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虛領著玉止戈行走一條山道之上,這山道修得寬敞干淨,如同紅玉仙人楓枝椏層層疊疊鋪展眼前,時不時有比成人手掌還大上一圈兒楓葉旋轉飄落,路面上已然堆疊了不少,就像有一層薄薄血脂流淌腳下。
「姜師兄,你回來了?」姜子虛正邊走邊小聲地跟玉止戈說著赤元門一些規矩,不遠處卻迎上來一個綠衫黃裳女修,年歲似乎十六七歲,生十分清麗,臉上帶著一抹羞怯微澀笑容,如同初春葉株上凝出晨露,這使得她看上去為美麗。
「童心,你出關了?」姜子虛微微一頓,臉上很露出溫潤柔和笑意,眸子里如同含著碧綠水波,讓人不自禁便產生親近之意。
扁童心有些不自地撩了撩耳後秀發,抿了抿唇輕聲道︰「是,前兩日便出關了。我听說姜師兄和小師妹去了苗王山,心中十分牽掛,師兄此行可順利?」
姜子虛握了握玉止戈手,輕笑道︰「有大師兄和余師伯,自是沒有大問題。阿止,這是你扁童心扁師姐,她是單系木靈根,為第四峰公孫師伯座下大弟子,煉丹本事三代弟子中無人能出其右。」
玉止戈淡淡道︰「師姐好。」
扁童心面露好奇︰「他是?」
姜子虛模了模玉止戈柔軟頭發,笑道︰「阿止是師傅收關門弟子,我正要帶他去領身份玉牌。」
扁童心見姜子虛神色溫和,便知道他心里對這剛剛入門小師弟是十分喜愛,何況玉止戈身份也確不凡,淳于崢無子,姜子虛又只是記名弟子,算來算去也只有秦非蓮和玉止戈兩個徒弟,日後無論是誰做掌門,師兄弟間關系總是比旁人要親厚些。
這麼一想,扁童心便有心與他結個善緣,笑盈盈地從袖中取出一對模樣古樸手環遞給玉止戈,柔聲道︰「這燭龍環是我師尊探索一處古跡得來法寶,能擋住真嬰境三次攻擊,叫我用了一次,如今還剩兩次。這是男子慣用樣式,我又有了旁護身法寶,便送給小師弟你。」
玉止戈眉頭一挑,伸手接過這對手環,這手環通身是一條餃尾燭龍,色澤青黑,非金非木,入手卻頗沉,一只冰涼、一只微溫,一看便不是什麼凡物。苗王山那一戰,為了引發走蛟之勢,玉止戈幾乎將通身法寶和靈玉都引爆了,如今除了那一枚打神錐,算是真正兩袖清風、身無長物,扁童心這護身法寶,送實是及時。
「多謝師姐。只是這麼貴重東西」玉止戈猶豫不決地看了看手中燭龍環,又瞟了瞟姜子虛,將小孩兒見到了心愛之物既舍不得放手又害怕大人責怪模樣扮演十足像。
姜子虛笑著揉了揉他腦袋,向扁童心道︰「不愧是多寶老祖徒弟。阿止剛剛入門正巧缺少此類法器,我手頭那些他大概是用不了,既如此,我便舌忝著臉叫他收下了。」
扁童心輕聲道︰「師兄本不該與我客氣。今晚山下將有盛大廟會,白師兄蘭師姐他們都約好了要一道下去,不知姜師兄可有興趣陪我們去湊湊熱鬧?」
姜子虛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冷芒,聲音里卻帶著笑︰「那自是應該,待我安頓好阿止,便去山下與你們會合。」
「你人緣很好。」又走了一段時間,玉止戈忽然道,「我們走了一路,遇見五個修士,其中有三個都與你打了招呼。」
姜子虛看了看他,輕笑道︰「我是掌門記名弟子,身份虛高,如大師兄那樣自然看我不上,但門派中,畢竟是中下層修士較多些。」
玉止戈點了點頭,對他話也只是信了三成。就像之前那個扁童心,單系冰靈根,容貌也上乘,這赤元門內,必然也屬于天之驕女一類,她對姜子虛卻不僅僅是和善親近,甚至還抱有愛慕之意,可見這個所謂掌門記名弟子,只怕也是個深藏不露人物。
姜子虛能耐遠比玉止戈想象還要大,他並非看不出自己這個便宜師弟想法,只是他心里還有些其他打算,這會兒也並不急著和他辯解,仍是一路走一路說,二人相安無事地來到了一座飛檐琳瑯八角閣樓之前。
那閣樓之前有一張簡陋木桌,木桌上趴伏著一個頭發花白修士,他正埋頭疾書,神情認真端正,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書寫重要事情。
「靳師兄,這位就是師傅收關門弟子玉止戈,勞請為他制作身份玉牌。」
姜子虛牽著玉止戈停這張簡陋木桌之前,恭恭敬敬地行禮、恭恭敬敬地說話,不敢有絲毫怠慢。
那修士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老態龍鐘臉孔,修士里若非喜好罕有這樣年紀修者,一般修為到達丹心境便有駐顏本事,像這人一般,只怕是到了天人五衰、壽元將近時候。
那老修士取下架眼前單片水晶擦了擦,皺巴巴手指不易察覺地抖動著︰「師傅又收徒弟了?」
姜子虛應道︰「是,阿止是天生冰靈根,很得師傅心意。」
那老修士長嘆了口氣,有些渾濁眼楮仔細將玉止戈打量了一遍,感慨地搖搖頭︰「好、好,果然是好資質,定不辜負師傅一身好本事。叫玉止戈是吧,止戈為武,俠之大義,好名字啊,好名字啊!」
老修士模索著從腰間儲物袋中倒出一塊火紅玉牌,用長長指甲上面刻出「玉止戈」三個古樸小字,他字寫得非常好,若是拿到凡間,恐怕是真正一字千金,只是放赤元門中,卻只能拿來給人刻刻名字,罕有人會注意到他存。
「自大師兄之後,也就小姜你還會來看看我這把將要入土老骨頭。這赤元門中,只怕已沒有幾個人記得我靳魏存了。」老修士輕嘆一聲,從身後架子上摘下一枚玉簡,連同玉牌一起塞到了玉止戈手里,「你是師傅關門弟子,一應法訣丹藥自有師傅為你準備。這是赤元門地圖,其上有詳注解,想來小姜也會給你解釋,你保管好便是。」
玉止戈行了一禮,學著姜子虛道︰「多謝靳師兄。」
老修士又嘆了口氣,昏黃眼中有一絲難明痛楚和寂寥,這使他整個人看上去都仿佛被一種蒼涼暮色籠罩,傴僂身形似一盞將要燃油燈,擺了擺手,又埋頭下去寫字了。
「他寫,都是‘悔’。」
姜子虛輕嘆道︰「靳師兄曾經是這赤元城中一戶富商之子,他靈根不太好,大約是同我差不多。他曾參加過兩次赤元門選拔人才比試,卻都因為資質問題被刷了下去,靳師兄是個一心向道人,他赤元門山門外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日才引起掌門注意,收做弟子。只是數十年過去,他修為一直停道一境中期未有寸進,掌門將他打發來此看守、管理門內弟子瑣事听說十幾年前他凡間妻女都過世了,靳師兄,心里只怕是很苦」
玉止戈又回頭看了一眼,仿佛透過遙遠距離再次看清了那個伏案書寫蒼老身影。
他後悔,或許不僅僅是辜負了掌門教導,有當年拋妻棄女來追尋這一條水月鏡花般長生之路。暮年回首時,他手中什麼都抓不住,只能帶著一腔悵惘與孤獨守這偏僻角落,用僅剩生命來緬懷他枯乏而寥落過去。
「世間紅塵百年,勝得如夢長生。」玉止戈突然嘆了口氣。
姜子虛看了他一眼,跟著喃喃念了一遍,忽然心有所感,丹田中一道青氣噴涌,桎梏許久修為竟是驀然有了些許松動之意。
喜歡言情姜子虛睜開眼,愕然看向玉止戈,那少年神情仍稍顯清淡寡情,卻是叫他越看越,忍不住將他抱懷里,輕笑道︰「好阿止,你就是我小福星。百度搜或,,玉止戈板著一張臉,深刻覺得這個人一定是出門忘了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