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難 第208章 臨走的托付

作者 ︰ 須尾俱全

自源山寺一別之後,郁陽王府到底有沒有采用忠淵伯家的糧、或者又征用了何方的糧食作為軍糧,顧成卉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听到——

雖然不大情願地與反賊亂黨們有過幾次接觸,可顧成卉依然覺得,距離京城幾千里的西北鎮壓戰事,是離自己很遠很遠的一件事——以顧家的地位,自然參與不到征戰統籌之事中去,而又不需要服役納稅——若說真的造成了什麼影響的話,就是府里本來時不時都有的羊**點心,近來稀少得多了。

然而直到面對上沈晏安的時候,她才一下子有了一種迫在眉睫的現實感。

「你說……」哪怕話從自己口中出來,也依然好像不大真實。「你三日以後,就要隨軍出征?」顧成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心慌,猛地抬起頭來。

沈晏安黑夜一般的眼眸,閃著寶石一般的光澤,深深地看進她的眼里。「嗯,是我向皇上請命的。」他低沉醉人的音質,好像不管說起什麼來,都是這樣從容不迫。

不知道為什麼,顧府待客的花廳里明明有椅子,可是二人都沒有坐下說的意思。

顧成卉偏了偏頭——沈晏安高高的個子,幾乎將他身後的長隨給擋了個嚴嚴實實——有幾分顧慮地看了那個長隨一眼,顧成卉這才有幾分囁嚅地道︰「那……那你征戰在外,可要多保重啊。我、我听說有什麼護心鏡啊,盔甲啊的,你都要時時穿好,人多的地方就不要去了,要多喝水……」

顧成卉從來沒有送人上過戰場的經歷,越說越覺得自己的囑咐听起來亂七八糟——沈晏安又不是要去和流感打仗!——她聲音越來越小地閉了嘴。

她現在心里真的非常、非常地慌。往常的冷靜模樣早褪了個一干二淨,顧成卉此時一雙大眼水汪汪的、眼巴巴地看著沈晏安。若不是考慮到儀態,她恐怕早急得原地團團亂轉了——至于為什麼听見沈晏安要出征就這麼心慌,顧成卉不打算去考慮。

看著面前的少女跟個小媳婦似的。連紅唇都不自覺地嘟起來了,沈晏安就不覺有些好笑——他微微眯起了眼。周身的氣勢忽然柔軟了許多——一時沒忍住,他伸手揉了揉顧成卉的發頂,淡淡地笑道︰「我知道了——我身邊自有人照顧我,你不必擔心。」

說著,他朝身後示意了一下。

自然而然地,顧成卉又向他身後看了一眼——卻見那個生了一副精干面容的長隨,此時眼楮瞪得圓圓的。一臉教科書上標準的驚訝模樣,一眨不眨地看著沈晏安放在她頭頂上的那只手。

顧成卉忽然沒來由地一陣羞窘,轉過了頭,躲開了與她咫尺之間那陣龍涎香的氣息。

「呃。總之,你要小心……」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其實我這一次來,還有另外一件事要交代給你知道。」沉穩的聲音響起,沈晏安如刀刻雕塑一般的硬朗面容,逐漸嚴肅了起來。那股隱隱的風雷之勢又重新佔據了二人之間的空間。

顧成卉也不由得集中了精神,靜靜地等著他說。

「我上一次追查龐氏局一事時,抓捕了一些人,追回了一部分被騙的銀兩。」沈晏安淡淡的聲音,一下就叫顧成卉睜大了眼。「其中。就有寫明是來自于你顧家的一箱現銀。」

顧成卉輕輕地抽了一口氣。

「這一部分錢,經過公文手續以後,按理來說是應該返還給苦主的。」沈晏安說到這兒,停了下來,靜靜地注視著顧成卉。

胸腔里的心跳忽然一下子加快了——顧成卉望著他,沒有開口。

「可是……我馬上就要走了。」輕輕的男音響了起來,令顧成卉聯想到前世大提琴一般優雅低沉的音質。「所以我決定,把這一筆銀兩交給你。」

哎?

顧成卉徹底地驚住了,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雖然她與沈晏安相處不多,可感覺上他是一個十分秉公嚴正的人——「為、為什麼?」她有點結結巴巴地問。「這樣一來,你豈不是要擔著風險……」

沈晏安微微偏過了頭,好像有點兒窘迫似的避開了她的目光,咳了一聲道︰「我這一走,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對你的情況……也不是完全一無所知。這一筆銀兩,算是我以權謀私,留給你防身的罷。」說到這兒,他望著顧成卉,唇邊浮起了一絲淺淡的笑紋。

沈晏安高高的個子,使顧成卉不得不抬起頭來仰望他——這樣的姿勢,叫她不由想起那一夜當他救下自己時,他身後懸掛著巨大銀河的閃耀星空。

以權謀私……顧成卉的面頰蒸騰了起來一般,紅得彷如天邊的晚霞。

她裝作沒有听見這四個字似的,把頭埋得低低的,以叫人听不見的聲音微微地說了一句︰「那……那我承你的情了……」

花廳里靜了靜,對面的人有了動作——一只手指修長干淨、條理勻實的手掌,將握著的一只荷包遞到了顧成卉面前。她望著這只荷包眨了眨眼,有些猶豫地伸手接了過來。

「里面是五千六百兩銀子,已經兌換成大通銀號的銀票了。東陽門大通分號的掌櫃是我的人,你若是有什麼困難之處,找他就行。」沈晏安頓了頓,又道︰「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

這一次見面,他使的仍然是與上次相同的辦法,所以盡管顧老爺滿月復疑慮,仍然讓他與顧成卉獨處了片刻——不過借口到底有些不自然,不能耽擱的時間長了。

听到他要走,顧成卉猛地抬起頭來,撞進了沈晏安的目光里。「那你……自己在外的時候,千萬小心。」

少女的聲音听起來仿佛含著一絲乞求之意似的——沈晏安微點了點頭,與長隨大步出了花廳。

隨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廳門外,顧成華突然有些郁郁地,提不起勁兒來。顧老爺隨後進來。果然又是一番打探詢問,目光里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顧成卉懶得與父親多說,只隨便應付過了幾句。便告辭回了後院。

穿過垂花門的時候,當值的正好是黃婆子。近來顧成卉用她用得越來越少了。反而叫這婆子見了她有些惶恐似的,一見五小姐來,立刻從馬扎上騰地站起來,畢恭畢敬地給她行了一禮——顧成卉興致不高,只懶懶地應了,邁步便往門里走去。

「五妹妹這是剛去了外院?」一聲含著打探之意的笑語響了起來。

顧成卉抬眼一瞧,不是顧成華還有誰?她強打起精神。不答反問地笑道︰「二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顧成華今日難得穿得這麼素雅,一身松綠色的衣裙,瞧著十分清新。她指了指丫鬟手上的食盒,笑道︰「給父親做了些吃食。想著自己趁熱送過去呢。」

「二姐姐這份兒孝心,比得我們沒有地方站了。」顧成卉笑吟吟地應了一句,姐妹倆一派和睦地說了幾句笑,便互相行過了禮告辭了。

望著顧成卉的身影越走越遠,顧成華面上的笑容漸漸冷下來。她轉頭瞥了黃婆子一眼。淡淡問道︰「五小姐是什麼時候去的前院?為什麼去的?」

面對顧成華的時候,黃婆子當真是笑容可掬極了。「回二小姐的話,五小姐是大概是兩、三刻鐘以前去的……似乎是老爺叫的,至于為什麼,我可不知道了。」

顧成華從鼻子里輕輕地「嗯」了一聲。抬步離了垂花門,朝顧老爺在前院的書房而去。請小廝通報了過後,就在進門前的一刻,她稍稍猶豫了一下,忽然從念奴手里接過了食盒。

「你去在院里打听一下,看看有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方才父親叫了五妹來。」顧成華輕聲吩咐道︰「只怕父親不肯直言相告呢。」

念奴忙應了一聲是,輕輕地退到了一旁,目送顧成華進了屋。

里頭顧老爺正在伏案疾書,見了大女兒來送吃食,頓時笑開了︰「華姐兒還真懂得心疼為父!今兒個做了些什麼好東西了?」

「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不過是用了時令東西,給您做了一碗桂花秋梨甜湯。」顧成華一面笑,一面打開食盒,取出了一只湯碗來。湯的香氣甘潤清甜,叫人一聞便覺得食指大動——顧老爺果然笑道︰「不錯,華姐兒的能耐,我是知道的!」說罷拿過了湯匙。

顧成華動作輕快地伺候父親吃了一些湯,不經意地笑道︰「剛才我正好看見五妹妹從外院回去了……父親叫了她來,是為了什麼事呀?」

顧老爺的湯匙頓了頓,這才有些不太自然地道︰「不是什麼要緊事。」

顧成華目光一閃,正要再問,卻听顧老爺道︰「我這兒還有事,華姐兒先回去罷——食具我一會兒遣人送回去便是。」

縱然萬般不情願,顧成華依舊笑盈盈地行了禮告辭。

才一出門,她的目光即刻沉了下來,四處搜尋起念奴的身影。不多一會兒,走廊處小步跑來了念奴的身影——她急急幾步趕上來,氣還沒有喘勻︰「女乃、女乃女乃,听說方才是一個什麼沈公子要見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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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縱有過眼浮華,也終有鉛華落盡(?)、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不要管我比喻恰不恰當了……咬手帕……領會精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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