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宮有異、各宮緊張,卻又要刻意裝出不經意般慈仁過活的樣子,眾妃如此賣力唱戲為的不過是給嬴政一人看而已。
有此看來,嬴政的強權政策在他的內宮後院最具明顯的特征就是,外表來看一團祥和的端莊規矩的夫人們所組家園中,個個都是互敬互愛的守禮。
「你近日與余槐可有聯絡?」
余槐現在是終黎忽換保胎醫的重要知情人士,梨花宮的個中事由他一定是了解的,若是想要知悉詳情需要問他;可他也定是萬眾矚目的,如若與他有往來,想要置身度外怕是難的了。
洛蔥搖頭,道︰「自從夫人吩咐婢女遠離他之後便再無往來,即使是不經意間踫了面,奴婢也只是遠遠對他點頭示意,便是他停留目光在奴婢身上、奴婢也未曾停駐在他身側過。」
我要洛蔥遠離余槐這事、要從洛蔥為了打听嬴政與李子之間的故事找他他卻躲避開始︰
余槐因為我升為長使夫人時、洛蔥說「秦王」來制命時的用詞和恐慌感而對我心有異議,他覺著我心不在秦國、我待在秦王宮中必是有所圖謀的,所以一度刻意回避我們。
為了余槐更夠輕松下來,也為了各自的安好,我們也開始刻意疏遠了他。
本來嬴政在壽宴上被刺客刺傷需要解藥時,在秦王宮樹立了善于解疑難雜癥的余槐、是我用藺繼相的解藥醫治嬴政的最佳人選,且比迂回的找胡亥做這件事情保險的多,可是我忍著沒有去找他。為的就是怕他對我更加疑心,進而會反過來成為我的威脅存在。
既是余槐與洛蔥沒了牽扯,終黎雖然被虎視眈眈的看著,可她有李夫人庇護、又刻意在隱瞞此事。應該與我沒有什麼糾纏,于是我松口氣,沒有深究她人之事。
「胎位有異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若是王上下次回到內宮時她沒了大礙。這件事情就可視作未曾發生過,既是事不關己,也大可不必費神費力去苦熬了自個兒。咱們此後更加小心的躲著便是,以免惹禍上身。」
我在秦宮唯一掛心的人是嬴政,其她人,與我無關最好。
「喏!」
為了保險起見,洛蔥特意又吩咐了出入御膳房等公共場所的從人,以免她們無意間與梨花宮發生了什麼揪扯。
原想著終黎若真是身孕有了異常,嬴政不在內宮。她刻意隱瞞嬴政又不盡人意出事的話、必是會掀起一股血雨腥風的危難。可是很快的。這座王宮中便沒了顧暇她肚子的心思——最起碼我是沒了。
有小道傳聞稱,我在齊國時曾與齊國的一位貴族公子相好過,此消息一出便得到了迅速的傳播。毫無預兆的襲入秦宮淹沒了梨花宮的傳聞。
在這個規矩森嚴的世界里,尤其是作為嬴政的女人。若是與其他的男子有染,那必是滔天的大罪,而且齊國隱瞞此事硬把我送到了秦國,此行為也是要招世人唾棄的。
嬴政因為他的母妃趙太後與呂不韋等人的私情,曾經親手殺死過趙太後與其小白臉嫪毐的私生子——嬴政同母異父的親弟弟,可想而知他對一女多情的現象有多麼痛恨。
若是禍及我一人,漩渦在強大的怒火中生死有命、我無力抗衡也就听天意了,可是傳聞稱我在齊國時與齊國的男子有染…我若是死,齊國也一定會為嬴政的暴怒與嫉恨而陪葬。
洛蔥火速調動了所有的暗線調查事情的起源,可也只查出了此事由宮外傳入的線索,其余的,齊溪宮沒有外臣接洽、鞭長莫及。
我身置恐懼中,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我唯一能夠依賴的人便是藺繼相了,可我還沒有修書好事由詳情請藺繼相調動他在咸陽城的人查詢此事,藺繼相就先來了信︰
「榮與秦嬋惡居,日益僵化。」
藺繼相經常會單方面發來一些與秦國或者是他自己有關的訊息給我,我一般擇言記之,若是與我在秦宮的生活有關,我用則用之、棄則棄之。
他這會兒來信說田榮與華嬋關系不好,本是與秦宮中李夫人有潛在影響的大事,可我現在沒有心情去管這些,因為這個時候,齊國大難臨頭的不是華嬋在齊國待得不順心,而是我的「不檢」會引將秦兵踏平齊土。
如若我沒有親身在齊國為藺繼相痴迷過,那我也不會如此心神不寧,沒有做過的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可能。可是這會兒的傳聞與我的曾經那麼的相像,我又才與嬴政當眾因栗耳的生死爭執過,他態度僵化後听得如此傳聞,不知可有理智听我爭取生存之機的辯言。
嬴政比我想象的要來的快,快到我甚至懷疑他有沒有听到過風聲,我忍不住忐忑的幻想︰莫不是他不為風聲而來,而是恰巧他在前朝的事情告一段落,心情需要舒緩才回到內宮休養的?
坐在院中的水亭上面飲茶,嬴政並不看一旁隨侍站立的我,只把目光放在水岸邊發女敕的綠芽上面停留。
他平靜的我越來越不安,于是我試圖打破這息氧的氣氛。
「王上,您相信嗎,項羽命不該絕,若是咱們執意去尋仇,那只會傷及到去尋他的人。奴妾懇求王上不下令讓栗耳去為班木雪恥,並非為了素未謀面的項羽,而是為了栗耳著想。」我音色輕柔。
不明白嬴政的意圖,可是我想要嬴政對我消氣以能冷靜處理傳聞的意圖卻是勢必要達成的,所以我先軟下態度,為之前惹得嬴政怒走的緣由而表達我的真意。
嬴政聞言放下茶杯,依然沒有看我。
「寡人信與不信,你結識的人都比寡人知道的要多吧?」他加重射出去的目光疑度,追問︰「項羽你真的不曾相識?」
未待我做出強調肯定的回答,嬴政便擋回了我的話。
「此人寡人暫且不重提了,寡人應許你暫時放過他、便會放過他,絕不會食言。現下寡人更希望的是確認另一件事情,」他終于看向了我,目光卻陰森的讓我忍不住從腳寒到頭頂,出口的聲音更是令人不寒而栗︰「近期的傳言愈演愈烈,你可听的真切?」
他質問的聲音我听得真切。
我空懸的心完完全全落了地,結結實實擊碎了先前僥幸心理的幻想落地了︰原來嬴政真的是為了傳聞而來,他還真的信了傳聞,並為此動了肝火了!
「王上相信傳聞?」我手心里面全是汗水。
嬴政覺著現在討論信與不信的問題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他不打算再稀里糊涂的為我息寧事端了。
「是寡人信與不信的事嗎?寡人日前要知道的——此傳聞是否是可曾有過的事實?」他冷言肅目。
我結驚慌與酸楚在喉間,為免有用眼淚博取同情、企圖掩飾真相的嫌疑,我只好頻咽苦水卻不敢出聲。
嬴政見我沒有開口的跡象,寡情沉音,雙目神凝。
「告訴寡人,你沒有!」他憤怒,發令。
我也很想理直氣壯的說我沒有,因為在我看來,藺繼相不算是齊國的貴族公子,他存在的那麼私密、連齊國的要臣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事跡,我有信心傳聞中的人定不會是他。
若是只有藺繼相這個顧慮,我還是可以開口照著嬴政的心思說話,但我不知道田田溪在失魂前是否有情投意合的男子,所以我不敢妄言。于是我說︰「奴妾不知道。」
我這麼說不算是撒謊吧?
「我」的過往我不知道?嬴政鎖緊了眉頭。
「又是重生?」他尖銳了音調。
自然是,但他似乎不喜歡這個他猜到了的解釋,我無奈,只好看向洛蔥,當著嬴政的面問她︰「洛蔥,你在齊國便與本宮形影不離,可曾知曉本宮是否有過相熟的貴族公子?」
不管有沒有,洛蔥的回答自然都是肯定的。
洛蔥的肯定給我增加了信心,我坦然看向嬴政,回答他的疑慮。
「王上說過信奴妾的,奴妾自是要如實稟報。現在奴妾可以向王上保證,奴妾沒有過。」
我已經走到了秦國長使夫人的地步,也已屬心于嬴政,靈魂在田田溪身上一天,我就得明哲保身一日。對于嬴政忌諱的事情,沒有的要說沒有,即便是有,要想活下去,也只能費心規避之。
嬴政對于我的保證不置可否,他冷情看了眼洛蔥,面無表情地回看到我身上。
「寡人說過信你,然寡人沒有保證過要信任一個婢女。你不記得的事情,只是憑借一個婢女的話,故而要寡人信你的誓言嗎?」
我在秦王宮一路走來,與嬴政在一起時所流露出的點滴疑點無從解釋也解釋不通,可我也不能自暴自棄的就此消沉下去。
我依戀過藺繼相,所以我不敢說我在重生之後沒有對人動過心,于是我看向嬴政,選了可以堅定的言詞說︰「請王上相信,奴妾此心此時只有一人。」
嬴政為此事特意從繁冗的政務中刻不容緩的趕過來,很明顯是已經對我動了疑心,所以他不會輕易地便信了我,即使是我說我心里只有他一人時他也沒有就此舒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