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街道上燈火通明,天色確實已經不晚,卻依然流動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沒有打車,只是緩緩地沿著馬路向前走。
初冬的夜晚有些微涼,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隔不遠處就有一盞橙色的燈光,暈染出一圈溫暖的光環,她突然玩性大發,低著頭大步地踩著自己的影子。
她看著地上的暗影漸漸的變長,又變短,無論她怎樣努力都追趕不上。
她突然覺得,地上的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她一直藏在心中的那個人,那個她永遠都無法企及的人。
她只顧低著頭,突然撞入一個溫熱的懷抱,自他身上傳來的熟悉味道,她不用抬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她還是沒有忘,就像是已經烙在了她的腦海里。
她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你怎麼回來這麼晚?」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焦急。
淺夏這才發覺,她竟然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家。
她的家距離學校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這樣走回來,至少也要半個小時。
她抬頭,看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字地說道︰「喬先生,你若是有時間該多關心關心你的太太,而不是我。」
她想,他應該不會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有多疼。
每一字都像是一根針,直直地刺中她的要害。
她決然的轉身,喬冬生卻突然拉住了她,「你不要走。」
「還有什麼事嗎?」她也不回頭,背對著他,看著世界在眼前瞬間模糊。
眼淚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她不敢抬手去擦,只能任由它們緩緩流進頸窩。
「我……只是想問一下,你答應佩文的畫什麼時候能完成?」微微帶著涼意的夜晚,他的手心卻滲出了細密的汗。
「嗯,我已經畫好並找人裱過了,過幾天給你們送過去。」她的聲音平穩,絲毫听不出有什麼變化。
原來他這麼晚還等在她的家門前只是為了這件事。她在心底笑了笑,不然自己還以為他是為了什麼?
五年了,再多的熱情也會被磨滅殆盡。他已有了溫柔的妻,有著與她無關的幸福。
原來,她就是全天下最傻的那個人。
她以為不管外界怎樣變,她和他的愛都不會變。
她以為,不管五年,還是五十年,他都會站在原地一直等他。
喬冬生依然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腕沒有放手,他只想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哪怕再多一秒也好。
可以讓他好好感受她的存在,讓他確定這並不是在做夢,她是真的回來了。
良久,他淡淡說道︰「請你盡快,不要耽誤我們的婚期。」
他放開了她的手,她頭也不回的朝前走著,連背影都是那樣的決絕。
他的心里又一次充滿了懊惱,他明明不是要說那番話的,他明明不想惹她傷心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一遇到她,他的大腦就會停止運作,他的一切就會全亂了套?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著淺夏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他的視線里才轉身離開。
他不知道,躲在角落里的淺夏已經停住了腳步。
她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響,看著他瀟灑的走進車里。
看到他略顯落寞的背影,她的心更加痛了,多想沖上前去,從後面抱住他,然後把自己這些受的苦都一點點說給他听。
喬冬生緩慢地開著車,車窗打開了一半,涼爽的夜風灌了進來,他的心情平復了不少。
打開門,按下了電燈開關,整個屋子一下子變的明亮。
正準備去洗漱,卻看到了沙發上微微蜷縮的身影。他輕輕皺了皺眉,「佩文,你怎麼還在這里?」
陸佩文听到喬冬生的聲音響起,迷迷糊糊地自沙發上坐了起來,「冬生,你怎麼回來這麼晚?我等你等的都睡著了。」
「你該回家了。」他淡淡地說著,下了一道逐客令。
陸佩文親昵地走到了他的身邊,拉著他的手撒嬌,「冬生,我們都快要舉行婚禮了,要不今晚我就住這里吧?」
他不動聲色地抽開了她的手,語氣還是淡然,「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關系。」
她噘了噘嘴,拎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小包包,有些挫敗的離開了。
他走進浴室,月兌去了身上的衣服,剛剛放出來的水還是冰涼,有一兩珠濺到身上,尤如針刺般的感觸。
他卻突然將花灑移至頭頂,任冰涼的流水從頭頂一直流下來。
他一點也不覺得冷,自五年前,他所有的神經都已經麻木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听著滴答的水聲,他的思緒不自覺地回到了五年前。
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只是突然之間就覺得她已經滲透進他的生命里,就像空氣一般,再無法剝離。
而和她真正的開始是在他一次和朋友聚會之後,她和他都喝了很多酒,一起往回走。
她輕輕仰起頭,湊到他的耳邊,聲音因為喝醉而變得極媚,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說,蘇許清我喜歡你。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直插到他的心間,他緊緊抿著唇,淡淡說著︰「淺夏,你喝醉了。」
他伸手想要去扶她,她卻推開了他的手,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對,我是喝醉了,我是喝醉了……」她口中喃喃念著,蹲下了身子。
他能看到她的眼淚自指縫中漸漸流出,他伸出手將她抱進了懷里。
她終于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有些怔怔地看著他。
他嘴角微微上揚,慢慢俯低身子湊進了她。
這是他第一次吻她,心跳快的像是就要跳出胸膛,他一只手抱著她的腰,一只手緊緊握拳。
她的唇柔軟而又芬芳,像是一朵初綻的蓓蕾,他一點點小心地汲取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放開她,她的臉頰出現了兩朵紅雲,更加可愛了。
她伸出一只手模了模有些紅腫的嘴唇,「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傻丫頭,快回家吧。」他伸出手模了模她的頭發,眼角忍不住地帶著笑。
「清許,是不是你也喜歡我?」她一下子蹦了起來,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他沒有回答,只是牽了她的手向前走。那個時刻就是他一輩子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