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記 第八十五章 狹路遇

作者 ︰ 小皮瓜

盛夏驕陽下的秦淮河,波光粼粼,閃耀著刺目的光芒。♀但南京的人們,絲毫不懼怕炎熱。在熱鬧的三山街與奇望街上,仍擁擠了大部分的人群。

如今距離衣錦閣與蘇寧商鋪開張已半月有余,這兩間鋪面的收入大大超過了徐寧等人的預期。特別是衣錦閣,徐增壽、何保等人原本擔心定價太高將致無人問津,哪知這半月時間里,前來訂購的人已經擠破了門檻。田慶提議多招些人手,放開制作,被徐寧堅定地否決了。從現代那些奢侈品的成功營銷中,可以看出,品牌最大的價值,便是物以稀為貴。就是隻果,一旦濫大街了,它的市值就要縮水,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因此,徐寧提議使用號牌制度,預約的客戶每人領上一個牌號,按順序制作。完全照搬了現代奢侈品的制作等候流程。在她的腦中,還閃過了現代米米手機的饑餓營銷,琢磨著日後對于特殊的衣物,是不是也來個搖號登記。

這兩個店鋪人氣居高不下,並不影響何保的對有間客棧的急切心思。眼下,他正催促工人保質保量的加快進度,爭取讓裝修已進入尾聲的有間客棧,早日開張。莫問早已按時做出了馬桶與出水關,甚至還親自手把手教授安裝技巧,讓這些帶著現代印跡的產品,一早便落戶在了客棧的每一間房里。

而那些經過培訓的服務員們,輪流被曾署派往蘇寧商鋪與衣錦閣進行實地演練,積累各種經驗,大幅度提高了她們的服務水平。使她們不再象服侍皇室那般大氣不敢喘,曉得如何把握客人的心理,引導客人們最大限度地滿意消費。

何保等人如此得力,使得徐寧樂得偷閑。此時,她正趴在徐府東花園樓閣的二層雕花欄桿上,懶洋洋地望著花園後那默默流淌的秦淮河,與一同避暑的徐妙錦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妙錦。你說這天氣怎麼這麼熱?怎麼以前我還听人說南京濕寒呢?」徐寧吸了一口她最喜歡的冰鎮果汁。♀

徐妙錦坐在欄凳上,用親手繡的團扇輕輕撲閃了幾下,左手扯出一塊淡紫色的帕子,輕輕擦了擦額邊香汗,無奈地說道︰「阿寧,這濕寒也分季節。」

徐寧眼尖,發現那塊手帕並不曾見徐妙錦用過,便直起身子,凝神細看。

徐妙錦見徐寧異樣,順著她的眼光看去。發現了自己的帕子引起徐寧的注意。不覺臉一紅。又將帕子收了起來。

「妙錦,這帕子顏色淡雅,很是好看,似乎是衣錦閣的物事。」就在徐妙錦收起帕子的時候。徐寧已經看見了手帕一角繡著的衣錦閣標志。

徐妙錦听了,眼神一慌,連忙說道︰「這,這只是胡亂拿來用的,我也不曉得。」

「是嗎?」徐寧疑惑地看了看徐妙錦,但未再追問。

徐妙錦見徐寧遲疑,猶豫了一下,咬住下唇,輕聲說道︰「阿寧。這帕子其實是別人送的。」

「別人送的?誰?」徐寧更加奇怪,徐妙錦的女紅很好,一應繡品皆不需要外求,甚至連朱棣的一些衣物與飾品,也由徐妙錦相送。豈會需要別人送她帕子?

徐妙錦被徐寧一問。垂下了頭,遲疑了半晌。徐寧正待追問,見她這般情狀,心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忍不住張口問道︰「這是鄧世子送的?」

「你怎麼知道?」徐妙錦驚訝地抬頭問道。這一來倒讓徐寧的想法給坐實了。

徐妙錦見徐寧臉上訝異之色漸濃,慌忙說道︰「這並非鄧世子刻意相送,實屬巧合。」

「前些日子我和娘親往宮里去見皇後娘娘,正合鄧世子與李夫人也在宮中。那日皇後娘娘賜瓜,李夫人握瓜不穩滑落衣間,衣物被瓜汁相染,我拿了帕子擦拭。拭淨後,這髒污了的帕子便舍了不用。哪知皇上駕臨,請我等前往御花園賞魚。陽光熾烈,鄧世子見我曬得汗出卻無帕巾,擔心我失儀于君前,便拿了這帕子相贈。」徐妙錦小聲地解釋道。

徐寧看著越說越小聲的徐妙錦,心頭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這帕子可是衛國公夫人李氏所有?」徐寧問道。

「應該不是。」徐妙錦搖了搖頭,說道,「李夫人自用絳紅色帕巾。」

「那麼鄧世子一個男兒,怎麼隨身帶得此色帕巾?這帕巾無論色澤還是款式,皆屬女風,完全不合鄧世子之用。」徐寧慢慢說道。「況且,妙錦,你可知衣錦閣之物,幾乎均要排隊輪候才得購買?豈是隨意入店便可得?」

「你的意思是,這帕子是鄧世子早已買好的?衛國公夫人是故意染髒衣襟,引他相贈帕巾于我?」徐妙錦听得徐寧的話,不由睜大了眼楮。

徐寧笑道︰「我也不曉得。只是,如此這般細心的男子,最易擄人芳心。初見鄧世子時,但覺得他粗獷勇武,哪知竟是這等細心之人。」

徐妙錦垂下頭,沉默了半晌,細如蚊訥地說道︰「若他有鄧世子一半細心,那該多好。」

徐寧一怔,想起朱棣的選擇,知道他雖對徐妙錦情深難舍,卻總為權力讓步。不由在心中暗想,豈是他不細心,實是將細心用在了別處。

「妙錦妹妹,燕王的傷已康復,不日便將啟程前往直隸了。」徐寧看著徐妙錦的發髻,輕聲說道。

最初鄧鎮前來時,遭遇的是徐妙錦的直接拒絕。如今徐妙錦竟能收下他所贈送的帕巾,雖有幾分出于禮貌與感激,但誰又能說,這不是鄧鎮天天上門,潛移默化的結果?這其中隱隱便有幾分冰雪消融之意。想起朱棣仍信心十足的將徐妙錦排在了軍事權力之後,徐寧心中對于徐妙錦與朱棣的未來,便生出了一絲擔憂。

「直隸?」徐妙錦驚呼了一聲,霍然抬起頭,看著徐寧。

「嗯。大概就在這幾日。」徐寧點點頭。「你想見他嗎?」

「他,他不曾告訴過我。」徐妙錦扭頭望向花園外的秦淮河,雙手用力地扭著重又拿出的帕子。

「他,他這不是托我來告訴你了嘛!」徐寧看著有些失落的徐妙錦,心中掙扎了一下,決定撒個謊。為兄弟打個掩護。

「真的?」徐妙錦扭過頭看著徐寧,臉上露出了驚喜。

「真的。」徐寧用力點了點頭,心里卻不知這樣做究竟對徐妙錦是好還是壞。

「那麼,阿寧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們見面嗎?」徐妙錦心情頓時象燦爛的陽光一般,希冀地看著徐寧。

徐寧拍了拍她的手,溫柔地說道︰「總有法子的!」

花園中的一番閨中密語,令徐寧對徐妙錦的處境,十分同情。在她眼里,朱棣自然是個權力的狂熱愛好者,日後也將完全他的追求登上皇位。這樣一個人。愛上他的女子。自然要承受愛上他的那份寂寞。春閨無人顧影憐。徐妙錦如今便已飽受這般精神上的折磨。

再深的感情。也禁不起這樣不聞不問吧?徐寧決定今天要好好罵醒那個自大狂。

當徐寧繞道奇望街,決定先「視察」一番時,奇望街上的人潮仍然如此洶涌。

「讓開!讓開!」一陣大喝從街頭傳了過來。徐寧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人潮「刷」的一聲。迅速分成了兩半,前方還爆出了斥罵聲。

這時,兩匹駿馬,拉著一輛氣勢非凡的馬車,得得得地穿過人群,往衣錦閣方向奔去。

「什麼人如此耍威風?」人群里有人問道。

「還有誰?看那馬車制式,八成又是什麼皇親國戚。」人們竊竊私語。

「哎呦!」正待繼續走的徐寧,看見前方有個身影,避讓馬車。躲閃不及,猛地摔在了地上。听聲音似乎是個老人。

徐寧一驚,立刻快步上前。可未等她靠近,便看見一個身著淡青色常服的少年,來到摔倒在地的老人身旁。彎腰扶起了她。

「老人家,可有摔傷?」那少年關切地問道。他頭扎山河巾,眉目俊秀,膚色細白,若不細看,真如一個姑娘家一般。

「腳給扭了,腰還有些疼。」摔倒在地的老婦人,大概五十歲左右,滿額皺紋,捂著腰皺起了眉頭,痛苦地說道。

「老人家,如此咱們去醫館瞧瞧吧!」那少年說道。

這時,遠處奔來一男一女,均是三十出頭,男子焦急地喊道︰「娘,你怎麼了?怎麼摔在地上?我和娘子去買冬衣,讓您在這候著,怎麼這便出事了?」

那老婦人見男子到來,伸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有氣無力地說道︰「娘親就是被撞了一下。好在這位小哥並未離開,也無需太過怪責。」

「這位小哥?」那女子看了看少年,面露不滿之色,說道,「你走路怎麼也不看人?」

那少年一楞,連忙說道︰「這位大嬸,您弄錯了,這位老人家並非我所撞。」

「你還不承認?你這小小年紀便如此奸猾,長大了可還了得?」那男子听了少年否認,登時火冒三丈,轉聲罵道。

「我……真的不是我。」那少年被他一罵,登時面紅耳赤。

「小哥,適才你看顧于我,老身很是感激。但這推諉卸責,卻不是男兒所為。」那老婦人忍著痛,對那少年說道。

「我……老人家,您肯定弄錯了。」那少年吶吶地解釋道。

「我豈會弄錯!適才我在這里好好站著,觀望那蘇寧商鋪,等候我兒子媳婦。哪知背後突然被大力一撞,摔倒在地,隨後便被你相扶。若非被你所撞,又是何人所為?適才有馬車經過,你為了躲避馬車,無心之失,亦是人之常情。但推諉卻是不對了。」那老婦人語重心長地說道。

「真不是我!」那少年張口結舌,顯然不善言辭。被這一家人如此一說,頓時說不出話來。

徐寧在旁也瞠目結舌,心中天雷滾滾,仿佛看見了南京路幾百年後的某一天。她走前一步,對著那少年,問了一句話。

「這位小哥,你可是姓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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