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的容顏,比之跪于她旁邊的東音嫆顯得相當遜色,對于這位東帝捂在胸口怕熱,含在嘴里怕化的長公主,所有人只聞其名未見其貌,滿座官員驚異之余顯得有些惋惜和失落。
而東音嫆更是吃驚不已。
東惜若不是病得不能下床麼?!如今她怎麼會出現在父皇的壽宴之上?
東音嫆心中驚疑不定,卻見東惜若將手輕輕按在她的手上,轉臉露出安撫的笑意,她卻覺心中無故發寒,仿似不認識般看著東惜若。眼前這個一向怯懦膽小的皇妹,今日卻顯得落落大方,眉宇間洋溢涵雅的淡笑,即便無鹽容貌,也難掩她的高貴尊華的氣度。
東惜若笑意卻不達眼底,只片刻便將手抽了出來,對東帝嬌嗔道︰「父皇不喜歡兒臣的禮物?」
東帝顯得有些尷尬,心中雖喜愛卻礙于眼下僵滯的氣氛,只微點頭︰「父皇很喜歡,若兒,來,先坐到父皇這邊來
東惜若卻不起,只道︰「父皇,請容兒臣問北國攝政王大人兩個問題
「胡鬧!」東帝皺眉微怒,心中卻驚異于她此刻不同往日的氣度。
蕭重月卻微微挑眉︰「無妨
東惜若這才起身,循著聲音轉身,幾步的距離,她看清了這個在北國翻雲覆雨的攝政王,蕭重月。
他一襲白衣,白得如同從雲上裁剪下來似的,長發半挽,生得欺霜傲雪的白。他坐在那里,是如珠比玉的風采,眼中溫潤的笑意浮動,卻淡漠如天山之巔的白雪,令人可望不可即。
紅塵眷眷眾生,六道金粉繁華,他卻高雅如雪,高高在上般睥睨眾生。
和南宿臻鋒芒畢露的霸氣不同,蕭重月表面看似溫雅,事實上如傳聞中所言,他寡情冷漠,鐵血專斷,從不為任何事任何人而優柔寡斷。
和此人打交道萬萬不可大意,東惜若穩定心神,問道︰「攝政王大人覺得嵇康如何?」
蕭重月淡淡笑答︰「才華卓越,曠邁不群
她又問︰「那位叛賊王爺又如何?」
「宵小之輩,寡義廉恥
東惜若臉上露出了一個朗朗笑意︰「听聞那位叛賊王爺滿臉絡腮,粗獷蠻力,愛豢男寵。自古佳人愛才子,我皇姐怎會為了一個無恥之徒彈那《廣陵散》?」
蕭重月聞言,挑了挑眉梢,望著東惜若的神色有些耐人尋味。
倒是一直看戲的西樓玉忽然恣意一笑,頗有幾分興趣地看著東惜若︰「長公主,你該不會認為嫆公主傾慕那早已千年作古的死人罷?」
她朝那笑聲望過去,那人緋衣廣袖,眼波邪魅,高挺的鼻梁下,嫣紅的薄唇似笑非笑,仿佛無時無刻都在散著一股子西域風格的妖嬈魅惑勁。
據聞西國大皇子的母妃是西域波斯的美人,東惜若心中猜測,莫非他是西國大皇子,西樓玉?
她還真要感謝他,給了所有人想入非非的猜測。
蘇允驚才艷絕,此時已名動四國,與南宿臻、蕭重月以及西樓玉並譽為滄瀾四公子,他的喜好自是為人所知,更無需提《廣陵散》是他最喜愛之曲。
果不其然,眾人皆有意無意地看向蘇允,又看了看一直跪地低頭嚇得臉色發白的東音嫆,又想起方才蘇允為嫆公主求情,都忍不住皺了眉。
在東帝的壽宴之上,假借恭賀壽辰卻主動向男人表達愛慕之情,當真是不知羞恥和膽大。
東惜若見眾人如此隱晦難明的神色,佯裝薄怒道︰「大皇子請慎言!」
西樓玉聞言,疑惑︰「長公主,本殿下可沒說什麼,再說,自古才子配佳人,連大公子才華橫溢,嫆公主國色天香,乃佳緣良配,本殿下何來慎言?」
此言一出,蘇允立刻白了臉色,東音嫆卻驚愕抬頭,被人當眾捅了那層紗,心中羞憤難當。她下意識看向東惜若,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一腔怒火油然而生。
東惜若心中不禁暢快冷笑,東國民風向來保守,在今日如此重要的場面上,東音嫆當眾獻曲表白,一為不知廉恥,二為大不孝。
經此事之後,東音嫆就別想有上一世那般好的名聲了。
她看了一眼西樓玉,只見他忽然向她眨了眨眼,笑容艷光四射,東惜若下意識撇開目光,又撞上蕭重月探究的眸光,心中一寒。
就連西樓玉都看出了她的伎倆,更別提蕭重月。當然,她不必擔心蕭重月會當眾戳破。
果然,只听他語氣不咸不淡地圓了場︰「既是誤會,那便罷了
倒是東帝面上實在掛不住,憤怒一聲︰「不知羞恥的東西!來人,將嫆公主帶下去,不得跨出宜陽殿半步!」
「父皇,兒臣……」東音嫆想辯駁,卻被上來的侍衛左右架了出去,她憤恨不甘地盯向東惜若,又是她……又是她!只要東惜若在的地方,定然沒有她東音嫆的一席之地!
東惜若唇角微勾,微微轉臉看向蘇允,他正好看過來,眸光警惕,神情隱晦,甚至帶了幾分危險的芒色。
她朝他盈盈一笑,眸底卻似覆了一層薄薄的寒冰。
上一世,蘇允為了東音嫆欺她騙她,踐踏她的深情,迫害她的至親,對她不仁不義寡情薄意,最終,她以最慘烈的方式向他報復。然而,胸間那一股如烈烈火焰般燃燒的滔天恨意依然難泯,只要看到蘇允,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們的背叛。
蘇允啊蘇允,你待東音嫆視若珍寶,那麼,我便讓你得之後棄若敝屣!
東惜若收了目光,接著朝東帝盈盈一拜,便退下去換衣服。
東帝適時緩和了氣氛,絲竹的靡靡之音又起,回到了先前的其樂融融之時,仿佛方才根本從未發生過什麼事。
從始至終,南國太子南宿臻一直沉默不語。
他執著酒杯,神色莫測地望著東惜若離去的方向,心中吃驚不已。他萬沒料到方才在廊下踫到的小姑娘竟是東國的長公主。傳聞東惜若無容無貌,更是無才無德,性格怯懦內向,軟弱無能,而如今一見,除了那張其貌不揚的臉,其他都和傳聞大庭相徑。
小小年紀就有這般氣度和才智,恐怕和親一事比預想的更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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