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明亮的車燈閃過,淺夏知道有人到來,卻感覺全身無力,稍稍一動便扯得全身都疼。
喬冬生坐在車里差點就忽視了蹲在昏暗角落里的那個瘦弱的影子,就這樣看著她,仿佛時光一直沒走,仿佛他和她還處在那個可以無憂無慮去愛的時代。
可是,他的心里明確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焦急地下了車,奔到了淺夏的面前。他的手掌撫過她的肩頭卻只覺燙手。
雨很大,她渾身上下早已經濕透。
他的眉頭皺了皺,彎腰將她抱在了懷里。
衣服被水浸濕的冰涼感混合著她身體發出的滾燙感,他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悶,腳下的步子格外沉重。
她全身往下淌著水,一路走來已經弄的屋里到處是水,他不知道該將她放在什麼地方。
他猶豫了一下,徑直走向了臥室,一只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腰,一只手將毯子鋪開,然後將她整個人扔在了柔軟的床上。
她的身子依舊蜷縮,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獸,頭發凌亂的貼在面上,臉頰上出現兩抹潮紅。
他靜靜地站在床前,一只手有些顫抖地撫上了她的臉頰,將她面上緊貼的幾縷亂發捋到了耳後。
她小巧的臉露了出來,面色蒼白,眉頭緊緊地皺著,一片痛苦之色。
他的心突然疼的起來,手掌細細地在她的臉頰上摩挲著,每觸模一寸,心痛就會多一分。
那樣絕望般的疼痛洶涌而來,就像五年前她離開的那天一樣。
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那般的絕望,就像是全世界一瞬間在他的面前坍塌。
她像是突然受到驚嚇,身子劇烈地顫了一下,口中喃喃囈語。
他慌忙將手收了回來,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復伸手。
手指劃過他白皙的脖頸,只是一個簡單的扣子,他卻怎麼也解不開,手指抖的厲害,像是一個喝醉酒的人。
他俯低身子,將她胸前的扣子一粒粒解開,輕輕地褪去她往下滴水的衣服,找來了他的睡衣給她換上。
他從抽屜里翻出了退燒藥,接了一杯水端到了床前。
淺夏還在迷迷糊糊地睡著,她只覺得全身酸疼,身子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扶了起來。
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嘴。」
仿佛具有某種魔力,淺夏只覺得听著這樣的聲音,自己每個毛孔都異常舒服,她乖乖地張了嘴。
周身都是灼熱,只有身後的懷抱里一片涼爽,她有些貪婪地窩了進去,將臉也貼上去蹭了蹭。
喬冬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她像個小貓一樣在他的懷里不斷變換著舒服的睡姿。
他生怕驚擾了他,只是僵硬著身子不敢亂動。
良久,終于听到她綿長而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喬冬生這才舒了一口氣,將她塞進了厚重的被子里。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胳膊,有些恍然地走到客廳,坐在寬大的沙發上。
臥室的門並沒有關,他抬起頭就能看到淺夏睡熟的小臉。
只覺得面上微涼,抬起手來輕輕模了模,竟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淺夏醒來時候有些迷糊,她坐了起來,看著身上的睡衣和柔軟寬大的睡床,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正是深夜,她只覺得胃里一陣強烈的饑餓感,她緩緩坐了起來,沒有穿鞋子,赤著腳走出了臥室。
屋子里鋪著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很是暖和,並且毫無生息。
她悄悄地穿過客廳,想要去廚房找點吃的東西。
突然听到一陣輕咳,她整個人怔了一下。這才看見沙發上還坐著一個人。
客廳並沒有開燈,光線很暗,所以她才沒有一開始就看到他。
不知道是沙發太過寬大,還是他整個人過于削瘦,就這樣陷在沙發里,顯得更加的單薄了。
他伸手將旁邊立著的一盞台燈拉亮,柔和的光線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光圈。
「你……怎麼坐在這個地方?」淺夏有些慌亂,像一個做了錯事被抓住的小孩兒。
「你的病好些了嗎?怎麼不睡覺?」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種低沉的魅惑。
淺夏的心不由自主就跳了起來,再次低下了頭,「我餓了。」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
她有些不能置信地看著他走向廚房,難道是要給她做飯?
冰箱里除了一些雞蛋並沒有什麼東西,他取出雞蛋,做了一份雞蛋羹端到了她的面前。
她趴在茶幾上,像個孩子一樣吃的毫無形象,吃飽之後抱著肚子賴在沙發上不動。
「你該去睡覺了。」喬冬生淡淡地說著,語氣里帶著一絲命令。
「我就想睡這里。」她像小孩子一樣耍著賴,懷里抱著抱枕就迷迷糊糊地要睡著了。
喬冬生靜靜看著她,心里竟柔軟的起來,卻又在頃刻之間恢復冷漠。
他難道忘了當年她帶來的傷害嗎?怎麼能夠輕易原諒?
淺夏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的衣服已經烘干,整整齊齊地放在床前,喬冬生等在門外。
「快點穿衣服,一會兒我送你去學校。」他的語氣不冷不熱。
之後兩人便再無言語,一直到淺夏被他送到了學校,準備下車的時候。
她輕輕說著︰「昨晚的事,謝謝你。」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他眼楮一直盯著前方。
她剛剛推開車門,手指觸踫到外面微涼的空氣,听了他的話輕輕動了動唇,卻什麼都說不出,最終艱難地說著︰「我……知道了。」
走下車,眼淚磅礡而下,她一直都以為他還是不舍她的,他還是對她有感情的。
可是,他卻說出了這樣絕情的話。
難道昨天晚上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嗎?還是他故意逗她,故意讓她自作多情,然後今天再給她難堪?
走在路上,不時有人投來奇怪的目光。她拿手背用力地擦著淚水,卻發現越擦越多。
喬冬生開著車子緩緩向前走著,心里一片混亂,第一次有這樣的無措。
她柔軟的身影,她燦爛的笑容仿佛還近在眼前,仿佛他一伸手就能觸模到。
可是,他知道,是他自己伸手將她推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