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此刻也一定有許多人在看著日出,把這最美好的嶄新開始當做新的希望——這些人中,也一定有她的娘親。
曾經的每個清晨,爹爹和娘親都在一起看日出。爹爹說過,生命中最幸運的事,就是和你最愛的人攜手看日出;生命中最美滿的事,就是日落之後,還有最愛你的人拉著你一起回家。
爹爹臨走時曾對娘親說︰以後即使無法一起看日出日落,但是我們各自在天涯的一頭,看著的也是同一個太陽。那之後,娘親每天都自己看日出日落,也相信著,彼時的爹爹也一定在遠方看著,看著同一輪太陽升起。
對于大荒,太陽是冉冉升起的,那對于太陽上的人來看,大荒便是壯觀降落的。這秋千搭建得恰到好處,如今九玄更明白了為何它要建在如此高的位置,想不到這花子俊還挺會享受。可終究想不明白,五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花子俊當時會突然離開;五百年前他又經歷了什麼,讓他和記憶中的那個溫柔的人判若兩人。或許是自己太容易被美景所打動,或許是五百年前的事涌出讓自己有些情緒失控,九玄一時間有些鼻酸。
「花子俊……我們,我們和好吧
花子俊不解地轉過頭看她。
「我說,我們和好吧她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別總是打架了,你也別總是欺負我了,好不好……我是好人,你也是好人,就算我騙你什麼,那也是無心
花子俊像看白痴一樣看著她,輕笑︰「沒必要
「什麼意思……」
「你是我的恩人,也只是我的恩人,就這麼簡單
「知道了我是女子,你也不驚訝不生氣?」
「為什麼驚訝生氣,恩人,是男是女又有什麼分別
「……噢九玄垂下頭,瞬間有些奚落感。平緩了下心情,又繼續道︰「剛才的日出,謝謝你,真的很感謝,我、我也不需要你如何報答我,這段日子我很難忘,雖然你又脾氣壞又吝嗇又變態又不好相處,但是,但是我真的很開心了。只有一個請求,還希望將來你一定答應我
「什麼
「這個,還給你,」遞出女媧石,微笑著迎接他的一臉驚訝,「我今天就要離開少昊回家了。將來……可能會有很需要這個石頭的地方。那時候,希望你會再借我一用
九玄想,今天是自己在少昊的最後一天。可現在花子俊靜靜看著自己不說話,讓她有些不安。事到如今,他,在將來的某一天會想自己麼。
「為了感謝今早的日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不好他冷冷道。
九玄忍不住笑出來,花子俊果然就是這個樣子,果然,他偶爾就是個小孩子而已。她自顧自地說︰「不管怎樣,你都要听,不許說不好哦……花哥哥
他不應,也沒有驚訝,恍若未聞。
「花哥哥,或許你早已不記得我了,我、我是莫賴賴
「莫賴賴?是誰?」他看著遠方,好像那里就有答案。
雖然做好被人遺忘的心理準備,可此刻心髒還是仿佛被人狠狠摔了一下。「你,真的不記得了呢。唉……」九玄格外沮喪,不知道下一步該說什麼,只好苦笑︰「不記得就算啦,以前你也幫助過我的。反正如今你也知道我是女子了,只可惜你把我忘了。我本想……本想親口告訴你我是賴賴,你曾幫過的賴賴,九黎城里的一個小乞丐。我要告訴你我其實是女孩子,告訴你其實這些年,我一直試圖在找你,因為真的很想再見到你……想和你在一起,看日出。這日出,我盼了,嗯,好久了
她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一股腦兒地說著,生怕一旦被打斷,就再也說不出來,也再沒機會說出來。余光里他似乎是動了動,可她轉過頭看他的時候,他卻依舊是之前的那副模樣。原來,又是自己的錯覺。
「可是,我不敢承認,怕你覺得那時候的我就是一個壞孩子,怕你知道我有不光彩的過去。可我真的是很不對……最後在你眼里,我還是個愛撒謊的爛人腦袋壓的更低,聲音小的幾乎听不見︰「我果然想得太多了,呵,你都已經不記得我了。早知如此,我一開始就會告訴你我很多秘密了,那樣,至少你不會像現在這樣討厭我
他終于轉過頭看她,神色復雜地看了她許久,才開口︰「我不討厭你,一直都不。我記得你的,剛剛是在和你開玩笑
哈?!
大腦又一瞬間定格。她想說,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可話在嘴邊卻說不出。因為花子俊對她說,他還記得自己;他說,他不討厭自己。即便只是如此,九玄竟然有些小小的滿足,哪怕這滿足太過卑微。
于是,在這個格外美麗的好時光里,他和她肩並肩坐在秋千上看風景。微風輕輕拂過,掀起她裙擺的一角,翩翩飛舞好似彩蝶般絢爛,她伸手去遮,險些落下去,他便摟住她的腰,把她扶正。雲鬢之間的發絲飄逸在九玄和花子俊的臉頰間,微癢,他再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把頭發縷順別在耳後。如畫的幕布,二人的剪影倒映在九玄深深的腦海里,永不磨滅。
「我喜歡你九玄仿佛听到了花子俊的聲音這樣說著,可事實上他什麼都沒有說。九玄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會有這樣的幻覺,可這話語如此真實,就好像他真的對自己說過。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這句話就如同魔音一般縈繞不絕,而他,此刻就在眼前看著自己。不覺臉愈發地燙了起來,這這這這如何是好啊!……慌忙收起自己的視線不敢再去看他,兩只手一時間都不知該往哪里放。他的目光他的笑,他身上的花梨木香味道,他的鼻息他的體溫……一切就近在咫尺,讓人眩暈。
「你怎麼了發覺到九玄的不對勁,他疑惑著問道,涼薄的嘴唇發出好听的聲音,在這暖融融的日出下,顯得如此讓人心疼,幾乎忍不住想吻上去。寬大的衣袖翻飛,隨即他冰冷的手指便印上九玄滾燙的額頭,一陣花梨木的香氣撲鼻而來,似吞噬了她所有的思緒。
「這麼燙,你不舒服?」
「沒、沒事兒,呵呵……」九玄心虛地擺擺手,訕得來地笑著。幡然醒悟,自己何時竟對花子俊有了這樣齷齪的心思,讓她莫名的即喜又氣。「啊,時辰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收拾行李了!一會兒會再來向你正式告別的
「好吧
話音還未落,九玄便兔子似的逃了。
來了數月,九玄終于又帶著羽璃和花陰回到天山。只是,行李中還多了一個重黎。四人說啟程便不再耽擱,只是重黎竟然表現得十分興奮,著實令人匪夷所思。九玄還在慢吞吞地收拾行李,重黎已經挎了個小包袱背著把劍,來九玄房里幫她們收拾。花陰唯一的行李貌似就是鏡子,所以也在一旁靜坐等候。
此次九玄將女媧石歸還給花子俊,他依舊是不接受。不過為了確保她和女媧石的安全,他特意派重黎來護送她回去。九玄覺得,他分明是想借口把所有人都支走,這樣他就有機會和月娘單獨相處,還少了重黎這個拖後腿的,一舉兩得。
說到月娘,這個女人對九玄來講,一直都是一個神秘的存在。明明數月來每天都有接觸,可想到她的時候,總還是會疑惑著她到底是誰,她是不是真的認識自己。作為女人,總要神秘一點才吸引男人,這點月娘做得很好,花子俊這廝中招中得很恰當。可有點奇怪的是,月娘是詩情谷頭牌,且並非賣藝不賣身的品種,只是由于必須付出極高的代價才能買得佳人陪伴,買得起美人一夜**之人少之又少,所以她大部分時間還是歸花子俊所有的。可即便這樣,花子俊也可以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家的妓院里當頭牌?……想不通,或許現在的這幫年輕人都比較善良,秉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無私忘我精神分享心中所愛,也不是不可能的。花子俊原來如此豁達大度,如此視顧客如天帝,如此……變態。
九玄感慨著,沉重地拍著手邊的扶手嘆氣,不想手心模到了一團毛發。垂首望去,是重黎的頭頂,而身邊眾人都萬分凝重地看著她。
她紅著臉︰「不、不好意思
重黎也紅著臉︰「沒、沒事。原來你覬覦我這麼久,早知道,我就,就……唉呀,這個月還沒來得及沐浴……」
九玄嘴角抽了抽︰「不是的,重黎你听我解釋……」
重黎別開臉,不看她,凝望斜上四十五度的方向︰「別說了,解釋就是掩飾。賴賴,你死心吧,我的心里早已有了那個她……」說著,小眼神還瞟了瞟一旁的羽璃。
九玄還在凌亂中,身邊的羽璃手里的糕點卻落了地。「誒呀!……」眾人望去,她匆匆拾起糕點,連連道︰「不小心手滑。可惜了這些剛買的糕點,下面的不能吃了,」羽璃起身,把剩下的糕點小心翼翼分給九玄一塊,又分給花陰︰「糕點不夠了,重黎,你就別吃了,反正再挺一天就又到飯點了
在重黎憤恨的眼神中,九玄把最後一塊糕點啃完,又舌忝舌忝手指,吧嗒著嘴︰「重黎,地上掉了點渣兒,這個這個,這地其實也挺干淨的你看。如不嫌棄……就幫忙打掃了吧
重黎委屈地看向羽璃,羽璃哼著不理。
好掃興……九玄想著,冷不防手被人握起,卻眼睜睜地看著花陰將她的沾著糕點渣兒的手指放到唇邊,低頭,柔軟的觸感……抬頭,渣兒都不見了。
「這個糕點真的很美味呢,是不是?」花陰看著九玄,神情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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