

水溶道︰「你是什麼人?他能和你比?」

的確比不了,無論從哪里來說。

水溶到底是不忍心責怪林沫的,雖然今天嚇破了膽子,連北靜太妃都沒能勸住他,不顧人多嘴雜,執意在宮外頭候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北靜王被靖遠侯聘去做車夫了呢。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舉動簡直同林沫如出一轍地莽撞,但那又怎麼樣,橫豎也得瘋一把。不過瘋完了,倒是先心疼起來了,又恐怕林沫擔憂,于是勸慰道︰「你也別多想,大理寺的本事,你還不知道?這事既然過了皇上的手,自然蒙混不過去的,總會給余家一個交代。」

「我都不指望方大人一命償命。」林沫道,「能判個流放我就謝天謝地了。」

水溶也無話可說。

判了流放,家里人打點打點,過幾年大赦天下的時候——機會也不是沒有,至少老聖人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這樣的結果,林沫怎麼會甘心?

但是他悄悄看過去,林沫捂著自己的手腕,並沒有多說什麼。

「還有哪兒受傷了?」水溶不禁問。

「不知道哪里沒留神磕破了。」林沫伸出手給他看,破了一塊皮,已經洗干淨處理過了,傷口不算嚴重,但紅彤彤得一大片,他皮膚又白得跟瓷似的,看著就格外觸目驚心了。不過林沫下一句話就叫水溶打起精神來了,「不過因禍得福,春狩我不用去了。」

春狩被言官彈劾過許多次,春暖花開冰雪消融的時節,正是動物j□j繁衍的好時候,大家一窩蜂涌上去射獵,不是要山林種族滅絕?

不過今年皇帝大壽,且算好了日子,等飛禽走獸j□j時節過了才去散心,且答應了御史言官,打獵不過助興,權當踏青,才開始盤點行程。

林沫一向認為,狩獵不是件好事。

你看,不過是得兩件皮子的事兒,多少交疊興衰是獵場里頭出的事兒?先不提自己好好地走路上就被老虎看上吧——橫豎那回忠順王比他倒霉,就是當年水溶這麼個油滑的人,也是從獵場血淋淋地被抬回來的,謊稱中了天花在他家養了個把月才像個人樣。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就覺得,能逃過這次狩獵,也算是個收貨。

不過雖然苦中作樂,眼底下卻還是冷笑,水溶只好道︰「你回去叫大夫仔細看一看,可別留什麼後遺癥,我還等老了蹭你養呢。」見林沫依舊不高興,道,「你也別太想不開,興許宋大人願意替余家聲冤不定?」

「我想求王爺一件事。」林沫忽然笑道。

他眼珠子冒起精光來的時候,真的是深不見底,水溶只覺得自己簡直要被吸進去,情不自禁應道︰「莫說一件,就是幾百件我也答應的。」

「你這話听得我有點耳熟。」林沫不禁想起了榮國府那位即將背負眾人的小公子,「你也知道,我生日的日子不大好。」

八殿下的日子的確不大好,不過林家的長公子的日子也不如何。

「你信我開過陰陽眼嗎?」林沫指著自己的眼楮,「能看到不太干淨的東西。」

水溶猶豫不決地盯著他。

他是掌握過多少人生死的,若是信這些,早就自己把自己嚇死了。可是有些事情,又真的只有鬼神之說能夠言明。起碼,林沫來了京城,眼見著太上皇、忠順王都是迅速地衰竭,要說他克人,他弟弟妹妹倒還活得好好的,林白氏也沒听說有什麼毛病。

「有的時候,也能听到鬼魂求我想法子超度他呢。不過怨氣凝結,我又幫不得他,許是,他們得自己想辦法報仇了吧。」林沫道。

余家死得人,有余老漢、余達,還有兩個小孩子。

兩個童子之身、從未為禍的夭折的小孩子。

水溶在那一瞬間,簡直要相信了。

他是不信的,林沫到底能不能看到小鬼,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宋子君是信的。

作者有話要說︰阿拉,別擔心,水浮是太子命,當不了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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