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彰威軍昭勇營指揮使木爽有緊急軍情呈報,現在殿外等候。♀」
「快傳!」
朱元璋放下手中奏疏,揉了揉因長久盯著奏疏看而有些疲倦的雙眼。這一日一夜來,他看了不下五百份奏疏,千奇百怪的論調,已令他麻木不堪。
木爽進得奉天殿,跪下行禮後,見朱元璋一臉疲憊,不由關切地說道︰「皇上,如此辛勞,切莫傷了龍體。」語氣懇切,一片真心盡含其中。
朱元璋見到風塵僕僕的木爽,本已歡喜,听得他純出肺腑的關切之語,更加開懷,直接從龍案後走了出來,親手扶起木爽,仔細看了看他,又伸手在他臂膀上用力拍了拍,砰砰有聲,肌肉強健,頓時哈哈大笑道︰「又健壯了許多!天德果然有法子!」
木爽也笑了,低下頭說道︰「此番講武,孩兒確是受益良多。」朱元璋含笑點頭,對自己決定讓皇子們參加中都講武一舉,甚是自得。
隨即,朱元璋面色一斂,問道︰「有何緊急軍情,天德需要派你來親自前來?」
木爽見朱元璋開始詢問正事,便也收起天倫之情,將仰、胡、沈一干人等的陰謀細細說了一遍,還呈上了徐達寫給朱元璋的奏折。
他以為朱元璋會龍顏大怒,豈知,朱元璋听罷只是愣了一下,臉上慢慢浮現出釋然的笑容,「哈哈,天德啊天德,你不愧是朕的福將!又幫了朕一回!」笑聲回蕩在奉天殿中,顯得那樣空曠悠遠。
次日,葉伯巨被解入京中。眾臣聞訊皆感其忠勇耿直,有心相救但卻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時有人想到了丞相胡惟庸,便集體前往丞相府,請求胡惟庸對這位直言諫臣伸出援手。♀
時值胡惟庸新任丞相不久,正需尋找朝中助力,見眾臣相請。雖知此事難以轉圜。但仍想勉力一試。當即答應立刻進宮為他求情。
當胡惟庸在御書房得見朱元璋時,木爽正侍立在旁,兩人笑語不斷,氣氛甚佳。胡惟庸見此良機,立刻小心翼翼地向朱元璋報告,葉伯巨已押解入京,是否應下于刑部獄候審?
胡惟庸知道朱元璋當日的原話,那可是要將葉伯巨親手射殺。如今他所提的這個建議,卻是要將葉伯巨改入刑部大獄,可說是變相地挽救葉伯巨。若朱元璋認真追究起來。只怕他這個丞相也當到頭了。他在朱元璋面前躬體,有些緊張。覺得額頭似乎出了層細汗。
「好,朕便準他下刑部獄,讓有司審議,看看這個其心可誅的亂臣賊子如何翻覆!」朱元璋頭也不抬地準了胡惟庸的提議。這番爽快,卻讓本以為要費盡唇舌的胡惟庸呆了一下。
「朕知道,你們這些臣子,對朕前番處置這葉伯巨頗有微詞。朕如今便讓他入得刑部,有司按律審議,也好教你們心服口服!朕的《大明律》並非束之高閣之物!」朱元璋看起來心情頗好,又多說了兩句。
胡惟庸卻是驚出一身冷汗,「頗有微詞」這四個字從朱元璋口中說出,顯然表明他雖未在現場,但早已掌握了這些大臣的種種舉動,今日對他說出,是敲山震虎也罷。是意有所指也罷,以後,他都要更加謹慎了。胡惟庸立刻在心里決定,今後任何場合,都決不可論及帝非。
三日後,木爽自應天返回彰威軍中。
同日,朱元璋詔告天下︰洪武九年,星有變,佔余寇未淨。♀彰威軍勇擒張黨余寇,厘清宇內,論功行賞,軍中所有官員,進級一品,賞金百兩,士卒加銀百兩,家中田畝免徭賦三年。徐達加封太子少師。
邸報則重筆書告︰平遙縣儒學訓導葉伯巨,妖言惑主,離間天家骨肉,罪至不赦,下刑部獄,永不開釋。
徐達放下邸報,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的皇帝好兄弟朱元璋,手腳甚快,早已將所有賞賜撥付到位,軍中人人歡慶。大家都為朱元璋的英明神武呼喝萬歲。
徐寧端著一碗湯藥進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徐達的肩傷已日漸康復,這湯藥,也已根據傷情換了方子。她見徐達面無喜色,猜測他定是為葉伯巨惋惜,便勸道︰「徐將軍,葉伯巨雖受苦,但心中未必後悔。筆秉其心正是他們這樣士人的風骨。你一番嘆息,豈非負了他們的付出?不若好好計較一下,如何能讓他月兌離苦海?」
當邸報抵達時,徐寧徹底被葉伯巨這樣的諍諍風骨震驚了。在她以前生活的年代,仕途中人雖也有懷抱理想者,但在政治抱負遭遇種種南牆踫壁之後,不肯回頭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她也曾听人說過,崖山之後無中華,有風骨的人,自崖山一役後,在元人的刀光下全都消失了。但是,葉伯巨的直言相諫,甚至不惜以身殉道,讓徐寧完完全全打破了這些想法。葉伯巨那股雖千萬人而吾往矣的勇氣,足以粉碎徐寧心中那些桎梏,她希望能夠幫上他一把。
徐達搖了搖頭,「皇上……唉。」他自然知道徐寧的心意,但他更知道朱元璋的想法。這個並肩戰斗了幾十年的兄弟,一生最恨便是家門慘淡。如今當上皇帝,子孫繁育,自然倍加珍惜,疼愛異常。葉伯巨卻于此時呈上奏疏,指責他溺愛眾子,大加抨擊,更要他嚴規苛行,豈能不讓他惱羞成怒?他又豈會輕易放過?
「真的無法可想了嗎?」徐寧不甘心地又問道。
「徐姑娘,此事休要再提了。皇上聖旨已下,君無戲言,斷無更改之理。」徐達擺了擺手,再次嘆息了一聲。徐寧只好做罷,端起湯藥,催促徐達用藥。
「徐將軍!」木隸稟告一聲,進得帳來。徐達找人尋他,說是有事相商。徐寧待要回避,徐達示意無妨。
「昨日皇上有旨,中都皇城建造事涉重大,湯和將軍一人于此督造,未免疏失。不日,將增派永昌侯藍玉前來共督工程,並觀查彰威軍操演。」徐達說道。
木隸聞言,知朱元璋因前番三家村賊匪之事,擔心湯和一人無法承擔此重大工程,不惜抽調鎮守邊關的藍玉前來攘助。可見中都皇城建造,對于熱愛家鄉的朱元璋來說,實是重中之重。
「永昌侯明日便到,你可先行布置一番,免得臨時匆忙。」徐達吩咐道。
「是。」木隸接令。他看了一眼正將空湯碗收拾起來的徐寧,又道,「將軍,你的傷大好了?」
「木同知,老夫這傷,雖是皮外傷,若論起來,卻也是傷筋動骨。放在以前,沒有一月是斷難大好。如今,才將養了這麼些天,眼看著就可以月兌痂了。哈哈!」徐達用左手輕輕拍了拍右肩胛,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才笑了兩聲,便被徐寧瞪了一眼,讓他快停手,不要傷及患處,只好訕訕地收了左手。
木隸見徐寧瞪眼嗔怪徐達,徐達也不以為忤,反倒頗為受用,兩人之間,仿如長幼嬉鬧般洋溢著濃濃的親近之情,感到甚為有趣,不由得笑了起來,徐寧也瞪了他一眼,他笑聲一凝,也不知為何,竟也不敢出聲。徐寧端起藥碗,要求木隸少來煩徐達後,便快步走了出去。徐達與木隸面面相覷,忽然兩人都大笑了起來。
「徐姑娘,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太嚴格了些。」徐達模了模傷處,笑道,「每日按時前來監督老夫喝藥,老夫若多看些軍中瑣務,她便要出言相責。」看起來是輕輕責怪,木隸卻听出了滿滿的暖意。
很快,藍玉便到了。永昌侯藍玉,並非隨朱元璋一起打江山的從龍之臣。他久在開平王常遇春手下效力,每戰皆勝,因軍功累及,最後,官拜大將軍,封永昌侯。因他戰績顯赫,又是常遇春的妻弟,因此,常遇春常常在朱元璋面前稱贊于他,朱元璋也對他信任有加。這一次,便派他前來督造中都皇城。
「怎敢有勞木同知相迎?」藍玉一見面,便對木隸再三謙讓。木隸卻正色道︰「將軍遠來,下官自當出迎,何來不敢之說?」藍玉一怔,知他以軍中官職論高低,便也不再推辭,但他卻不敢走在木隸之前,只與他並肩而行。
「快請,快請!」徐達听得藍玉到來,熱情相請。藍玉不敢托大,急忙上前行禮相見。徐達貴為魏國公,又與朱元璋性命相交,更官拜大都督,無論哪一樣,都不是他永昌侯藍玉能相提並論的,他自然不敢輕僈,一見面便立刻行了大禮。
徐達為人謙遜,自是不太在意,隨即命人上茶。不一會,便有兵卒奉上熱茶三盞,香氣四溢,甚是誘人。
「好茶!」藍玉托起茶盞,揭開茶蓋,輕輕嗅了一下香氣,不由贊道。
「此乃本地韭山藤茶,可消積化滯,十分適合軍中飲用。」徐達笑道。
藍玉輕啜了一口,品茗了一番,復又重重地吸了一口,道︰「果然是好茶。清醇和美,飲入喉中,猶有回甘。」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依先前安排,木隸便請藍玉移步校場,觀賞操練。i23藍玉笑道︰」有徐將軍在此坐鎮,彰威軍自是大勢雄兵。」說著便起身離座隨木隸以遏制前往。他忽感腳下一軟,身形輕晃,頓時坐倒在椅上。一時間,血氣上涌,」嘔「的一聲,竟吐出一了口血!,欲,難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