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嘉禾得知高晉存又做了共產黨的官兒,剛起初是嚇了一大跳。
後來也沒見高大縣長對程家大院、程家鋪子有什麼大動作,便也安心如常了。
但是程嘉天沒找到女兒,怎麼也不死心,說什麼都要去找高晉存理論。程嘉禾每每都威脅他,「現在的高晉存不同往日,咱們惹不起!」
程嘉天是知道程嘉禾的,他不是沒法管,而是不想管,只恨自己窩囊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兩兄弟之間的嫌隙越來越深。程嘉天對這個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甚至憎恨!
跟侯慶蘭一商量,決定從這個家里分出去。
他們首先跟老太太說了他們的想法,說是征求意見,其實是誓死逼宮。
小鳥要離開巢穴自己要飛翔,老鳥都是有些傷感。但是程林氏心里明白,小兒子和小兒媳的與世無爭的性子,讓他們自己單過,其實也是對他們的保護。人已到這個年紀,很多事都看得分明了。
明嫻的事兒程嘉禾本身理虧在先,再就是程嘉天夫婦沒多少野心,只是要了先老太爺程繼洲在世時購置的百畝良田,也就成全了他們夫妻了。兄弟倆在後院起了一道牆,程家大院從此劃區而治了!
這道高強,仿佛堵塞了程明轅所有的希望和期待,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這個家從此生崩離析也是自己的罪過。
他感覺自己就像生活在深不見底的泥淖里,從此看不清這個世界,看不到親情和關愛,甚至展望不到未來的路!仿佛一切溫暖、幸福的初衷都因為他父母的自私和冷酷,而滑向了悲苦的深淵,他真的對這個家、對他的父母絕望了,絕望到感覺自己很難在這個家里呼吸到一口清新的空氣!
程明轅就像一條瀕臨窒息的魚,在堆積著魚食卻缺了氧的魚缸里掙扎著。
他想補救!
他更想自救!
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把堂妹程明嫻毫發無損地找回來,給他三叔三嬸一個交代。
那天他平靜地跟祖母,父親,母親吃過早餐,背著簡單的行囊從後門溜走了,在自己的房間里留下了一封信︰
「兒與長嫂蘭芷本無私情,英浩也確為大哥明軒所生,長嫂遇難之際,兒不可袖手旁觀,才冒然稱慌惹下了禍事!卻不料,葬送了吾妹明嫻一生幸福,此絕非兒本意卻也難辭其咎!
兒悔之,痛之,實在無顏面對叔父嬸娘,故兒甘願離別家鄉,告別二老與祖母大人,苟活于亂世之間。但求兒別過之後,務必珍重長嫂蘭芷與其幼子,如若不然,父子、母子之情從此一刀兩斷!明轅」
平時不覺得,程明轅這一走,程嘉禾才知道什麼叫一敗涂地!
什麼叫自作自受!
原本一個太太平平、三世同堂的家,從此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了,而最要命的是,程家大院的第三輩人兩位少爺和一位小姐全都客走他鄉,遙遙無歸期,這代表著程家大院從此家道中落,從此後繼無人了,這樣一個不爭而慘淡的事實,徹底將程林氏擊垮了!
她仿佛夜夜都有先夫抑或程家的列祖列宗向生了程嘉禾這樣一個孽障的罪魁禍首來索命,沒有幾天就形如枯槁,瘋言瘋語起來,從此沒有人再敢進她的東廂房了,直到三個月後病逝在嚴冬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