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剛剛被她粗魯扯動的緣故,一抹嫣紅呈現在她眼前,觸目驚心。愨鵡曉
沁了血漬的白色粉末黏附在隱隱透著血污的白紗上面,足以證明剛剛是因為她的扯動,才讓新的血跡給沁了出來。他的傷口比起青鸞胳臂上的傷來,要深得多,足見昨兒蕭天齊是下了死手的!
突然間,司徒函就懊惱了。
他一個傷員,不就是為他上下藥,包扎一下嗎?自己跟他置什麼氣?
她更恨自己腦子轉不過彎,昨兒要不是多事擋到他身前,以他的身手,蕭天齊又何以會傷到他?
「你都不會喊疼的嗎?喊出來會怎樣?我會看輕你不成?」司徒函連番責問道。想到自己剛剛扯掉他身上紗布的時候,他只是輕微的吸了吸氣。
听到她的抱怨,燕瑾心中一暖,不氣反笑道︰「出血了吧?不過也就看著嚇人,不疼的。」
「皮都扯掉了,能不疼嗎?別和我說話!」司徒函慍怒的地吼。知道青鸞青鳶躲在外面沒走遠,收起怒意出聲喚道︰「青鸞,打盆水來;青鳶,去跟輕歌要些白紗來。」
「是。」外面青鸞青鳶二人相視咋舌。她們通過與她這幾天的接觸,都覺得司徒函的脾氣算是極好的,對她們也客氣。這會子發怒,不是被嚇到就是真的怒了!
不多時,便按司徒函的吩咐,將她需要的東西送了進來,然後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燕瑾老實的不再說話,司徒函似乎也在跟自己賭氣似的不再言語,絞了帕子小心翼翼的為他擦起傷口周圍的血跡來。
「幽兒。」靜默了一盞茶工夫,燕瑾憋不住了。
有個疑問在他心中盤桓了一晚上,弄得他都沒休息好。他早就想問了。奈何佳人怨怒,憋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燕瑾柔聲開口問道︰「你告訴的,昨天蕭天齊拿劍刺向我的時候,你第一時間想的是什麼?又是為什麼要沖出去為我擋劍?」
司徒函手上動作頓了一下。
她是不可能會跟他承認昨兒看見蕭天齊拿劍刺向他的時候,自己的心驀地一縮,有種將要窒息的感覺促使她想也不想就挺身站了出去。
「當時我腦中一片空白,哪里有想過什麼?如果非要說出個原因的話,大約是因為你多次幫我的緣故,讓我不想看著你去送死吧!」司徒函沒好氣的說著,聲音一揚道︰「你放心,我這人沒別的好處,但是最懂得知恩圖報!」
「哦!」燕瑾聲音中微微有些失望,閉口不再問話。
司徒函見他不再說話,自己也便不說話了。放下手中帕子,取了桌上的藥瓶,打開塞子將白色的藥沫往他傷口上倒了一些,原本還汩汩冒血的傷口頓時不再流血。心想他的藥果真是頂頂好的!
接著,又取了紗布為他包扎起來。
她的動作輕柔嫻熟,好似練過無數次似的。
「你包扎的技術不錯。」燕瑾突然贊道。
「那是當然!」司徒函得意的道︰「想當初在戰……」
司徒函突然住口。
原本她想說當初在戰場上,那些士兵受了傷,幾乎都是找她包扎的!經她手包扎的傷口,沒有上萬也有八千。
「當初什麼?」燕瑾正听著,她卻住了口,不由問道。
「當初被司徒靜嫻姐妹欺負了,我不敢還手,受了傷都是我自己為自己包扎,包得多了,也就嫻熟了。」司徒函胡謅道。
燕瑾神情一滯,聲音極輕的喃了一句︰「我早該來帶你離開這里的。」
「什麼?」司徒函沒听清,停下動作問道。
「沒事!」燕瑾忽地側頭戲謔道︰「以後除了我,再沒人敢欺負你了!」
司徒函聞言一哂,撇撇嘴,譏諷道︰「也是,恭王唯一的嫡親孫女,怕是除了安王殿下你,也沒人敢欺負了!」
「知道就好。」燕瑾聲音明媚,忽然心情變得極好,剛剛那些微的失望也一掃而空。
「這人!」
司徒函翻了個白眼,將紗布的接頭處往里一塞,算是包扎完成了。為他將攏在脖子上的里衣放下來,又協助他將外袍穿好。
剛剛還略微狼狽的燕瑾,又恢復了一貫的翩翩公子模樣。
「妖孽!」司徒函微微晃了下眼,有些吃醋的嘟囔道︰「一個男人沒事長這麼好看干嘛?」
燕瑾聞言只笑不語,心中卻道︰自然是為了與你相配!
司徒函被他的笑漾得心神一顫,忙別過頭不再理他,自顧自的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燕瑾則悠然自得的坐在一邊喝茶,時不時的偷偷望一眼司徒函,愜意無比。
收拾到一半,司徒函想到自己消失的內力跟記憶,猶豫著開口道︰「燕瑾,我看你醫術了得,你能否助我恢復記憶和內力?」
燕瑾稍稍一頓,擱下茶杯道︰「你的內力並不是偶然失去的,這個急不來!你只需按照《斗轉星移》的心法去練習,相信憑你的天賦,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了!」
司徒函蹙眉問道︰「這麼說你知道我的內力是怎麼失去的?」
燕瑾張了張口,忽然又閉上,不再看司徒函。
司徒函急了,扔下手中的帕子,走到燕瑾跟前蹲下,雙手撐在他的膝蓋上,讓他不得不正視她的眼楮︰「如果你知道,請你告訴我!」
燕瑾問道︰「幽兒,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內力是因為救我而失的,你可會生我的氣?」
「為了救你?」司徒函一臉迷惑,不答反問道。
「沒錯!」燕瑾凝著她迷茫的雙眼,忽地下定決心般的道︰「你坐下來,我說與你听。」
司徒函听話的在他身邊的錦凳上坐了下來。
燕瑾閉了閉眼楮,許久才睜開來,神情淒然的講述道︰「世人皆道我七歲時得了一身怪病,尋了無數大夫都治不好……其實不然!我並非是得了怪病,而是在睡夢中被一蒙面人襲擊所致!那一掌打在心口上,導致經脈逆行,血流不暢。在我將要昏死過去的時候,他又喂了我一粒千年雪蟾丹。」
「千年雪蟾丹?!」司徒函聞言大驚。
雪蟾乃是至寒至毒之物,普通的雪蟾已然得而不易,更何況是千年雪蟾煉制的丹丸?
一個七歲的孩子而已!
是誰有那麼大的仇恨,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
「沒錯,就是千年雪蟾丹!」燕瑾繼續道︰「那人許是以為我必死無疑,沒有等到我咽氣便離去了。哪知我硬是沒有死去,忍受著雪蟾丹陰寒的毒氣熬到了天亮。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是心姨趕來,以內力為我續命,又將最最稀有的雪蓮丹給我服了幾顆,才讓我撿回一條命來。」
燕瑾似乎不願意去想起那一段沉痛的記憶,痛苦的閉上了眼楮。
「燕瑾,不想說就別說了,我不逼你,也不會怪你!」司徒函握著他放在桌上的手道︰「我的內力可以慢慢恢復,你別去想了!」
她手心的溫度讓他感到溫暖、安心!
「我沒事!」燕瑾搖搖頭繼續道︰「然而命是撿回來了,病痛從此卻沒有離開過我!經脈逆行的痛苦我挺一挺還能熬過去,但是雪蟾丹寒毒發作時候的那種痛苦,我是永遠也不想再嘗試一回了!那九年,莫屬寒冬臘月,就是署夏,我也必須要穿著厚厚的冬衣,寒毒發作的時候,屋內還必須燃上三四個火盆,我才勉強不覺得冷。後來,外公為我找了個替身,讓他呆在安王府,把我接到了楓華谷。也就是那時,師父他老人家尋來,收了我做徒弟,並傳授了我‘龍吟訣’,教我如何將龍吟訣配合雪蟾的寒毒之氣修習,將之融會貫通,反讓它成為我修習的助力。待我的龍吟訣修習到第三重之後,我的寒毒之氣才稍稍被壓制了下去,以至痛苦也減少了兩分。」
稍頓,燕瑾又道︰「第二年春天,師父將你帶到了楓華谷,收了你為徒,教給你‘鳳嘯訣’。龍吟和鳳嘯,便是我昨晚對你說過的相輔相成的兩門心法。」
說著,燕瑾目露歉意的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鳳嘯訣便是為了清除我身上的寒毒而練的。」
司徒函聞言,咬著嘴唇閉口不語,握著燕瑾的手也不由得松了松。
燕瑾以為她要收回去,不由苦笑。
然而司徒函並沒有收回,望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燕瑾眸中有一瞬的欣喜,連忙道︰「九年後,也就是去年四月,你鳳嘯訣大成。」
司徒函淡淡問道︰「也就是那個時候,我趕往楓華谷途中遇到風吟被襲中毒,救下了他。莫非我那次就是為了去給你療毒?」
「你的確是來給我療毒的。」燕瑾點頭道︰「之前,師父就將利弊告訴了你。他說沒有人會逼你,你如果甘心情願就為我療毒,但是會失去內力;如果不情願,你可以按原路返回!」
司徒函凝眸。不用說,這身體的本尊是心甘情願的了!
「經過三天三夜,你才為我將身體內的寒毒徹底清除。」燕瑾說著,眼中也難得有了佩服之意︰「非但如此,你還憑著你驚人的毅力,為我續好了經脈!」
說著,燕瑾反握住她的手道︰「幽兒,如果不是因為你舍棄內力救我的話,我便會如外界所傳,活不過二十歲!所以,為了你,我也甘願付出所有,哪怕是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