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听到外面動靜,立即問道,「出了什麼事?」
任盈盈站在門口焦急的說,「方才門外有人鬼鬼祟祟向里張望!」
令狐沖想到方才自己一時意亂情迷的丑態可能落到旁人眼中,忍不住紅了臉。♀他伸手將林平之從浴桶中抱出,又拽過被子遮住他赤~果的身體,不想被外人瞧了去。
任盈盈見令狐沖臉上可疑的羞赧神色,好像偷歡的情人被捉奸在床的錯覺。她沒有漏掉令狐沖眼底慌張神色,若真無事不可對人言,又何必這般躲躲閃閃?她看到令狐沖眉間神色,似在強忍痛楚,忙問道,「令狐大哥,你受傷了?」
令狐沖擺擺手,「方才被門外那人驚到,險些走火入魔。只是林師弟他……到現在還是昏迷不醒……剛才那人是何路數?你們可看清楚了?」
岳靈珊直搖頭,「那人輕功極好,我們也只是看到有人影閃過。只是看他的招式,似乎不是五岳劍派的路子。」
任盈盈心里清如明鏡,那人的身手根本就是神教中人,如此藏頭露尾,想必是楊蓮亭的手下。莫非計劃已經被那人發現?若真是如此,看來有必要早些下手才是。她打定主意,也不點破。
令狐沖尋思片刻,對岳靈珊說道,「或許這人與白龍廟外那群黑衣人是一伙的。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些人的口音南北皆有,武功更雜,顯然並非一個門派,但相互間極有默契,並非臨時聚在一起,到底是何來歷?就連師父見識廣博也無法得知他們的底細,實在可疑。」
岳靈珊點點頭,「我也听爹爹提過,這些人的武功極高,論理他不可能不知道……」
「還有嵩山派左飛英那伙人,不早不晚,單單在那個時候出現,定是早有預謀……」他話音未落,便被林平之急促的咳喘聲打斷,急忙走上前去,看到那人一雙燦若星辰的眼楮,頓時所有的不快都被丟到腦後,連聲問道,「小林子,你可覺得好些了嗎?」
岳靈珊高興道,「謝天謝地,小林子你可終于醒了!」
「好多了,只是……胸口疼的厲害……」林平之的臉色依舊蒼白如雪,只是口唇已有血色。♀
任盈盈見岳靈珊一副緊張神情,便知道她對林平之心存愛慕,打趣道,「岳姑娘這下該放心了吧。」
岳靈珊被她窺破心事,頓時羞紅了臉。那嬌羞的模樣落在令狐沖眼中,只覺得無比刺眼。
林平之對任盈盈是懼多于恨,回想起前世在地牢中魔教聖姑加諸己身種種手段,頓覺寒毛倒豎。
令狐沖見他打了個哆嗦,以為他畏涼,連忙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小林子,可還覺得冷嗎?」
林平之努力揚起笑臉對令狐沖解釋,「已經好多了。大師兄,不知這位姑娘高姓大名,師從何派?」
令狐沖見那笑容如此蒼白虛弱,心中又憐又痛,但知他不願受人憐憫,自己也只裝作不見,索性岔開話題,「說起來這位姑娘你也是見過的。那日在洛陽城中與一位苗家姑娘一起的婆婆,正是這位任姑娘所扮。」
林平之故見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多謝當日任姑娘出手相助。」
他嘴上雖這樣說,但眼底卻是防備神色。任盈盈只覺奇怪,不知這人為何對自己心存敵意,莫非是因為令狐沖?她雖然是懷疑,神色卻是平和,「林少俠不必客氣,令狐大哥為人仗義直爽,我也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
二人又寒暄幾句,任盈盈愈發疑惑,卻又不想被林平之看穿,便找借口離開。
林平之見房中只余他與令狐沖二人,才覺得安心。想起方才任盈盈晦暗不明的神色,試探道,「方才那位任姑娘多次相助,甚是仗義。」
令狐沖只當任盈盈方才贈藥令這小師弟誤解,解釋說,「盈盈雍容大度,確實性情中人。」他偷看林平之神色,以為他在呷醋,心中暗爽。
「不知大師兄怎會與任姑娘一路同行?」
令狐沖見他面帶不豫,恐他暗自氣惱誤會,傷了彼此和氣,于是正色道,「說來也巧。那晚在白龍廟前分別之後,師父四處尋你不著,但恆山派屢次傳來消息,左盟主又逼得緊,師父只好令我與小師妹留下繼續尋找,他老人家領著眾位師弟先去恆山。」
林平之心中暗想,岳不群之所以留岳靈珊下來,想必是為了監視令狐沖一舉一動。他心中早已認定令狐沖得了闢邪劍譜,卻不點破,心機深沉,實在難測。
令狐沖繼續說道,「說來也巧,我與小師妹無意間听到她的琴聲,正在那首笑傲江湖曲。當年劉正風與曲洋謝世後,那本琴譜機緣巧合落在我的手中,只是世間無人能駕馭,深以為憾,不曾想卻被盈盈彈奏出來。」
林平之見他雖故作平靜,卻語氣中難掩苦澀,便已猜想到,定是岳不群在白龍廟外失了面子,見不得令狐沖風頭蓋過自身,便將他身上那本笑傲江湖曲當作闢邪劍譜,這曲譜偏偏被任盈盈彈奏了出來,也算了替令狐沖解了圍,只是師徒間嫌隙就此埋下,再也無法如從前一般親近。
世間之事也許冥冥之中早有定數。本以為在洛陽城中免去外公對令狐沖的猜忌,也就沒有任盈盈解曲療傷,誰知終究逃不過。
思及此處,林平之不禁有些害怕,怕他即使重生一世,也免不了斷手瞎眼,最終囚禁西湖牢里的命數。他不怕死,想要仇人一死並不難,就算拼上性命,也能與仇家一斗。只是他們害了林家滿門性命,只是一死如此能解心頭之恨。他想親手讓這些人一無所有,讓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令狐沖見林平之沉默不語,以為他又在胡思亂想,連忙說道,「這次也多虧了盈盈,才能尋到你的行蹤……平之,你、你不要多心……」
林平之淡淡的說,「你還是跟師姐好好解釋一下吧。」
「我……我與小師妹……唉!」令狐沖本想說,「我與小師妹雖然自小一起長大,可我只將她視作親妹子一般,並無男女之情。」但轉念又一想,「我與小師妹之間光明磊落,若是一再辯解,反倒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索性閉口不提,轉而問道,「先不說這個。平之,那晚在白龍廟前劫走你的,究竟是何人?」
「是青城派的人……」想起那一夜與余人彥行了荒唐之事,林平之不由又羞又氣,「他們使了百般手段為難于我,不過是為了闢邪劍譜!」
令狐沖想起為他療傷之時,曾見他手腳數處傷痕,可見青城派下手狠辣,不免有些後悔,早知更該讓這幾人好好吃些苦頭才是。
「後來還是嵩山派的前輩相救才得以月兌身。」林平之笑道,「誰知竟這樣巧,幸虧大師兄你及時趕到,不然我與師姐都要死在青城派手里了。」
其實哪里是巧合,嵩山派弟子眾多,想要打听令狐沖幾人的行蹤並非難事,丁勉本就知道岳靈珊被青城派圍攻,卻單單把自己留下,無非是想借青城派的手讓自己吃些苦頭罷了。
照理說,嵩山派應該與他們華山派一樣趕去恆山,怎麼會在這附近出現,令狐沖疑竇頓生。他看到林平之面露疲色,不由勸慰道,「平之,你受了傷,還是早些休息吧,養好身體也要早日與師傅匯合。」
林平之點點頭,不再多言,許是這幾日累得緊了,不一會兒待沉沉睡去。令狐沖怕他著涼,為他掖好被角。窗外月光映射進來,朦朦朧朧的看到他的臉,皎如明月,潔勝冰雪。令狐沖回想起今日余人彥臨走前絕望神情,心道︰這人雖然可恨,但他寧可傷及自己也不願平之受半分傷害,倒也稱得上是真心真意,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望著林平之寧靜的睡顏,令狐沖心中暗忖,自己從小沒了父母,全蒙師父師母撫養長大,對待自己猶如親生愛子一般,與小師妹更是自小長在一處,玩在一處,敬之護之,舍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卻從不曾生出半分親昵的念頭;對于任姑娘則是欣賞,那種親近,與情愛無關,如同對天底下所有美好事物一樣。
但林平之則不同。令狐沖深刻的感覺到對他,無法像其他師兄弟一般坦然。像現在這樣與他抵足而眠,卻只會讓他愈發空虛。想要接近他,想要佔有他的全部。如同一個平凡的男人那樣去愛自己的女人。不論這個人如何強大,只想對掏心掏肺的對他好,也不願他受一點傷害。
令狐沖知道,自己是華山派的掌門大弟子,入門固然最早,武功亦非同輩師弟所能及,他日勢必要承受師父衣缽,執掌華山一派。自己對平之這番心思,若是被師父師娘知曉,必會傷心失望。但師父師娘若真怪罪下來,自己定然一力承擔。想到兩人傷心失望的神情,又不免心緒難平,這般神思繾綣,竟一夜未眠。
作者有話要說︰大濕兄再這麼消極悲觀下去,何日能推倒平弟啊,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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