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畫雲陵 六朝如夢鳥空啼(二)

作者 ︰ 柯筱琰

趙臻注意到大娘最後所說,想必是大娘誤會了他和顧榕的關系。♀心下竟覺著有幾分好笑,可是倘若默認了,恐怕大娘會拿顧榕和他來打趣。顧榕雖素來性子平和,可這姑娘私底下卻還存有幾分孩童心性,少不了拿話打趣他。趙臻想了一想,便朝著大娘笑出了聲,他的聲音透著爽朗︰「大娘,想必您定是有所誤會。我和這位姑娘,雖然走的親近,卻不是您想的那樣的關系。」

大娘瞧見他這樣說,心下也明白了幾分,嘴里卻依舊不饒人︰「方才瞧見公子焦急之色,顯然對這位姑娘極是上心。不然,怎會氣息不穩。」

趙臻是個干脆人,不想大娘竟也打趣起他來,面上一紅,急忙否認︰「大娘,我和這位姑娘單是交好的朋友。這位姑娘視我如親人,我亦視她為親人。我二人亦親亦友,且趙臻對她,絕無非分之想。」

大娘只想打趣打趣他,沒曾想見這清秀公子竟倏地紅了臉龐。她打量著他一雙狹長的眼楮正經道︰「公子是個正經人,我在這村子里待了好些年,頭一回見著這如謫仙般的玉人兒,故此說話都不著道了。公子莫要見怪。」

大娘如此說話,趙臻心下也一派坦然。大娘又和趙臻寒暄了幾句,估計午時已到,和丈夫進了柴房生水做飯。在屋外的孩子們見趙臻有心留在屋里,又看到娘親頻頻使眼色叫他們不要進去打擾,故而到門口玩去了。

趙臻照料了顧榕一會兒,見她依舊半醒未醒的模樣,心道也許即將要醒過來了。方才他察看顧榕的傷勢,心頭彷如被槌子敲悶了一般,難受卻說不上來。他知道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里顧榕必定對他多加照料,她所受的傷,亦是為了救他才如此嚴重。

趙臻低頭用手捂住臉,克制著內心的焦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窗外白雪皚皚,遠處房屋如同生在了潑墨畫里,朦朦朧朧煞是好看。

大娘和丈夫做完了飯,一一端到里屋圓狀木桌上,又喊來了兩個兒子進屋吃飯。趙臻看了看未醒的顧榕,不多時也一同入座。

這戶人家拿出貯藏一年的原本打算過年時喝的澇酒,為趙臻斟滿。

「來,公子多吃些。我們這兒,西北蠻荒之地,也沒什麼好吃的,多是粗糧,比不得江南山珍海味。公子既然在我們這兒留下了,也嘗嘗西北菜的口味罷。」大娘拿起筷子,笑著說道。

趙臻心下感懷,既欣慰又難過。他爽朗一笑,舉起酒杯道︰「趙臻今日得到大娘大叔一家款待和相助,心里百感交集。趙臻這就將酒一口干了。」說完他將酒杯舉向唇邊,一飲而盡。

大娘和丈夫看著趙臻一飲而盡,也欣慰地飲盡了這一小杯酒。

「娘……娘,那位姑娘,好似醒了。」坐在大娘身邊的大兒子忽然大聲說道。眾人齊齊看向一旁的矮床。只見顧榕已然是睜開了眼楮,睜著眼惺忪朦朧地望著他們。

趙臻見到顧榕醒了,心里感到寬慰,狹長的眼楮水光閃動。他連忙放下筷子和酒杯,快步走到顧榕床前。

顧榕的臉色雖已不再像之前那般蒼白,但她的神識尚未完全清醒,見到趙臻坐于自己面前問她現下可好,一下子便清醒了幾分。「阿臻,你可醒了?」顧榕說著便坐起來,哪知不小心踫到了傷口,微微有些抽疼,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趙臻見顧榕坐起來,趕忙扶著她。「榕姐小心。」

大娘一听趙臻對顧榕的稱呼,知趙臻分明心里有想法嘴上硬著不肯說,了然他的心,便在飯桌上揮了揮手,說道︰「公子既然和姑娘差不多年歲,又何必叫她一聲姐,只叫小名便可。」她見趙臻轉頭看過來,想了想,道,「這姑娘叫顧榕?不如,就叫阿榕如何?」

趙臻見大娘如此說,心下也了然大娘的想法。卻本能地紅了臉,搖著頭認真說道︰「不可。大娘不知,我只是榕姐身邊的小隨從而已,哪里有資質叫榕姐一聲如此親切的名諱。」

顧榕正欲點頭稱是,一听趙臻這樣說,忙抓住他的一只手臂,雙眼緊緊看著他,透出的光亮和認真,彷如冬日里不凍河般清澈透明。♀趙臻被她這麼一看,心里雖驟然感到欣喜,卻不由自主地搖著頭。「阿臻,叫我阿榕即可。你不是我的什麼隨從。這話我不知同你說過多少遍,我從沒有把你看成我的隨從。你于我而言,是親人,更勝親人。」

顧榕說的堅定,叫人無法反駁。趙臻伸出手握著顧榕的手,內心感動。他狹長的美目望著顧榕。

「好,阿榕。從今往後,我便這麼喊你。」

大娘一家見到這皆大歡喜的場面,不由得連連稱贊。便將桌子擺到了顧榕床前,又多擺了一副碗筷後,朝趙臻說道︰「公子且由你來喂姑娘吃飯吧。」

顧榕知道是大娘一家救了自己和趙臻,百般感激。但又不適趙臻喂飯,況且自己右手實屬正常,可以自己吃飯,便推辭道︰「大娘,還是我自己來吧。」她說著便拿起筷子,見那西北菜色雖不似江南之地那般多彩亮麗,卻獨有特色,不由得練練稱贊大娘和大叔的手藝。

顧榕是個容易歡喜的人,見到桌上擺著的一盤雪白剔透糕點,嘗了幾口便覺味道清甜,極是喜歡。便道︰「大娘這糕點莫非是西北特產?嘗著味道甜蜜,與那些西豐菜相比,這糕點不知要好吃幾倍。」顧榕笑了笑,一口吃的多了險些噎著,她又忙拿過趙臻邊上的酒杯,向嘴里灌了幾口酒。咀嚼片刻後終于咽了下去。

「哈哈哈,想不到姑娘竟如此有趣。」中年醫者看到顧榕努力把糕點咽下去的糾結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姑娘慢點吃。」

「大叔可曾听說過西豐菜?」顧榕剛把糕點咽下去,一邊說一邊夾起眼前一盤豆莢。

「西豐菜?可是江南名館西豐館的菜肴?」中年醫者問道。

「正是。」顧榕咬了一大口包子,口齒有些不清地笑道,「西豐菜被稱為江南美菜,味道好菜品也相宜。可是不知怎麼的,我就是覺著這西豐菜,好似足下踩著一捧金,高高在上,倘若沒有錢財,確實享受不了。相反,那些開在路旁的小店,熱熱鬧鬧的,菜色咋看一般,吃起來有一股子家常味道,卻感覺很合胃口。大叔大娘你們家的菜,便是如此。」

大娘和大叔听聞顧榕這般說道,不由得喜上眉梢。「哈哈哈,姑娘看著文靜,想不到說話確實如此伶俐,透著一股靈氣。不瞞你說,我家相公曾經做過廚子。」大娘看了看同樣笑著看著她的中年醫者,笑道。

顧榕一听,夸贊道︰「沒想到大叔才高八斗,曾經是廚子,現在卻為醫者。我著實佩服!這二者,只有有才華之人,才可轉換。」

中年醫者笑了笑,轉念一想,問道︰「可是姑娘公子,看你們衣著熨帖,應是華貴之人,你們二位,是否遭遇了謀財害命之凶徒?見姑娘傷的這般重,我實在忍不住要問一番。」

顧榕想了想,並不欲將他們的底細和所經歷的事情告訴中年醫者一家。中年醫者一家雖然救了顧榕和趙臻,但是他倆尚處于外鄉,左無親人右無近友,說多了招惹是非,不說于他們皆沒有壞處。倘若告知,反而容易使他們遭來殺身之禍。

「興許他們找錯了仇家。」顧榕笑著打太極。

趙臻見顧榕說話不太自然,便知顧榕不希望讓大娘一家知曉他們的身份。忙舉起酒杯說道︰「感謝大娘,大叔,兩位小弟弟,讓我們干了這杯酒。」

午飯吃完後,一家人將飯菜端回了柴房。顧榕坐在矮床上,思考著何時出發回京城。時間拖得越久,有些東西就越容易被掩蓋。往往要在事情發生最初,掌握它的趨勢,如此,才不致在將來坐以待斃。顧榕想起父親顧海眧曾經教給她的經商之道,想來這些道理都是可以相互聯系的。

她把這洞穴之事告訴趙臻,又將她的想法說與他听。趙臻听後大吃一驚,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且擔心她的身子尚未完全康復,自覺不妥,但他聰慧悟性高,轉念一想,覺得顧榕所說,極有道理,如今時間不待人,面對不知情者,顧榕的傷勢便是極好的證據。但是顧榕不是鐵打的,她的傷勢根本沒有好全。來到這中年醫者家里也不過半日。怎麼可以如此倉促奔走呢?他趙臻不願,恐怕中年醫者一家更是不願。

「阿榕,你傷勢未好,只是剛剛清醒,不可莽撞行事。即使事情再急,你也得顧著你的身子。」趙臻坐到顧榕身邊,擔心道。

顧榕為難地看著他的眼楮,只見他眼神堅定,不容拒絕。

半月以後,顧榕和趙臻收拾好行裝,便與中年醫者夫婦及他們的孩子告別。

「姑娘和公子此番回京,長路漫漫,且姑娘傷勢尚未完全見好,定要小心些,不可怠慢。」大娘一家在家門口為顧榕和趙臻送行,大娘見顧榕眼楮有些紅,不由得心里發酸。

顧榕見大娘一家皆依依不舍,心里也感到澀然。說了些寬慰的話,便和趙臻一同離去。

顧榕和趙臻趕到一家商鋪門口,只見有個瘦高個子站在那兒,似等了很久。他走到顧榕面前︰「小的在這等二位,不多時二位便來了,二位請隨我來。」

那是一名馬車夫,只見他渾身有些微微發顫,嘴唇也有些發青。

顧榕知他等待多時,又因他口齒伶俐,便賞了他一些錢兩。

他將顧榕和趙臻帶到店里,讓他倆付了馬車錢後,帶著他們穿越了長長一條走廊,打開門帶他們到了門外。

門口有一輛馬車,馬兒全身雪白,一眼看去與雪景融合在一起。

顧榕心情甚好,在趙臻的幫襯下上了馬車。

一路上,顧榕與那馬車夫相談甚融洽。那馬車夫是個豪爽幽默的人,待顧榕與趙臻亦即使認真。

如此,馬車連趕了七天七夜,終于在清晨趕回了京城宗執府。

顧榕走下車,望著宗執府偌大的門庭,心頭一種放松。

「三小姐回來了?」門口的守衛早就等候多時,接到顧榕乘車途中飛鴿傳書遞來情報的管事瞧見一女子和一男子在門前久站,朝那邊看了過去,一看便看到是三小姐和趙管事,可是他知曉,這次派出商運的不只有顧榕和趙臻二人,還有管領雷老先生,章文淵等,可是,他們人呢?他不敢多想,連忙要求守衛打開大門恭敬地請顧榕和趙臻進府。

正當顧榕抬腳向大門跨去,一支箭倏地射中了在邊上恭送他們的馬車夫。頓時,獻血從他的胸口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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