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
一望無垠的天幕,黑沉沉的猶如潑了墨汁。狂風呼嘯、暴雨傾盆、「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刺目的白色閃電頻繁劃破長空。
雲府,古色古香的閨房內。
淡紫色繡蝶羅裙罩體,秀發用一根玉簪輕綰的雲思瑤,立于半敞的朱漆鏤花窗前,唇角微微抽搐著。
這麼大的雨,即便撐傘出府,估計還沒走上十步,全身便會徹底濕透。等雨停了,再去巧奪天工樓取兵器吧。
避免淋成落湯雞,雲思瑤轉回軟榻,合衣躺下,繼續睡覺。
一直到晌午,睡的太飽導致頭微疼的雲思瑤,慢騰騰的用完午膳,瓜子也磕了數百顆,雨還是沒有停。
不過,比之清晨,情況已算非常好了。
雷電已止、烏雲消散,漆黑天幕漸呈藍光,傾盆暴雨也變為了細雨紛飄,倒有一種江南煙雨戲紅塵的朦朧美感。
揣上一文錢,撐著一把彩色碎花傘,邁出雲府大門的雲思瑤,仿佛雨中愜意漫步似的,朝京都大街方向而去。
許是怕細雨紛飄維持不長久,傾盆暴雨便再一次降臨,縱橫交錯的長巷,幾乎不見一個路人;櫛比鱗次的店鋪,開門營業的也屈指可數。
大街兩旁林立的店鋪,開門營業的雖少,雲思瑤的細碎步伐,卻無返回跡象。
因為,雲思瑤相信一點,君笑情既然吩咐伙計,讓她今日帶上一文錢取貨,那麼,巧奪天工樓一定不會讓她吃閉門羹。
就在繡蝶紫裙隨風袂翩、秀發輕舞淺飛的雲思瑤,距離目的地巧奪天工樓,大約還有五百米遠時--
七名黑紗蒙面、黑衣罩體、手持利劍的男子,速度快若流星似的,從前方大街右側,一條長巷內冒雨沖了出來。
或許,沒想到暴雨剛過,大街上會有行人。
也或許,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辦,七名黑紗蒙面男子,竟無一人發現雲思瑤,直接飛奔進了大街左側的一條長巷。
而,七名黑紗蒙面男子,奔入長巷內的一瞬間,雲思瑤卻停下了步伐,縴細蔥指輕轉傘柄,玉眸深邃淺眯。
原來,七名男子橫穿大街之時,領頭的那一名男子,黑色面紗隨風半掀而起,被雲思瑤瞅見了一張熟悉面孔--賢王府管家。
蒙面,持劍,步伐快中夾雜慌亂,全身籠罩凌厲殺氣?賢王府管家如此裝扮,一副火急火燎的狀態,究竟要去干什麼?
換作他人,雲思瑤一定漠然置之。但,雲府與賢王府,有著特殊關系。只要跟雲皓軒有關聯的人,雲思瑤多少會上一點心。
略微猶豫一下,雲思瑤決定了,暫時先不去巧奪天工樓,尾隨賢王府管家之後,瞧一瞧他們要干什麼?
于是,蓮足一動,改變方向的雲思瑤,身影如電般一閃,也進入了大街左側長巷。
七人輕功皆不弱,早已消失巷內。但,先前的一場暴雨,將青石路沖刷的很干淨,除七人所踏的新足印,再無往昔行人的舊足印。
因此,雲思瑤雖不懂輕功,可根據路面殘留的,細雨來不及速洗的足印,精確判斷出七人最終目的地,倒並非一件難事。
拐過四條長巷,穿過三條窄街,又踏過兩座拱橋,雲思瑤掃了一眼足印後,向前快走了一百米,立在了一片樹林外。
樹林內,一株株千姿百態的香樟樹,頗有聳入雲端之勢。
一片片經雨洗滌、隨風淺唱的碧翠樹葉,柔飄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新綠意。但,清新綠意中,還透著一股濃濃血腥味。
數百名滿臉橫肉、江湖人士裝扮的人,手持各式各樣武器,形成一個殺氣騰騰的圓圈陣仗,包圍著十一名男子。
被包圍的十一名男子,其中七個黑紗蒙面、黑衣罩體、手持利劍,正是火急火燎奔來樹林,剛加入戰圈的賢王府管家一行人。
另外四名墨發飛揚的男子,皆一身橙色錦衣、銀色面具掩容。一人懷抱七弦銀琴,三人臂攬二十五弦銀瑟。
「找人助陣?琴瑟門主……不過如此!」六名一臉猙獰笑意,狠揮狼牙錘,雙眸聚滿唳氣的男子,一看就是邪派中人。
「是麼?」琴瑟門主冷奏出兩個字,手指朝銀色細弦一挑,一抹仿佛來自冰山的琴音,當即鑽入了六名男子耳內。
「砰--」手中狼牙錘落地,六名邪派男子齊噴一口血,身軀飛出老遠,各自撞向了一株香樟樹樹干。
照理說,一抹琴音震飛六名男子,驚駭的該是敵人。然而,雙眸含驚望一眼琴瑟門主的,卻是賢王府管家,以及琴瑟門主屬下。
糟糕,主子壓抑的毒,提前發作了。
否則的話,六名敵人下場,不應該是口噴鮮血、撞樹昏厥。而是被繾綣內力的琴音,貫穿心髒、氣絕命斷!
就在兩方人馬,殺的不可開交之際。
舉著彩色碎花傘的雲思瑤,步伐輕盈的踏入了香樟樹林,那閑適慵懶的狀態兒,仿佛雨中漫步、花間賞景似的。
保持一段合適距離,挑選一處最佳點,雲思瑤止住了步伐,白色傘柄朝肩頭一靠,腦袋淺歪賞起了戰戲。
鋪天蓋地的殺氣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副,與血腥完全不協調的畫面,兩方激烈廝殺的人馬,想不分神注意都困難。
瞅見雲思瑤的一瞬間,琴瑟門主身軀忍不住一僵,眼神復雜的難以言語。怎麼是她?她為何會在此林出現?
無視眾人各種眼神,櫻唇勾勒笑弧的雲思瑤,奏出了清若黃鸝的聲音︰「我只是路過,瞧見這兒很熱鬧,便歇足賞一會兒戲。別因我的存在而受影響,大家請繼續。」
雲思瑤話音落,廝殺繼續上演。但--
或許是寡不敵眾,早已精疲力盡,也或許……的確因雲思瑤出現,竟導致了心緒不寧,一名琴瑟門護法,不慎被敵人流星錘擊中。
「噗--」猛噴一口鮮血,肺腑嚴重受傷的琴瑟門護法,身軀飛出去幾米遠後,跌落在了雲思瑤腳前。
五名手持流星鐵錘、一臉凶狠表情的男子,自然不會放過大好機會,箭步奔向了摔地的琴瑟門護法,欲將其擊斃。
指尖雖然挑弦對敵,可耳听八方的琴瑟門主,知道剛剛那一錘,雖沒索了護法性命,卻足以令護法一時半刻爬不起來。
側頭,看見五名敵人高揮流星錘,沖向了內傷嚴重的護法。琴瑟門主眸色一驚,這五錘若砸下去,護法必死無疑!
琴瑟門主想救,可惜被團團包圍的他,根本分身乏術。賢王府管家與其余護法想救,情況卻與琴瑟門主一樣。
惟一救星,便是撐著一把碎花傘,距離受傷護法最近的雲思瑤。
然,仿佛不知道腳前,躺著一名受傷的男子,腦袋淺歪的雲思瑤,正目不斜視的,笑賞著前方激烈殺戲。
瞅見雲思瑤的姿勢,分明是袖手旁觀,挑弦擊飛一名敵人的琴瑟門主,焦急的喊道︰「雲思瑤,求你了,救他--」
雲思瑤不但置若罔聞,甚至往後倒退了數步。
這一舉動,就仿佛擔心高揮流星錘,即將抵達面前的五人,擊斃琴瑟門護法時會飛血,弄髒自己干淨的羅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