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在說謊言,那我就不能多待時辰到謊言說不下去的時候。
「既是李大人通明了指令,那後續的安排,本宮就拭目以待了。」我說著,提裙站了起來。
李斯還要反唇相譏,可是我已經邁開了步伐。他的教養和品級不容許他無禮的阻止我這個嬴政的後妃,于是他強忍著咽了回去他的不服,吃下了這個悶虧。
「請送溪夫人!」他滿滿的痛惡之意。
我在秦國國君嬴政和齊國首腦藺繼相中間夾著、已是焦頭爛額的小心提著性命行走刀鋒了,心中明了李斯的憤怒,可自顧不暇的我卻無力去安撫。
我多少能通曉些藺繼相此刻是難受情緒,我也能明白他突然意識到他在失去我這個痴纏女後的孤傷,我更能體會他遠在異鄉且被敵人百般折磨的痛苦和屈辱,所以藺繼相在用秘符傳遞出解救嬴政眼楮的解藥時,我又開始覺著愧疚他了。
他是為我而來,我卻不能好好的助他完成他要做的事情,反而還要破壞他的成果——我真是連累所有人的害人精!
嬴政此傷是藺繼相不願楚國把渺小的希望寄托在齊國和他身上卻自取滅亡、而盡力為楚國爭取時間和時機造就的,他把藥方給我,說不得心中要背負上辜負楚人的蒼涼感,每念及此,我就覺著滿心的對不住他。
就是這份飽含深意的藥方,被我和洛蔥仔仔細細的研究了上百遍,又被洛蔥拿出不認識的個別藥材請教了御藥房的余槐等御醫確認是否能服用,得知皆可內服後我卻犯了難︰我不知此藥是內服還是外用!
若是此藥需要內服,我可以堅持著以送茶點為名尋機會給嬴政下藥,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再見我,但我總歸是有條門路;
可外用的話就必須要將藥粉擦在他的眼皮上,這個…就算是我趁著他睡覺的時候僥幸能夠再靠近他,可是給他的眼皮上抹東西,他身邊貼身的嬤嬤和婢女見了。一定會叫上御醫嚴加查看問詢的!
本來刺客從我的曲舞舞蹈中月兌隊而出、我已經是躲不掉的同謀嫌疑犯了,若是我此時再拿了醫治此藥的解毒之粉出來——那我除了必死無疑,還真是無話可說了!
問藺繼相是否內服?
算了,想想都是不該想的,這種刨開了他的心再刺入劍鋒要他重溫痛苦的事情我手軟,實在做不出來。
我一邊想著怎麼盡快把內外使用的方法都在嬴政身上試一遍,一邊偷模的收集著所需的藥材試煉藥粉。
不敢一次性去御藥房要太多,也不敢所有的材料都從御藥房中取,所以我只能四處收索著獲取。其中幾味材料我在暖房的植被中看到過有種植,想起了這件事情。我和洛蔥毫不停留、冒著嚴寒直奔暖房。
除了穹陽宮和秦王妃們各自的宮殿。暖房怕是冬季里王妃們最喜歡的場所了。所以暖房宮中的數間房屋內都有言談的笑聲傳出,我且走且听,選了一間聲音不雜的房殿進去、開始尋找我要找的藥材之旅。
進房殿之後我才知道此屋聲音不雜的原因︰此房中品級最大的人是傲慢寡情的長使趙舞,其余都是往日里在嬴政面前不出挑的少使和羅敷。且趙舞的公子胡亥也在,誰都知道胡亥是嬴政的心頭肉,胡亥自身又是極為調皮的,所以誰都不好在胡亥面前多說話。
當然,除了偶爾能插上言的奉承話。
「溪母妃?」
胡亥見進來的人是我,本來意興闌珊的表情瞬間雀躍起來。
我客氣的淡淡笑著,模了模朝我奔過來的胡亥的頭,對給我施儀的少使夫人和羅敷們點頭示意。
「原來是十八公子與眾位夫人們在,本宮來看看花草。都各行其是吧。」
我說罷,又對看著我的胡亥加濃了笑意,給了他一個有禮又不失疏遠的眼神。
「喏!」
眾位王妃都歸于坐席或者草木邊緣觀賞的原位。
趙舞冷眼瞧著我,坐在一簇花叢間並未起身,見我把看著胡亥的目光轉移著看她。她不屑的把目光移回到了她自己手中的針線上。
一片亮灰的錦布被趙舞抓在手中,看來她是在縫制衣服了。
這是嬴政壽宴之上她要求加入我的曲舞舞行、我拒絕之後我們的第一次踫面,我有些尷尬,既然她沒有打招呼的想法,我也沒必要強求,于是我把目光又投向了胡亥。
「胡亥真乖!」
本想夸贊幾句胡亥結束了這茬,然後讓他自己去找他母妃玩的,可是我望向他喜滋滋的笑臉時突然想起我們上一次有交集還是合演了那出「子丟母尋」好戲的時候。
那之後,胡亥還不著痕跡的夸下海口使得嬴政應許了我一個心願,也正是那次嬴政對我的許諾,才有了藺繼相從地牢中走出來的獻壽戲碼。
那——
不行不行,胡亥不管將來會成長成什麼樣子,他現在總歸是天真爛漫的,我不能再利用無辜的他了。
可他是嬴政最喜歡的幼子——
不行,絕對不行,我本來對歷史上描述的他長大後的愚蠢暴行就反感至極,若是利用了他,豈不是說明我在與那樣瞞父隕、弒親兄的人同流合污,甚至于是推他更近一步那個角色的罪惡之人了!
藺繼相滿身是傷需要我救援——
不行,還是不行,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責任和心願去讓一個孩子擔當玩弄心計的重任。
嬴政的眼楮——
嬴政的眼楮若是瞎了,年幼的胡亥也要從此經受坎坷人生;嬴政若是眼楮好了,胡亥也算是盡了孝心,大功一件(在我心中)吧?
可以嗎?
嬴政的眼楮救治的需求迫在眉睫,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胡亥,雖然我已經欠了你一個人情,可是現在,對不住了!
「跟溪母妃一道賞花好不好?」我笑的光彩照人。
胡亥很有興趣,想必是跟著趙舞坐的久了想轉悠轉悠,听到我的邀請,他興奮的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