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珊覺得,這是慧妃要插手保她了,雖說不知道為什麼,可總比在這擔著被皇後‘照顧’的強。想到這里,她回身要拉著楊宇楠同去,見楊宇楠早離開她去賞那株早梅去了。于珊狠狠跺了跺腳,帶了些怒氣地要去追不知好歹的楊宇楠,卻見原本站在皇後身邊的一個宮女,正東張西望的四處找著什麼。
佳儀也是眼尖,搶在那宮女發現之前,拉著于珊躲在梅樹之後,彎彎繞繞了一圈之後,從一個小門出了院子。
「呼,好險好險,差點就被母後身邊的姑姑發現了……」佳儀小小地吐了下舌頭,然後轉過頭看著于珊說︰「于妹妹,母妃想要見你。」
妹妹?于珊是威德二十九年正月的,至于佳儀,若是她沒有記錯,應該是威德二十九年六月的。佳儀公主按照什麼算的,能叫出個妹妹來!
「如此,煩請公主帶路。」于珊心里詫異,面上不顯,再說,眼下重要的不是稱呼問題,而是去尋去庇護的問題。很顯然,佳儀公主是接了慧妃的安排來的,若是沒有慧妃的吩咐,她絕對不會擅自摻和皇後設的宴席的。
不過,從此舉倒也能看出慧妃娘娘的確很沒有心計,也很不會來事。慧妃的地位在那里擺著,只屈居皇後之下,雖說膝下無子,但若是想要參與賞雪宴,是絕對不會被拒之門外的。也就是說,慧妃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參宴,然後名正言順地隨便找個借口帶她離開,而不是派出她的小公主去偷人。
「于妹妹叫我佳儀就好,我的家人朋友都是這麼叫我的。」佳儀公主很自然地沖于珊笑了,全然不覺這話說得有什麼不對。
于珊呵呵笑了︰朋友,幾月前見了一面成不了朋友吧?家人,打死她她也沒興趣再當一次她的嫂嫂。
「蒙公主抬舉,我……」于珊話說到一半,就見佳儀委屈著臉,細看去,竟像于安一樣,眼楮里瞬間就因為帶淚清亮了不少。
「華哥哥,華哥哥沒有跟你提過我?」佳儀小心翼翼地試探。
于珊不知道該說什麼,于華確實沒有主動提過,她在老爵爺壽辰後曾經審問于華,可于華只說是萍水之交,離京前見過一面而已。
可這話,她看著佳儀亮晶晶的眼,著實說不出口,不得已改口說︰「提過。」
佳儀眼楮立時更亮了,完全不當于珊是外人,她開心地挽著于珊的胳膊說︰「總是一家人,于妹妹不用跟我客氣。」
于珊這才明白過來,合著這妹妹是隨著于華來稱呼的!她心里有些懊惱,很明顯于華是沒有說實話了,外出四年,本事長的真不是一星半點,連她都能騙過了。她在這邊碎碎念,于華就在練武廳就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母妃讓我來請你。」佳儀的眼珠子轉了轉,小心翼翼地與于珊咬耳朵︰「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哦,父皇也在的。」
于珊的腳步頓時就有些不穩,聖上?聖上也在昭仁宮,那這偷偷模模地找她去干什麼,難不成慕容氏變的人性化了,賜婚之前還要問一問當事人的意見?
于珊的心哇涼哇涼的,還不如找個沒人能發現的地方待著呢,她心里大打退堂鼓,卻被佳儀半推著往前走,佳儀嘴里還不停地碎碎念︰「于妹妹不用擔心,父皇是很和善通情達理的……」
和善?通情達理?那是對著你。聖上一個九五之尊,對外人再慈祥和藹又能怎麼樣!
不過,不管于珊願意不願意,最終還是被佳儀帶到了昭仁宮。
昭仁宮門半開著,里面一個四十上下的老嬤嬤在守門,見佳儀回來,就將門打開了,還打量了一下于珊,行了一禮沒說話,卻將人放了進去。
于珊望著簡樸到極致的院子,有些無語,昭仁宮的院子很大,花沒有,草也沒有,只有一個箭靶立在院子里。
上一世于珊雖在皇宮呆了足足一年,但從不踏足這里,她與慧妃娘娘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就連見面也不過是在兩人都推月兌不掉的宮宴上,故于珊對著個富貴妃並無多大的了解。
于珊進了院子才發現,聖上身邊的太監主管海雲公公並不在這里。于珊便想當然的以為皇上已經先走一步了,想到這里她輕輕松了口氣,她這輩子一點也不想與聖上再見面。
「父皇,母妃,我將于妹妹帶來了。」佳儀公主進了院子就沖著屋內開始喊。
于珊有些艷羨提著衣角跑開的佳儀,竟然也沒人斥責她沒規矩。等等,現在不是討論佳儀有沒有規矩的問題,而是佳儀公主的意思是,聖上還待在昭仁宮?于珊自知沒有退路,硬著頭皮走進昭仁宮,只見佳儀口中的父皇正與慧妃娘娘並排坐在屋子的正中央。兩人的表情都,怎麼說呢,蠻嚴肅的。
于珊心里默默念著于安送她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輕輕行了個大方的宮禮︰「臣女于珊,恭請聖安,請慧妃娘娘安。」
「平身吧,海雲賜坐。」聖上的聲音稍顯暗啞,卻還是有力的。
「謝聖上,謝慧妃娘娘。」于珊心里想著,聖上從不會帶公公進娘娘的宮殿的,都是將公公留在院外,怎麼這一位這般不同。
「你不必拘謹,我叫佳儀請你過來,是聖上有話要問你,有什麼你都據實回答就好,有什麼罪過,我全數替你擔著。」慧妃娘娘性子直,從不打彎腔,她似乎對聖上有什麼不滿,說出的話絲毫不留情面。
「臣女惶恐。」于珊低垂著頭,她為什麼覺得有種性命不保的感覺?因她低垂著頭,當然看不到皇上听了慧妃這話,嘴角的一絲苦笑和寵溺。
「行了,你抬起頭來,看著朕。」皇上大約心情是不錯的,所以聲音並不嚴厲。
于珊立即從善如流的抬起了頭,從慧妃的面上掠過,將目光定在了皇上的龍顏之上。她知道,到了這會了再扭捏惶恐也于事無補,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倒不如痛痛快快的。
卻說聖上與慧妃見于珊這般面貌這般表現,同時愣住了。
聖上心里想的都是︰怪不得于老夫人求到了慧妃這里,這就是一個年少慧妃的翻版,于老夫人怎麼會願意將她送進宮里。
慧妃卻突然有些傷感,想當初,她也曾這般驕傲,這般無畏,可入宮二十多年,雖說她努力活的不一樣,可她的傲骨已經被磨損了個七七八八,再也沒有那般瀟灑自在了。
「于珊,你可願意嫁于騰兒為妃?」聖上問的很不委婉。
「臣女不願。」于珊答得更干脆。
聖上連為什麼都不問,只等于珊說不願意,就略帶了些玩味地問︰「那你可受得住苦楚?」
「受得住。」哼,什麼樣的懲罰,她都受著就是了。
「如此,便將你許配謝老的嫡長孫,婚後去邊關吧,也省的在皇兒與皇後眼皮子底下蹦,惹他們眼熱。」
于珊頓時有些腦子不夠用,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以為聖上問她受不受得住苦楚,是要因她蔑視皇族給予懲罰,誰知道,竟是這麼個結果!雖說邊關是個很不錯的去處,可能不能換個人,謝昆那個美人,她怎麼有福消受得起。
于珊憋屈著臉,正要說不,卻听聖上又說道︰「也不知道皇後知道了會不會鬧起來……」
為老不尊,不,是為皇不尊!
于珊冷眼瞧著,聖上竟然真有那麼一點點反悔的念頭,她急忙從凳子上下來,清亮地喊道︰「臣女謹遵聖上口諭。」
好吧,與四皇子想比,謝昆真是好太多了。
「恩,朕明日就為你們賜婚。」聖上做了一次月老,心情舒爽。如果成全不了天慧,便成全與她相近的人也不錯,總算是了了她一樁心事。
慧妃娘娘看了眼皇上,眼里的感激不言而喻。
唯有小公主委委屈屈地問道︰「那于妹妹豈不是成了我的表嫂?」
慧妃攬過佳儀,輕輕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倒是不知羞,這就喊上妹妹了。」
皇上也接口道︰「佳儀啊,你的事急不得……」
于珊眼看著眼前身份極尊貴的三個人,在她面前上演家庭和睦,心里可不舒坦了,這是標準的將他們的快樂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于珊在離開的路上就漫不經心地在想,出宮後,還是要先跟謝昆美人打聲招呼,若是能立下君子協議就最好了……
她正在這里做著白日夢,遠遠地就听見寒梅園那邊傳來幾聲甚是惶恐的聲音︰「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于珊神色一凝,若是落梅時節有人落水,她一點也不奇怪,可今日皇後為了眾人賞雪,只清掃了路面,梅林里積雪根本動都不曾動,也就是說,湖水與岸邊的交界應該是很明顯的,畢竟湖上是留不住雪的。那如何會發生落水的事?
于珊趕回寒梅園,只見眾人團團圍站在湖邊,小聲地議論著什麼。她對湊熱鬧沒有興趣,對圍觀旁人也沒興趣,她只是擔心,楊宇楠那妮子跑哪里去了,為何于倩和于靜兩個也沒了蹤跡。
「于小姐,你沒事吧?」
從人群里發出的一個男人的聲音,讓將要離開的于珊的臉變得煞白煞白的。
于珊回身幾乎是陰狠地往人堆里鑽,渾身散出的氣息比寒風還要冷幾分。她看到渾身濕透的楊宇楠正輕輕偎在同樣濕了衣服的四皇子的懷里簌簌打抖,看到四皇子的臉上有幾分陰謀得逞的微笑,看到于倩神色手足無措地立在湖邊,看到于靜還是那番事不關己的神色……
「承蒙四殿下關照,我好的很!」她強忍著打人的沖動,扯開披在楊宇楠身上的斗篷,狠狠扔在了四皇子的腳下,反將自己的斗篷罩在楊宇楠身上。
四皇子被這一番變故弄得一愣,待看清來者何人後,他幾乎是惱羞承諾地看著稍顯狼狽的于倩。
「呵,四殿下好像很失望?」于珊的聲音冷得像冰。
四皇子臉上青白交加,開了幾次口,卻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