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間充斥著濃重的牡丹馥郁香氣,仿佛夾帶著無數粉狀顆粒源源不斷地飄進自己的鼻子里,揮散不去。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終于忍不住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桃紅色的帳幔。目光低垂,身上蓋著桃紅色雲羅綢被,背面光滑,紋樣繁雜。
迷糊起身下床,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中衣中褲。床架上掛著的無數流蘇輕晃,拂開層層疊疊的水色煙紗是一面半透明的絹素屏風,屏風上畫著數十個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的女子,看不清眉目,卻將那半敞的紗裙、隱約若現的豐乳肥臀以及風情艷色描畫得栩栩如生。
繞過屏風走到外間,一張圓桌兩把繡墩,唯一的一扇窗的左邊,放一妝奩桌,桌上釵簪林林脂粉艷麗,似是經常使用而並未收拾齊整。窗的右邊牆角里立著一高腳花瓶,花瓶里插著兩枝絢爛的牡丹,味道異常濃重,正開在邊上一張精致的美人塌枕側。
李孟堯皺了皺眉,一抹水墨色的光亮閃過腦海,只是這地方……
疑惑間,有人推門而入,紅緞抹胸緊裹上身,外披紅色紗衣,薄如蟬翼,透現一片如玉雪白肌膚,群上綴彩蝶飛飛,加上鬢發低垂斜插碧玉簪,眉眼飛揚,整個人嬌媚妖艷勾人魂魄。
見到李孟堯穿一身中衣靜靜地打量著她,女子愣了愣,眼光微閃,扶了扶鬢角,媚然一笑︰「喲,你醒啦。」
然後扭擺著細細的腰肢越過李孟堯,穿過屏風走進內室,一陣窸窣後換了身紫紗抹胸長裙飄然而出,又對著銅鏡將秀發披落肩頭後再重新盤起,換了枝鳳簪,便要再出去。
臨到門口時,才似突然發覺李孟堯一直追隨著她的目光,半側臉嘴角微微揚起弧度,妖媚之色更甚,「床上有給你備的一套衣裳,換好後自會有人來尋你。」
再次只剩一人的李孟堯默默地走進內室,床上果然多了一套淡粉色繡花長裙,雖然不喜這顏色,但慶幸比起那女子身上的衣物,這套明顯在她可勉強接受的範圍內。
臉上的人皮面具已經被人摘下,原先穿著的衣物也不見了。
好不容易找到塊頭紗包住了頭發,房門再次「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小女孩怯懦地探進半個身子,小聲地說︰「姑娘,請隨我來。」
出門便是長長的環形走廊,一排的房間依次開立,此時都房門禁閉。中央吊空的圓形屋頂,從頂上橫梁掛下一顆火紅的繡球,再從繡球四周分散出一部分彩條垂落而下,另一部分彩條則系綁在這層樓的木柱子上。一樓是個寬敞的廳堂,擺放桌椅無數,正對西面是一個小舞台,舞台上彩紗層層,散落著還沒打掃的斑斕花瓣。雖已是正午,整座樓卻一片寂靜,只有數個類似小姑娘模樣大小的少年在整理收拾。
聞著難掩的酒味和劣質的脂粉味,這是個什麼地方,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
隨著小姑娘下樓,穿過後院的廚房,拐進一個月門,頓時清風和暖,碧樹瓊花,一座兩層的精致小閣樓優雅地在錯落的綠草群芳中顯現。
待到二樓的房前,小女孩低伏行禮後退身遠去。
李孟堯微微一頓,推門而入。
水墨袍服,墨黑頭發,清風朗月,高挑秀雅的身姿微微彎腰于書案前,修長優美的手指輕執羊毫行雲流水地在紙上舞弄,半低的頭形成誘人的弧度。
「堯堯,自你上次不辭而別已一月未見,本公子對你甚是思念。」
頭沒抬,手未歇,不耽誤嘴上功夫。一開口就讓她對他的美貌欣賞之感大打折扣,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李孟堯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淡淡回道︰「噢。」
一拳打在棉花上,歐陽律卻一點也不泄氣,嬉笑道︰「我從你熱情的目光和欲言還休的回答中嗅到了重逢的喜悅之情。」
「多日不見,公子依舊多情,奈何一廂情願。」
歐陽律聞言抬頭,看到李孟堯的穿著,不禁眉頭微皺,轉瞬即逝,放下手中羊毫,俊目含笑,「堯堯何時才能對我坦露真心。」
心中立即有千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廝果然一日自戀勝過一日啊!
不待李孟堯反駁什麼,歐陽律捧起舞弄好的東西,吹了吹,然後裱在了一旁準備好的畫軸里,掛到了正對著睡床的牆上,搖頭晃腦地細細盯著畫欣賞起來。
李孟堯的目光隨之而去,才瞥一眼,目光大沉。
只見畫上一女子面容秀麗,眉目清明,睡相安詳,烏黑及肩的短發鋪散枕上,到此本該是月下淡淡曇花無聲開放的清新靜美,偏生一只手臂露在被外,香肩微現,勾勒出鎖骨優美,頓時生出幾分嫵媚,引人遐想。
更令人七竅生煙的是,畫的邊上題有一詩,詩曰︰
香絲秀膩挽風流,柳腰豐標勝小蠻。
淡月彎彎淺含情,波水溶溶夢思盈。
青蔥玉臂誰人枕,一點朱唇幾人嘗。
淒涼別後重相見,願得佳人入懷來。
怒目瞪去,正對上歐陽律星河璀璨、眉尾輕挑,口中輕吟︰「喜容原好,愁容也好,驀地間怒容越好,一點嬌嗔,襯出粉頰染紅妝。前人詩詞,頗有遠見哉!」
吟誦間,精致的臉龐已近眼前,輕衣緩帶亮如明珠美玉,笑得溫柔蕩漾,一下熄滅她的熊熊怒火,沉醉在他風華卓越的眉目神情中。
晃神間,頭紗被他輕輕一拂掉落在地,感覺那流轉在她臉上的目光將她細細打量了個通透,他的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憐惜地輕撫她的秀發。
曖昧在空氣中無聲無息地蕩漾開來。
「怎麼每次遇見你,都那麼不愛惜自己。」
語氣輕柔,帶著些許抱怨,仿佛至愛情人間嬌嗔的心疼,這般旖旎,掠起漣漪層層,他掌心的細膩輕觸頭頂,充滿愛憐。
美男,炫目。
環境,清幽。
關愛,暖心。
狀態,良好。
天時,地利,人和。
氣氛好得讓人不忍破壞,外人看來正是箭在弦上左右開弓的好時機。
目測暖床紅被正在後方約一公尺的位置,正是將美男剛好推倒壓下的絕佳距離,緊接著依偎入懷吃抹干淨才是正道。
何況對方此刻也是一副「來啊,快撲到我!」的架勢。
奈何終是一聲低至不可聞的悠長嘆息似驚雷碎了無聲,擾了旖旎。
女子迷蒙的眼瞳不再,剎那射出精光,讓開一步,「果然長年流連煙花柳巷,頂著這副臭皮囊,滿月復婬詞艷曲,多少紅粉佳人趨之若鶩。」
歐陽律收回落空的手,有些無奈︰「千萬紅粉,不及堯堯施舍予我一絲情意。」
繼而神情一斂,重重嘆息︰「罷了罷了,難得展示本公子風流才情的一面,還是未搏美人溫言軟語。天下唯堯堯不解吾風情也!」
李孟堯氣定神閑,自若地走到繡墩坐下,倒了杯茶一飲而盡,聲音平淡無波地問︰「出現得這麼巧,我是不是該懷疑你暗中派人跟蹤我。」
歐陽律立即端著張失望的臉湊到她跟前,滿是無辜︰「堯堯怎能如此曲解老天對我們緣分的安排!」
「倒是堯堯你,這次相見竟比上次還要無視我。」語氣不滿之意滿溢。
李孟堯繼續喝茶,頭也不抬,「見過大海,方知小溪的狹隘。牡丹雖驚艷一時,哪及世間花海萬千。」
「堯堯!」歐陽律驚悚尖叫,「論風華才情,世間還有誰能比得上我?」
似是突然想起什麼,歐陽律突然森然道︰「一定是那虎背熊腰的定王在你面前晃蕩太久,讓你的審美觀發生了極度的扭曲。」
抬起杯子的手瞬間一頓,沒想到人家那標準健美的身材到了他嘴里倒成了虎背熊腰,果然是那什麼什麼里吐不出象牙。
自動忽略插科打諢的表面明顯的因嫉妒而誣陷之意,李孟堯眼皮輕跳,悠悠說︰「你倒是把人家的底模了個透。」
迎上李孟堯探究意味濃郁的眼楮,歐陽律不以為意︰「行走江湖,怎能沒有這點本事。」
「那麼,你倒說說,我是誰?」清冷的聲音听不出情緒,問得有些漫不經心,卻如冰山之下暗藏洶涌波濤。
男子眸光現出一抹幽深,緊緊盯著女子面無表情的臉,嘴角抿成道優雅的輕弧,別有意味地答道︰「要對一個人追根究底,以我的能力相當容易,根本無需親自出馬。真正需要費心思的,是我關心在乎的人,總有一天,你會慢慢地主動在我面前一層一層地剝開謎團。」
他的眼神很認真,如浩瀚玄潮逐漸覆過心間,磨去尖銳的稜角。
李孟堯嘴角輕揚,話題一轉,語氣誠懇,「歐陽律,你又救了我一次。」
歐陽律頓時笑得像只詭計得逞的狡猾狐狸,桃花眼亮若晨星,隨即又忽地語氣幽怨︰「為什麼你能夠不顧性命地幫助定王,卻一再懷疑我對你的用心?」
李孟堯秀眉輕挑,反唇相譏︰「不是該你反省自己的行為作風?」
「堯堯,你總是對我如此刻薄。果然是愛之深責之切啊!」
「哦?」女子目光向側一瞥,古怪地笑笑,溫婉道︰「我很樂意替令堂管教管教你,乖孩兒。」
得意至極的歐陽律霎那間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