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睜開眼楮時已經是深夜了,看見燈暈下女兒如花般溫暖的笑靨,他有些慌張地坐了起來,搭在他額上的濕毛巾滑落了下來。
「銘銘?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房間睡覺?哦,小唐呢?我有沒有太失態了……沒有……把他嚇著吧?」
傅銘撿起滑落到床邊上的濕毛巾,轉身在臉盆里投了投,俏皮地說,「沒有!我一直擔心他會嚇到你呢,家里突然來了一個陌生人,總比你那些方程式難對付吧?」
「哪里話,怎麼是陌生人呢?你真當你老爸什麼都看不出來啊!你不用管我了!快回房間睡吧,明天好有精神帶著小唐到四處轉轉,人家來一趟不容易!」傅清向女兒擺擺手。
「哎呀,沒事兒!我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呢,這會兒精神著呢!媽媽老是說,你一喝酒就犯暈,頭疼,不能喝酒就別喝,這下不好受吧?」
看著女兒關切的目光,傅清樂了,「真是和你媽媽一樣,我一個大男人喝點酒有什麼,不至于這麼大驚小怪吧?」
一提起母親,傅銘突然有種莫名的沖動,她轉過頭來望向父親,「喂,大木頭!你覺得媽媽老是擔心你這個,擔心你那個,都是在大驚小怪是嗎?真不知道像你這樣不解風情、反應遲鈍的男人,到底是什麼吸引了她,那麼甘心情願地放棄親情,放棄好好的工作,跟你這塊木頭來到這麼一個沒有人情冷暖的破學校,這麼清苦地過完了這輩子,你反而嫌她大驚小怪,你有沒有這麼無微不至地關心過她,你知不知道她愛吃什麼,愛穿什麼,除了照應我們父女的生活起居,和家里的大小事兒,她喜歡怎麼消遣她自己的時間!」
傅銘越說越惱,越說越思念起母親來,「你知道嗎?我長大之後,唯一的願望就是我不能像我媽媽一樣活著,不找像你這樣冷血的男人……」
女兒的這番慷慨陳詞一下子把傅清嚇住了,是的,結婚這麼些年,程英楠從來沒有向他抱怨過什麼,她那麼知足、那麼堅韌、那麼快樂地支撐著他的生活,他們這個三口之家,直到她最後病倒的時候,他才開始伺候她的生活起居,她都那麼于心不忍,一天到晚反反復復地念叨著。
「你一個做學問的人,怎麼好一天到晚伺候我這麼一個廢物呢!」「別忙了,你對我這麼好,我會折壽的!」
「你的這份情,下輩子,怎麼償吶……」
女兒常年不在家,兩個人的日子,彼此成為彼此的習慣了,沒有計較,沒有平衡,沒有想過誰虧欠了誰,可是今天,女兒第一次告訴他,他在妻子面前是有愧的,他還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
看著父親茫然的眼楮,傅銘心疼了,她向前擁抱了父親。
「對不起,爸!我可能太想媽媽了……爸,讓我好好愛你吧,像我媽一樣事無巨細地照顧你,媽媽在那邊才會放心!」
傅清拍拍女兒的肩膀,「我的丫頭長大了,知道心疼爸爸了,也懂得思念媽媽了!可是,你的木頭人兒也不是廢物啊,想過兩天再告訴你呢,我的退休手續已經辦下來了,我都給你外公外婆通過話了,下個月就搬到阜新程家大院去,你外公外婆都上了年紀,需要人照顧,我想呆在他們身邊,你媽媽也就安心了!你呢,有你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業,自己的愛情,一切都是嶄新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媽媽,外公外婆也就放心了!」
傅銘月兌離父親的懷抱,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爸……」
「干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就不興咱們家的大木頭也開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