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別擔心了,就算我不行,還有九弟啊,他已經答應了會幫我。」
他說的輕巧,雲蘿的臉色卻稍事便頓在了那里。
「你說……誰會幫你?」
慕容沅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只以為是她沒有听清楚,于是又道︰「九弟啊,就是之前一直明里暗里幫我的九弟,說起來,這回他還出面了呢,甚至將免死金牌都拿了出來,讓我以備不時之需。」
他的語氣甚是得意。
也難怪了,從前他一直將慕容柘做好兄弟,誰知發現竟然被他騙了,原本已經不想相信任何人了,誰知老天又把九弟給他送了回來。
相較于慕容柘,九弟待他卻是真心實意的很,處處幫著自己不說,還總是為自己著想,這份子兄弟情分實屬難得,是以他不免的,有些得意。
雲蘿卻沒有說話,目光之中,是慕容沅從懷中逃出來的免死金牌,金燦燦的一片,晃得人眼暈,她靜靜瞧著,良久未曾回過神來。
之後又與慕容沅說了一會兒話,到了傍晚時分,來送雲蘿去淑貴妃那里的轎子便停在了太子府外。
親自將雲蘿抱著上了轎攆,望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色,慕容沅這會兒才覺得有些不放心。
「你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吧?」他問,語氣不乏擔心。
雲蘿勉強勾起一抹笑容來,「放心好了,沒事的,若是有事,我會吱聲,殿下不必擔心。」
「可是……」怎麼會不擔心?她的傷都還沒好,就要被送去完全陌生的淑貴妃那里。
「別可是了,我會照顧自己的,倒是殿下,要盡快的去查出真相來。」說到這兒,她似是想起什麼來,頓了一下,而後道︰「若是有困難,便找九皇子商量,總之一切小心,知道了嗎?」
慕容沅點了點頭,眼底卻依舊是顯而易見的舍不得。
他還要再說什麼,那廂轎子卻已經抬了起來,他疾步跟上,雲蘿卻將轎簾子放下來,視線之中,轎攆的影子漸漸走遠,他方站直了身子,幾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查找真相,說來容易,然做起來卻沒那麼簡單,他現在還是一頭的霧水呢!
看來果真應該像雲蘿所言那樣,先去找九弟商量商量。
想著,復又朝著轎攆離去的方向,繼而轉身,走了出去。
那廂轎攆從太子府抬出去,一路往未央宮駛去。
因為有皇帝的授意,又有太子的庇護,隨行的宮人倒是十分的客氣,將雲蘿一直抬進了未央宮的院兒內,方才將雲蘿攙扶著下了轎攆。
淑貴妃已經等在了那里,見到雲蘿眼底明顯一亮,還不等著她搖搖晃晃的請安便先了一步抬手,朝著雲蘿道︰「身子不方便便無需多禮,起來吧。」
雲蘿忙道了謝,倒是對淑貴妃又生了幾分的好感。
她是個與世無爭的人這一點雲蘿很清楚。
所以上一世,慕容柘登基之後,將後宮所有人都清理了一番,卻獨獨沒有對淑貴妃下手。
而如今,皇上定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讓雲蘿暫住于此。
「本宮已經讓人收拾了偏殿,這些日子你便委屈住在這里,有哪里不習慣便讓人告訴本宮,不必客氣。」
深思蕩漾間,就听淑貴妃又說了一句。
雲蘿方才回過神來,忙道了謝,站直了身子之後才又道︰「這回要給娘娘添麻煩了。」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就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好了,時辰不早了,早些過去歇著吧。」
依舊是不冷不淡的語氣,雲蘿復又低了低頭,眼見著淑貴妃轉身進了正殿,方才扶著宮人的手,跟著淑貴妃身邊的人往偏殿走了過去。
原本以為,淑貴妃這樣常年深居簡出的性子,住所應該是極度簡單的,然卻倒是比想象中要奢華的多。
雖然比不過皇後的重華殿,然卻也差不了多少,到底是身份在這里擺著,所以正是如此,才會有無數的後宮爭斗,為的就是追名逐利。
這樣胡思亂想著,宮女已經為她鋪好了床鋪,大抵是敷了藥的緣故,這會兒不免有些困乏,吹了燈躺在那里,竟沒多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倒是睡得安生,朦朧中似是有人推門而入,一雙冰涼的手撫上額頭,伴隨著一股凜冽的檀香之氣迎面而來,她想要睜眼看看是誰,卻又實在疲乏的很,睜了幾次不得果,最後干脆放棄。
只是听著耳邊似是熟悉的聲音喃喃自語,她听不清楚,索性不听,只是翻了個身,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外屋似乎有人在說話,她擁著被子坐起身來,低聲問︰「是誰?」
卻見昨日伺候的宮女推門進來,走到雲蘿跟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而後道︰「臉色比昨兒個好多了,看來果真有好轉,這樣我可就放心了,也能向太子殿下交差了。」
大抵因為霜雲太過年幼,慕容沅不怎麼放心,所以從太子府挑了一個年長一些的宮女。
雲蘿微微抿起一抹笑容來,那宮女忙淨了帕子遞上,雲蘿接過來擦了擦臉,又朝著桌子上的妝鏡一瞧,臉色果然好了許多,不免心情也跟著大好。
然還不等著她說什麼,目光卻落向了桌案上的一個瓷瓶,她不禁咿了一聲,「那是什麼?」
那宮女順著雲蘿指著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一個雕花瓷瓶就那樣赫然擺在那里,只是先前並沒有見過,不禁越發的驚愕了。
「不知道呀,哪里來的?」
雲蘿也跟著一愣,陡然想起昨夜里那雙冰涼的手,以及那熟悉的氣息,她蹙了蹙眉︰「昨晚有人來過嗎?」
話出了口又覺得後悔,若真是她想的那樣,那人輕功那麼好,到哪里都可以來去自如,更不用說是這個守衛不怎麼森嚴的未央宮。
想了想,拿過那瓷瓶來放入懷中,而後又望向了那宮女︰「好了,沒事了,你去準備一下,待會兒我便去掬翠軒為淑貴妃娘娘抄寫經書。」
那宮女顯然還想著再說什麼,卻在望見雲蘿一副並不想再言語的表情之後沒了聲響,應了一聲之後忙轉身,按著雲蘿的吩咐準備去了。
抄寫經書的掬翠軒就在未央宮不遠處。
在宮女的攙扶下,雲蘿一路進了暖閣,室中本就極暖,又另置有燻爐,那燻爐錯金縷銀,極盡華麗,只聞炭火 叭的微聲,但見十幾盞燭台之上,手臂粗的紅燭皆燃去了大半,燒盡待去如絳珠紅淚,緩緩垂落凝結。正中榻上鋪著芙蓉色暖被,筵開錦繡,卻是富貴安逸到了極處。
雲蘿不禁勾了勾唇角,這宮中還真是到處都是繁華之所,便連這掬翠軒都是如此。
挑了一處臨窗之所坐下,翻開經書來,卻是不再多想,認認真真的抄寫了起來。
倒是許久未曾寫字,起初不免有些手生,然到了後來,一邊念著經書一邊寫著,倒是越來越順手,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等到將手邊的抄完,脖子已經微微有些酸痛,她揉了揉,就有宮女走了過來。
「傅小姐,方才淑貴妃差人來傳話,已經在未央宮備了午膳,請你過去品用。」
雲蘿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繡滿海棠花的裙裾搖曳,朝未央宮走去。
那宮女見狀,忙抬腳,提裙跟去。
掬翠軒與未央宮之中有座亭子,喚作芙蕖亭,亭子一側有一芙蕖湖,白玉鏤獸曲橋末端餃接著一座綠瓦紅柱水榭,四角雕花石燈內擱置的是價值千金的東海夜明珠,將這黑夜照得亮如白晝,湖上大朵大朵的碧綠蓮葉打著卷邊兒,與淺粉色的芙蕖交相掩映,春風拂過,猶如萬頃碧濤連綿起伏。
而此時,來時還空空如也的亭子里坐了兩人,一青一紫,容貌皆端的俊朗,尤其是那名身穿絳紫色蟒袍男子,狹長的鳳眸仿若斂盡天下鋒芒,眉眼斜挑間無不顯露出天生的王侯風範。
此時他正拿眼望著對面而坐的男子,眼底是顯而易見的鄭重。
「這世上之事,但凡是人做的,便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我已經讓人通知了傅相,他會調查相府上下,至于你我,要將從相府到禮部這一路以及禮部內里徹徹底底的追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