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輕送,又是一年夏。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巢湖邊才灑過一場新雨,碧天如洗,點綴著飄飄渺渺幾縷蜷曲的雲倒映在湖面,岸邊綠柳垂下幾絲女敕枝,隨風在水面點出一個個美麗的漣漪,漾得雲影天光陣陣輕晃。
忽地,一陣笑鬧聲自遠而近,沿著壽陽城門外的小道一路飄了過來。打破了巢湖邊的靜謐。不一會兒,一群男女孩童互相追逐著出現在了湖邊。為首的一名男童身著錦衣,眉目間帶著一股蠻橫的氣息,他四面張望著,好似在尋找著什麼東西,一邊沖著周圍如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他的孩童們頤指氣使地大聲道︰「沐璇那臭丫頭躲到哪兒去啦?哼,這次可沒有縣令夫人替她撐腰,我非要教訓教訓她,你們,給我繞著湖邊找!我看見她朝著這邊跑過來了,臭丫頭肯定就在這附近!」
眾孩童均十分听他的話,不約而同地應了一聲,三三兩兩分頭向巢湖邊尋去。
片刻之後,湖邊樹林又恢復了寧靜,那些孩童也都散到了他處。這時,湖堤下一叢蘆葦忽地動了一動,接著便從中探出了一顆扎著丫髻的小腦袋。
沐璇蹲在湖畔一灘濕泥上,身周是越過她腦袋的叢叢蘆葦。她方才屏著呼吸在這里躲了好半天,只覺得兩只腳又麻又僵,可黃天霸那個壞小子的聲音近在耳畔,讓她連捶一捶腿都不敢,好容易等到那群小孩離開,她這才忙不迭從藏身處站了起來。
風穿過湖邊稀稀拉拉的樹林,拂過葦叢,撲向廣闊的湖面,帶起了一陣沙沙聲。沐璇一面拍打著衣衫和雙腿,一面深深地吸氣,死去的爹爹曾說過,巢湖的蘆葦有一股子很香的味道,只有他們這些靠著這湖吃飯的打漁人家才聞得出來,可是嗅了又嗅,鼻端除了青草味,什麼都沒有。她望著湖面,很用力地嘆了一口氣。
她今年不過六歲,卻已很懂得生活的艱辛。自爹爹死後,她便與娘一起挑起了家中的重擔,但每日和娘去城中賣糯米團子賺來的小錢有一多半要交給黃家還債,剩下的只夠勉強填飽肚子。那黃家的小少爺仗著爹爹生前吃藥欠著他家的貸錢,總是肆無忌憚地欺負她和弟弟,自己不過一時氣憤推了他一把,這小子就不依不饒……唉,不知道今日還能不能等到縣令夫人,再蒙她親睞護自己一次,最好還能賞幾兩碎銀,這樣家里的弟弟至少能吃頓肉了。她想著,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沐璇是特意躲在這里的,上回被黃天霸帶著一群孩童追著跑到了湖邊,一不小心掉進了湖里,那群小孩一見惹出了大事,頓時作鳥獸散,全然不管她還在水里掙扎,若不是縣令夫人恰恰在附近的樹林中散步,及時令人相救,沐璇只怕早就葬身到了湖底。想起那日醒來時看見的美麗面龐,沐璇心里又涌上了一絲感激、一絲孺慕,那位夫人那麼好看,還那麼心善,若是家里欠的是縣令家的錢,現如今也不必躲著那臭小子了……
正想著,只听見身後樹林中穿來一陣隱約的簌簌聲響,依稀是有人踏草而行,沐璇心頭一喜,只道是那位極美的夫人終于來了,迫不及待地回過身,卻不由得呆住——
又是一陣清風,帶著夏日的舒爽掠過樹梢,拂過細草,帶起了樹下草中那人的烏發絲絲縷縷,輕輕曳著他紅似火的衣角,日光透過葉隙如碎玉灑落他一身朱衣,頎長消瘦的身影在這一場風中籠上了一層柔光更顯靜美。
沐璇呆呆地站在濕泥中,直到臉憋得通紅了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呼吸,忙大大喘了一口氣。那年輕的男子一轉頭看見了她狼狽的模樣,唇角輕揚,露出了一抹微笑,更是如神祗般俊朗,引得沐璇不由得岔了氣,頓時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小妹妹,你……不妨事罷?」
看著面前漲紅了臉嗽聲連連的小姑娘,玄震怔了一怔,忙上前幾步溫聲問道。自幻瞑界戰亂止息,他便決意回到人界一探嬋幽之女的下落,然而通過尊神壇到了瓊華,卻探得雲天青和夙玉一同離開昆侖山不知去向的消息。他本是追去雲天青故里的途中順路來此一顧,只打算悄悄地看一眼便走,卻不曾想會被一個人族的小女孩撞了個正著,還把這個小孩子嚇成了這樣,當下便略有幾分過意不去。
那女孩抬起頭看見玄震精致俊美的面龐居然又靠近了些,小臉上的血色更是再退不下去,忙垂下頭不敢多看,小聲糯糯地道︰「不、不妨事。」
玄震點了點頭,不再多問,轉頭繼續看向自己先前凝視的物事。視線的盡頭,是那棵枝繁葉茂的樹,十九年前還只堪堪落下一塊勉強可以蔽日的綠蔭,如今卻是延展開好大一片陰涼。幾點光斑躍過葉間,落在樹下那塊巨大的白石上,石面光滑細膩,反射出一層淡淡白光,看著竟有些陌生。
十九年了,它竟還在這里……
玄震踏著草叢走上前,輕輕躬身撫模著這塊白石,眉目間浮現出一縷悵然。忽听身旁簌簌一陣草響,轉頭卻對上一雙清澈黝黑的眸子,是那個極喜歡臉紅的小姑娘。
「大、大哥哥,你是壽陽城里的人麼?」看到玄震扭頭,那女孩臉又是一紅,這次卻沒低頭避開,反倒好奇地多問了一句,末了還輕聲自語,「我和娘每日都在城里賣丸子,可從來都沒見過你呢。」
玄震怔怔看著她,忽地想到,很多年前,似乎也有一個小姑娘用這樣干淨澄澈的眼光看著他,問了他許許多多稀奇古怪的問題,那個小姑娘……她現在可好?
恍惚間,面前那張小小的通紅的臉彷佛與記憶中模模糊糊的另一張笑靨重合在了一起,玄震呆呆地看著,听到自己低聲說道︰「我……就住在這巢湖附近。」
「沐璇也是呢,我家也在巢湖邊上,就在……就在湖堤那頭的一條漁船里。」那小女孩听到他這麼說,頓時笑著拍手道,接著腦袋一偏,好奇地又問,「可是我從來沒在這湖邊見過大哥哥你啊?」
玄震眼楮盯著她一晃一晃的丫髻,喃喃道︰「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來了。」
是啊,那個生在巢湖,長在巢湖的沈百翎,他已經十九年沒有回來了。
十九年,對于修道人士,對于妖,都不過是千載壽數中一晃即逝的時光,但對于凡人來說,卻是一段難以挽回的韶華,一段漫長孤獨的等待,而那個人,她在這里,等了那個姓沈的故人多少年,才那樣不甘地披上了嫁衣?又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了放棄?
玄震呆立在這片不大的樹林中茫然四顧,分明是稀稀拉拉的一片破敗林子,連略俏麗些的景致都沒有一處,那時的自己卻將之視作了最美的一塊寶地,便是這塊普普通通的大石頭,也因著愛屋及烏,成了記憶中難以磨滅的一件寶物……而對于那個人呢?那雙即使在夢境中也要縈繞翩飛的綠鞋子,如今可否還藏在哪個落滿了灰的角落?那時她軟語央求自己扎的一對草人呢,是壞了,丟了,還是被她壓進了箱底?
往事如潮,輕輕拍打著他的心。今是非昨,物是人非,卻是縱使滿身道法、妖力也無從挽回的事情。
拖沓了十九年的感情,一夕之間回到了心底。然而此刻的他,除了悵然和遺憾還能做什麼?
「大哥哥……」
恍惚間,玄震听到一聲清脆的呼喚,再醒神時,卻發現是那個漁家的女孩,那雙純淨如巢湖水的眼楮里卻盛滿了關切和訝異,正目不轉楮地瞧著自己。
只听那個女孩小聲說道︰「大哥哥,你……你怎麼哭了?」
玄震怔怔地看著她,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哭?自己竟哭了麼?
他抬起手掌撫過面頰,觸手果然一片濕涼。望著指上水漬,在日光下一片閃亮,卻比什麼都要來的嘲諷。原來身為妖的自己,還有資格哭泣麼?
颯颯風聲自林中石前而起,吹干了淚痕,帶起林梢一陣沙沙葉響,近旁幾縷柳枝垂將下來,恰恰擦過玄震的肩。他反手折下一片葉,頓了一頓,便放在了唇邊。
未幾,一縷細細長長的曲調,飄飄渺渺自那淺色的唇邊響起。
沐璇站在他面前,听得卻有些痴了。看著這個好看的大哥哥坐在石上,散發跣足、朱衣飄逸的模樣,她的臉又悄悄地發起燙來。
只是……分明是清越的曲子,為什麼卻听得人心里一陣難受呢?沐璇咬著嘴唇,忍不住又從眼睫下瞟了大哥哥一眼,那麼好看的人,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引得他落淚呢?
許是這曲子激起了林中雀鳥的好勝之心,只听那曲調愈是悠揚,啁啾之聲便愈發熱鬧,只是活潑之中卻難掩那奏曲人的滿腔淒婉,那些鳥兒卻是絲毫不察,自顧在枝頭亂成了一團。
沐璇側耳听著,卻漸漸听到了別的動靜,遠遠地,似乎有誰在說話?
她忙躡手躡足走開幾步,翹首去看,果真看到林外道旁一輛馬車緩緩停下了轉動的木輪,掀開的簾子下露出了一只雪白的縴手和半張玉臉,不是自己一直念著的縣令夫人還是誰?
「夫人!」沐璇心里一陣高興,頓時便忘了身旁那位閉目吹曲的大哥哥,喊了出聲。
下一瞬,身後的曲調便戛然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微笑(謝謝你的鞭撻,會努力快熱的(вデ▔、))、歲月蹉跎、beini1127、露露、風靈、瑾城、的X子、橙子、似夢、城、一醉南暉、手要醬醬、水雲、蘇墨。、散漫的菲洛吉、沂水寒、雲海飄萍、琴玖音的留言~特別謝謝橙子君的雷子~~
PS第二卷即將完結,估計會寫一章玄霄的番外,大家慎買。
PPS最近在寫第三卷的大綱,各種糾結,大家有好創意歡迎留言給某草喲
PPPS推薦晃兒的流鶯,尼瑪我最近寫虐主要是听這首歌來寫,好有感覺╮(▔▽▔")╭,推薦尸姐的《三年後的戀人》《我忘了自己自殺的理由》,推薦《車禍之七天》,表示看完這些你們會發現某草是個大親媽,根本就不會虐,大師兄是個星湖的孩子,他真的很星湖!
PPPPS一一般重要的要放在最前面和最後面,于是最前面永遠是感謝一直支持著文筆奇爛無比、劇情無比拖沓、還動不動就不更新的某草,最後就是再次向大家致歉,這周被大綱糾結死了,于是好難寫第三卷,大綱完畢就開始日更,呃,考試期間除了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