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嘴邊,馬瑞安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他還是轉換了話題,「小哲最近還好嗎?有沒有跟你通電話?」
張琳在他的前額輕吻一下,「瞧你,別擔心他了,他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對了,他和他的姑娘怎樣了?」馬瑞安小哲那天電話里跟我說了,他知道你是為他好,讓你原諒他呢!呃,對了,他愛上了一個姑娘,我們的小哲長大了!」
「呃,祝福他,和他的姑娘!」馬瑞安盡可能保持輕松跟她攀談,他在努力地找機會引到他想要的話題,「算起來,小哲有十幾年沒回中國了,他還喜歡嗎?」
「有什麼不習慣,在家我也是給他做中餐,講國語的
馬瑞安扶住她的肩,定楮看著他,「琳,小哲現在離阜新城很近,找個機會讓他回去看看吧?」
張琳不可思議地看著馬瑞安,笑笑,「有這個必要嗎?」
「ofcourse!當然有這個必要了!他是我們的小哲,但是他也是程家的孫子,唯一的孫子!琳,我們……我們不應該那麼自私,他們都已經很老了,程英浩死了,小哲是他留下來的唯一的骨血
「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他們?!」張琳詫異地盯著馬瑞安的眼楮,「你……你真的不想再要小哲了嗎?你要把他送給他的爺爺女乃女乃,馬瑞安,你當初是怎麼向我保證的?!」
馬瑞安輕輕地搖了搖頭,「no,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我是為了程英浩!」
張琳一下怔在那邊,淚水無聲無息地流落。♀她比誰都心疼她的亡夫,「可是,我恨他們!那兩個老怪物!」
她是那麼恨他們,她從來沒有機會熟識起來的老人!在她和程英浩七年的婚姻里她從來都是那麼吝嗇不肯喊他們一聲爸爸媽媽。
張琳和程英浩在貴州山區插隊下鄉的時候結的婚,那一年他們抱著剛剛出生不久兒子回阜新探親,這火車上程英浩那麼欣喜地告訴她,他的父親爭取到了返城的名額,他們可以「回家」了。
「回家」,那麼溫暖的字眼,使得張琳頓時抱著程英浩喜極而泣了,她終于要從農村回到城市了,她那高知的父母在文革中死了,她能指望的就是她的男人,還有他的家人了。
當他們歡欣鼓舞地抱著不滿周歲的兒子走進程家大院的時候,看著她的孩子的爺爺女乃女乃,張琳心底里其實涌動著一種沖動,撲到他們懷里大哭一場的沖動。她受了那麼多苦,飄泊了那麼久,終于又有家了!
可是,剛剛坐定,她的婆婆余蘭芷就一盆冷水從她頭上澆下來了。
「英浩,張琳,我和你爸商量過了,今年咱們家只爭取到一個回城的名額,讓英楠先回來吧!她一個女孩子在鄉下沒依沒靠的我們真是放心不下……」
後半截張琳一句也沒听進去,那夜她把頭埋在枕頭里哭了一夜,第二天就倔強地獨自上了回黔的火車。
程英浩死了,死于意外,馬瑞安說他想照顧她娶她的時候,她沒敢動心,因為像她這樣一個在山溝里呆了六七年的鄉村女人,一個六歲男孩的母親,已經沒有做夢的浪漫心情了,她誰都不願相信,誰也不敢相信。
可是,回到程家大院,面對她的公婆程明軒余蘭芷的時候,她卻產生了瘋狂而邪惡的念頭,她要帶著她的兒子永遠離開他們!
她要讓他們為當年執意要讓程英楠先回城的決定遺恨終生!
特別是看著在大院里相擁著向天而泣的老夫婦,那種報負的快感讓她大膽地邁出了步伐——嫁給了馬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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