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菲亞特小轎車在佛羅倫薩古老的街道上行駛。♀
車里的長安與查理處于半冷戰狀態。
「為什麼不開心?」
「查理,你太過分了。」
查理看她一眼,繼續專心開車。
「如果你有什麼疑問,在幫我弄門票的時候完全可以問清楚,用得著兜這麼大一個圈子來示威嗎?」
「示威?」查理把這個詞放在唇間玩味,「我只是去談生意,那里安靜又高雅。」
「談生意,談生意會這麼巧,你有多少生意,誰會選在那里談生意?」
「為什麼不可以選在展會談生意。嗯?安。」查理把車停在路邊,轉過頭來看著長安,「第一,我在哪里談生意是我的自由;第二,我在我的地方談生意又有什麼不妥。」
「你的地方,那是你的地方?」
「不,我只是這次展覽的承辦方。」
「不可能。」長安開始糾結無關緊要的點,「你說過,對于古董珍品,你只買賣,不收藏。」
「是,我不是古董收藏家,我不會把那些脆弱的、易碎的、隨時會帶來危險的東西據為己有。但若不是我出面,這次展會根本辦不起來。」
長安不說話了,她覺得自己低估了大名鼎鼎的查理文森特的實力。
「安,你認為我每天都在忙什麼?」查理發動車子,掉頭,「既然你問到了,我就讓你知道,我有多少生意要談。」
「銀行。」長安看到往來盡出的儲戶、基金經理。
「證券交易所。」電子屏幕上的字母和數字讓長安眼花繚亂。
「這個你知道,拉維溫泉酒店。」是,梅曾在這里養傷。
……
「最後,還有海島度假村,你去過的。」
他們走過大半個佛羅倫薩,查理文森特,似乎不僅僅是個知名的有錢人。
「從我接手父親的產業至今,已超過十年,我對金錢數字並沒有多少執著,我沒有野心,這一切,只是資本的正常擴張。」
長安看著窗外。
「我從不以擁有多少資產為目標,因為我覺得生命中有更重要的東西。」
「……」
「也許我們應該去島上待幾天,那兒有不少美麗的風景。」
春寒料峭,街上走過的少男少女已迫不及待地換了亮麗春裝,將年輕美麗朝氣蓬勃的身體從重重衣物里解放出來。
長安看著他們,覺得自己走錯了路。
「查理,我想下車走走。」長安感到自己在文森特的世界里呼吸困難。
車門鎖未開,長安把手搭在門上,回頭看他。
「安,我與你相識兩年,我看著你一步步成長,漸漸**。」
「……」
「但我想讓你明白。」查理捉住她的手,「我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是一個成年人,不會花費那麼多精力專門去向你示威。」
「如果你是說這個,我已經懂了。」
「你不懂。」查理看著她的眼楮,英俊面龐露出笑容,「示威不是刻意為之,我只是順便。」
「……」安有點不明白。
「我也很不開心,安。」
「……」
「中國話怎麼說,對,吃醋了,酸酸的,像那天的酸菜魚湯那麼酸。」
「……」
「從來沒人有這種本事,除了你。」
嗯哼,我還讓你放棄刀叉,像孩子一樣用勺子吃飯呢。長安在心里樂起來。
「安,我從小接觸多少藝術珍品,我懂的不比任何專業的鑒賞家少,為什麼不找我陪你去展會。」查理用另一只手撐著額頭,「你讓我幫你弄門票,卻不叫我去。♀我好難過。」
長安覺得自己要受不了了。
這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怎麼這麼會裝可憐。
長安徹底落敗,她敗給了這個歷練十多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意大利商人。
這個人現在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我要下車。」長安堅持己見。
「……」
「開門,查理。」
嗒一聲,長安立刻打開車門跳下車,嘩,外面的空氣多麼新鮮。
「我自己隨便逛逛,回見,查理。」
難得一天假期,天氣晴好。
長安沿著街道散步逛商店。
幾分鐘後查理的司機就打來電話。
聲稱︰「文森特先生有事要忙,請您隨意,什麼時候需要用車,請打電話給我,隨叫隨到。」
途經書店,長安就進去看看。
看到門口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坐在台階上吃烤紅薯。
烤紅薯味道正宗,香飄十里。
長安想到自己還餓著肚子,忍不住有點眼饞。不知不覺就在書店門口盯了那人好一會兒。
年輕人覺得不對勁,抬起頭。
長安沒認錯,是個中國人。
「你也想吃?」他問長安。
一時間長安的饞蟲和思鄉之情被調到了最高點,但她還是耐著性子問︰「你怎麼坐在這兒吃?」
「書店不讓帶熟食進去,我吃完再進去。」
聲音熟悉,也許是同胞之故。
「這個,在哪兒買的?」
「我自己店里烤的。」
「你有自己的餐館!老天,可不可以先帶我去,我餓死了。」
「行啊。」年輕人吃完,把紙袋子扔到最近的垃圾桶里,「現在就走。」
地方不遠,步行也就一刻鐘的樣子。
一條有很多小吃店的街道,過了飯點兒,已經不那麼熱鬧。
長安在其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小韓中餐館。
心里正想怎麼會這麼巧,就看到那個年輕人拐進了店里。
迎面一個女生,笑著跟年輕人說︰「大衛,你回來了。」
「來客人啦。」年輕人笑著說。
女生轉頭招呼長安︰「你好,啊……長安,怎麼這麼巧!!」
這下沒錯了,女生是梅,那個年輕人,即是與長安通過幾次電話的韓威。
長安與他隔著幾步的距離,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真巧,喂,梅,果然是帥哥哦!」長安低聲打趣她。
「等著看我把他拿下。」
長安樂了。
慶祝她們久別重逢,韓威親自下廚,做了一大碗牛肉泡饃給長安解饞,還有剛烤好的紅薯。
用韓威的話說,這是自己消費,概不出售的珍品。
長安吃飽喝足,就打算回家去,韓威追出來送她,請她以後常來。
長安記得自己的第一位客戶,是那位紳士儒雅的張先生,如果張先生有空再來佛羅倫薩,請韓威一定聯系她見一面。
「身在異國他鄉,萬事小心。」韓威伸出雙臂擁抱一下。
長安點點頭︰「生活不易,你也要多保重。」她趴在他耳邊輕輕說,「你知不知道梅喜歡你?」
「我當她是好朋友,我會照顧她。」韓威回復。
長安不再多言,告別離開。
酒足飯飽心情本就不錯,接到查理來電的時候,長安心里美得要飛到天上去。
「安,累不累?」
「不累。」
「午飯吃過了嗎?」
「剛吃完。」長安邊走邊講電話。
「好,那要回來嗎?我去接你。」
「好……啊!」
身邊突然竄過一輛機車,車上的人一把搶走了長安的手機。
是查理給她買的,大約價格不菲。
長安站在街上足足愣了三秒,臉側火辣辣地疼。長安伸手去模,手上竟然沾了血跡。歹徒搶走手機的時候,在她的臉側留下兩道抓痕。
這疼痛讓長安清醒過來,她順著街道狂奔,直到遇見第一位警察。
三言兩句把情況說清楚。
「小姐,你需要到診室處理一下傷口。」警察注意到她臉側的血跡。
「先等一下,您可以借我電話嗎,我想打一個電話。」
她用手機撥通查理的電話,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接電話的卻是翻譯員里奇。
「啊,是您,我們正在往您那邊趕,是,文森特先生在開車……先生您超速了!文森特!您瘋了!是……是許小姐電話。」
然後電話換了一個人。
「安。」長安听到他的聲音,迫切的、忙亂的,好像一台音質不佳的收音機。
「是我,查理,我沒事,我很好,你先把車停下來,讓里奇開車。」
十幾秒之後,查理的聲音基本恢復正常︰「安,出什麼事了,我正在往你那邊趕。」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
「定位系統。」他說話很慢,聲音很穩,長安能想像得到他靠在車座椅背上,呼出一口氣,「剛讓通訊公司查的。」
「我現在去西區警局錄口供,不要急,慢慢開車過來。」長安比他還鎮定。
「好。」
「查理。」臨掛電話之前,長安叫住他。
「安?」
「我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事,哪怕是我要死了,也請你以自己的安全為重。」長安一字一頓清楚發音,「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長安听到查理在那邊輕輕地笑了。
「安,這話說得真漂亮。」他的聲音更加堅定,「但我不會讓你出事,任何想傷害你的人,我都會為你除掉。」
長安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警察。
警察站在兩步之外,一副「我沒有在听哦,但是你們說什麼我懂」的表情。
長安默默地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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