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木皇後在齊貴妃的陪同下姍姍來遲。
于珊收回與四皇子對視的目光,什麼都不肯解釋,也不行跪禮,就這麼扶著楊宇楠,半蹲在木皇後面前。倒也有幾個知曉內情的,可在這低氣壓之下都不敢出口。
眾人正僵持著,就見從外圍擠進來一個腦袋︰「咦,這是怎麼回事?」不同于先前的質問語氣,這語調輕輕靈靈的,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此刻氣氛的怪異。
于珊听到這個聲音,眼楮一閃,將幾近昏迷的楊宇楠攙扶起來,請求道︰「請公主行個方便,借貴寶地一用。」
佳儀這次穿的是太監衣服,比先前在于府穿的那一套合身多了。她兜了兜袖口的聖旨,上前搭了把手,清脆地吩咐道︰「芳馨,宣太醫進昭仁宮。」
還停在外圍的一個小宮女得了吩咐,遠遠地給皇後行了個禮,轉個身就走了。
皇後眼見佳儀從頭到尾就跟沒看到她一樣,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站住!佳儀,你又是這般裝扮,成何體統!」
佳儀絲毫不怵,她吐了吐舌頭,撒嬌道︰「母後,兒臣是得了父皇的吩咐,要去于爵府傳旨的,連這衣服都是父皇吩咐內務府備下的。」
「哼,什麼聖旨?」皇後絲毫不相信佳儀,以為她又跟從前一樣耍花招,仗著皇上寵愛,連自己都不放在眼里。
佳儀似乎有些為難,跟于珊說道︰「于妹妹先帶楠姐姐去母妃那里,讓高嬤嬤找身衣服給楠姐姐換上,莫要著了涼……」
「佳儀!」
佳儀將于珊打發了,才上前幾步,仿佛是與皇後說悄悄話一般,將袖口的金黃色錦緞抽出一小截子。皇後的臉色變了變,有心問聖旨里寫了什麼,又不知怎麼開口,最後只得說︰「行了,都散了吧。皇兒,你隨本宮來。」
四皇子卻違背了皇後的意願,就這麼濕著身子向著昭仁宮走去。
那守門老嬤嬤見于珊去而復返,很上道地沒有驚動聖上和慧妃,將于珊引到了公主的閨房,讓宮女找了一身干淨的衣服,與于珊一起給楊宇楠換了衣服,自始至終楊宇楠都沒有睜開眼楮,只是渾身止不住地輕顫。
「煩請嬤嬤煮杯姜湯過來……」于珊的臉色已經恢復,既不冷凝,也不熱切。
「于小姐放心……」老嬤嬤的聲音有些沙啞。
老嬤嬤前腳剛離開,于珊就帶了怒氣地輕喊︰「你給我起來!」
楊宇楠除了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就沒了反應。
「我知曉你是裝的,我扶你起身的時候就知道你醒著。楊宇楠,我只問你一句話,究竟是你自己跳下去的,還是于倩推你進去的?呵呵,卻是我糊涂了,就算是于倩推你進去的,想必也是受了你的刺激,她原本是想推我進去。」
「于珊……」
楊宇楠眼楮沒有睜開,卻突然開口,可于珊卻不肯給她說話的機會,她緊緊攥著拳頭,強忍著沒有打在楊宇楠的臉上,緊著一句問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大庭廣眾之下,四皇子救你上來,意味著什麼?」
「四皇子妃。」楊宇楠的聲音很小很弱。
「呵,四皇子妃?你倒是真敢想!只是你是不是少說了一個字?楊宇楠,這些年,錦衣玉食的供著,大把的奴僕捧著,你日子過得舒坦了,是不是就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闔府上下對你對我沒有太大的不同,你就真當你跟我一般尊貴了?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于珊,你听我說……」楊宇楠從于珊的話里听出了擔憂與茫然,她緩緩地睜開眼楮,並沒有因為于珊的諷刺不滿。
「我是一等爵府的長房嫡女,父親是一等爵爺,母親是一品誥命夫人,嫡嫡親的哥哥是爵爺繼承人。若是我與四皇子牽扯在一起,我就是當之無愧的四皇子妃。而你呢,你有什麼?你只不過是身世永遠不能公開的楊爵府棄女,女乃女乃收養的一個填命孫女罷了!你如何當的起四皇子妃!」
這話說得太過了,便是門外的四皇子听了,也覺得于珊話說的太刻薄了。
可當事人楊宇楠卻連臉色都沒有變,反倒伸出冰涼的手,牽住了于珊的袖口,輕輕晃動了一個來回,說道︰「于珊,你不要生氣了。」
于珊狠話說了兩句,心里就有些絞痛,她擔心地是,楊宇楠這般身份,如何在皇家立足!她攥住楊宇楠蒼白的手,眼淚一滴滴落在楊宇楠的手背上,帶了幾分頹廢與不甘︰「我一直都知道你比我聰明。所以我才更不明白,連我都能看透的陰謀,你為什麼一定往里鑽?」
「為什麼?因我有智淺大師批出的鳳命。你只當慕容騰在設計我,如何猜不透,我也是在利用慕容騰。」到頭來卻是楊宇楠安慰起了于珊。
「你胡說什麼!」
「呵呵,于珊,我有沒有胡說,你清楚我也清楚。」
「……」
「你放心,若我當不成四皇子妃,那我寧願去做太子側妃。」
「你倒是敢想,眼下這狀況,豈容你做兩手打算。」
「你附耳過來,我說與你听……」
「四殿下,您怎麼在這里?」老嬤嬤沙啞的聲音從房外傳來,想必是姜湯已經熬好了。
于珊看了看貼在她耳旁,卻一個計謀也沒說出口的楊宇楠,突然明白的了什麼——楊宇楠沒有兩手打算,她自始至終坑的只有四皇子慕容騰一個人!
「咳……」四皇子偷听被老嬤嬤發現,忙咳嗽了一聲,掩飾不自在。
「您這衣服怎麼也濕了?這里可沒有適合您穿的衣服,您還是快些回去吧。」老嬤嬤話里化外不僅不帶絲毫的惶恐,反倒下了逐客令。
「怎麼回事,朕怎麼好像听到了騰兒的聲音?」卻是這一番交流,將聖上引了過來。
「啟稟聖上,適才于小姐將另一位落水的小姐帶到了這里,委托老奴去廚房煎碗姜湯過來。老奴回來的時候,四殿下就已經在這里候著了。」聖上也沒有懷疑,見老嬤嬤手上確實端著一碗姜湯,揮了揮手,讓老嬤嬤先行退下。
「皇兒,你怎麼這般狼狽?成何體統!」聖上見失魂落魄的四皇子有些心疼,有心說句好听的讓他去換衣服,可出口的就是責備。
四皇子這才感覺到渾身上下冷冷的,他苦笑一聲,恭敬地說︰「父皇,楊小姐適才在寒梅園失足落水,兒臣擔憂楊小姐的狀況,所以才一路跟了來。」
「恩?哪個楊小姐?」聖上想的是,四皇子這就開始拉攏文官了?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是過繼到于爵府的于四小姐。」
「奧,原來是她啊。」聖上對楊宇楠還是有些印象的,畢竟她罷了楊安澤的爵位,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楊宇楠的存在。
「兒臣斗膽,請父皇賜婚。」四皇子向來不是猶豫的人,他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隔夜干的。
「奧?皇兒可是有了心儀的姑娘?」
聖上的臉色並不好看,前段時間,皇後曾向他提過,四皇子中意于爵府的長房嫡女,他本想找個機會相看相看,怎知慧妃就求到了他的面前,為謝昆求于珊為妻。能得慧妃相求,這本就是極難得的事,可他也並沒有因此就應允慧妃,而是在相看了于珊後,才決定將其賜婚于謝昆,因為于珊的性格不適合活在皇宮之中。
四皇子微紅了臉,表現的恰到好處︰「兒臣救人心切,怕是壞了楊四小姐的清譽。」
「那你的意思是?」皇上的神色並沒有好轉多少,楊宇楠什麼身份他還是知道的,只怕四皇子不肯接納其為正妃。
「父皇時常教導兒臣要有擔當,兒臣斗膽,請立四皇妃。」四皇子說完,也不顧身上的濕衣幾乎結冰,就跪在了聖上面前。
皇上的猶疑還不曾消,就見從屋內走出了一個翩翩少女,許是因為落了水,臉上的妝容被擦拭的干干淨淨,也正因此,才越發顯得她眉目如畫。她穿著佳儀的公主服,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倒比佳儀更有皇室風範。
「臣女斗膽,請皇上成全。」
「兒臣斗膽,請父皇成全。」
楊宇楠幾乎是與四皇子同時說出這話,話畢,兩人對視一眼,誰都看得到對方眼里的野心,這一刻,兩人心里第一次產生共鳴,一個是龍的騰飛,一個是鳳的涅槃,倒頗有些含情脈脈的感覺。
「哈哈,好,果然是郎才女貌,既都是有情人,朕準了。」
慧妃看著跪在地上的楊宇楠,有些憐惜地搖了搖頭︰慕容氏,生來就貼著木家的標簽,而皇宮就是木家女的天下,又豈是外姓女好混的。若是有一天,楊宇楠失了四皇子的恩寵,與木家女共同伺候四皇子,只怕有苦頭吃了!
「海雲擬旨︰于爵府于老夫人膝下之孫女楊氏宇楠,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朕觀之甚佳。今皇四子年近成人,適待娶之時。值楊氏宇楠待宇閨中,與皇四子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楊氏宇楠許配皇四子為皇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待楊氏宇楠及笄,擇良辰與皇四子完婚。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海雲擬旨︰于爵府長房嫡女于珊,英姿颯爽、明朗大方、品貌出眾,乃武將世家謝爵府長房嫡長子謝昆良配,特為其賜婚。待于家女及笄,擇良辰完婚。」
「海雲擬旨︰于爵府一品誥命夫人于謝氏,于楊宇楠、于珊兩女教養有功,賜黃馬褂一件,見朕免跪拜之禮;賜玉牌一方,憑此出入皇宮;賜玉如意兩柄,以資表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