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只吸血鬼惦記上是種什麼感覺?目前為止,生活還是在繼續著。
創傷後應激障礙一直還在反復折騰,暑假的最後半個月,我幾乎天天晚上都是尖叫著從噩夢里面連滾帶爬逃出來。
時不時會陷入可怕的悲觀情緒里面去,在大暴雨的時候一個人跑到福克斯森林里,蹲在五六人合抱的杉樹下面看著厚實粘膩的青苔,也不怕天打雷劈。
更多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麼了,那種挫敗無助像是貪婪的水蛭,死死咬在你血肉里讓你總想不得好死。
這是病,但是我不想治。
對我來說只要讓查理跟遠在鳳凰城的貝拉沒有察覺,就算是成功了。
這種受到異乎沉重的打擊的心理疾病,總是有好的一天。或者這個陰影會一輩子藏在我心髒里的某個地方,但我還能是個正常人。
人嘛,這個時代沒點傷的痛的後悔的假如的,都不好意思自稱為人。
開學的時候我已經感冒了一個星期還不見好,期間查理各種將我往醫院里拎。卡萊爾看到我還是那個醫者大德的模樣,雖然他在福克斯負責的是外科,不過他的小兒科還有內科也是出了名的好。
好吧,認真算起來他就沒有不會的醫學科,差別是哪種他能更牛逼。
查理最近一直在處理我醫藥費保險賠償的問題,保險公司已經在發補償款。我去了一趟西雅圖,華盛頓大學里面的吉野櫻光禿禿地任由自己的枝杈交叉錯橫,路過紅場來到圖書館前面,看到還有人過來將花束放在階梯上。
我站了許久,久到陽光讓我的臉部發燙,像是火燒的灼痛才舉傘離開。這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光明照亮了晦澀灰暗的歐式建築物,我有種被蒸發干的疼痛感。
就好像多日來從福克斯里面帶來的潮濕陰冷,都被這樣一個日子給晾曬干了。
回來的時候去了趟西雅圖西北部的老農貿市場,市場位于派克街與一街的交界處。正直工作假日,西雅圖的居民似乎都在這一天全部涌向這里。
我收了傘,蹲在市場入口處一個舊書店里翻了一個多鐘頭的書,然後買了兩本關于音樂的雜志。
接著又流連于各個攤販之間,買了兩斤隻果一條魚,人來人往間有種你會突然消失在潮涌里的美麗飄渺錯覺。
看到放著各種顏色繽紛的水果的攤子上架著白色遮陽布,我仿佛能回到百年前那個曾經開市初,商販們十里八鄉趕著牛車來到這里販賣的場景。
回去前又在市場里面的星巴克店前排了半個小時的隊伍,花了兩塊錢買了杯大號咖啡,出門邊喝著邊迎著派克市場九月里的陽光,與蔚藍的天空大步向前走。
遮陽傘上面仿佛可以听到陽光掉落的敲打聲,細碎的溫暖。
回家後,在書架上翻出一本十幾年前出版的美食書,照著上面煮魚湯。將魚徹底煮爛,一點一點熬著那些堅硬的骨架。煮了兩次過濾了三次,最後將意大利面丟進去繼續煮,切洋蔥西紅柿火腿當佐料。
我的做飯天分不夠高,好好的材料用正常的方法煮出來,最後味道也是平庸的。
有人曾經說過,做飯也是要用心與誠意去做的,不然煮出的東西沒有靈魂。
有時候會想是不是因為我對自己不夠盡心,才做出沒有靈魂的平庸玩意。
在客廳里打了張小桌子,面對著房子里原始風味的大塊石料牆體,南松木的樓梯,樓梯下方堆放著的各類雜志,還有窗台口上種的不會開花的綠色植物,用筷子挑起面,慢慢吃起來。
筷子是工藝筷,在亞馬遜網購的。我還經常在上面買二手的音樂專輯,或者正版電腦軟件。
昨天晚上又從噩夢里面醒過來,那個叫c的家伙一直都陰魂不散。
噩夢做久了會習慣的,就算c現在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搞不好也能掄起椅子將他打得頭破血流。如果他有血能流出來的話,我在夢里就是這麼干的。
最近一直跟卡倫家呆在一塊,搞得學校的人都以為我是卡倫家第六個養子。愛麗絲說這陣子會著重注意我這邊的動靜,而埃美特跟賈斯帕也會加強附近森林的巡邏。
其實有很多次都想說不用那麼麻煩吧,我都不知道你們為我做這麼多干嘛?可是每次見到卡萊爾那張溫柔善良的臉孔,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暮光之城這本書離我的記憶越來越遠,而卡倫家離我卻像是越來越近。
吃晚飯回到二樓浴室里,認真地看了看鏡子里面那個少女的臉孔,有點陌生,哪怕已經相伴了這麼多年。
疲憊如同看不見的絲線,將我的眼角嘴角往下捆扎,凝固的蒼白像是黑夜里面毫無力量的月光,帶著說不出來的虛弱與孤寂。
突然覺得我皮膚的白色都能跟卡倫家相媲美,不,是媲丑。
慘白過頭可以嚇人,完全沒有精神。
我想起前次跟卡萊爾談起c的身份問題,除了他的信件意大利外,具體的信息是一點沒有。比起我這個這些年老底都被泄露光的人來說,他可真是高智商犯罪人才,什麼都能跟我嘮叨,但是關鍵的東西一句不漏。
而那些信件,我後悔地抱頭跟卡萊爾懺悔,「抱歉,它們都已經沉尸碎紙堆了吧我那麼沖動干什麼,全部都給扔垃圾桶了,原諒一個精神崩潰的女人神經質的舉動吧。
「沒關系,克萊爾,其實只要他沒有真的想傷害你,我們也不會趕盡殺絕醫生拍拍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冷得像是夏日里面的冰塊。
就算他不來殺我,我也好想將他趕盡殺絕。
當然想想而已,比起非人類那種手能碎大石,腳飛大卡車的實力,我弱得跟塊芝士蛋糕一樣。
對于c的身份討論,從此告一段落。卡倫家總結,只要他不來找茬就當沒這個人。
我細致地為自己洗了個澡,洗了長發,刷牙洗臉,然後早早上床睡覺。被子軟綿綿的溫度貼著我冰涼的皮膚,我告訴自己明天就會好,會變正常。
明天會變好……都是騙人的。
我以為不會再收到的信件,重新回到我手里。
一開始我打開信箱的時候並不知道是誰的信件,因為什麼都沒有標注,很簡單的白信封,白得像是深淵。
信封很薄,因為要去上學就將信給塞入書包里。到了學校一時間忘記看,到了下午每日一課的世界文明史時才想起,我照例豎起書本,拆開信封。
手指夾出信紙的動作僅僅只是進行到三分之一,就頓住。
「親愛的……」
黑色的字跡濃墨重彩,字母的尾勾凌厲飛揚,像是鷹翅的尖羽。
不同于平時老媽子嘮叨的那種,纏綿華麗似玫瑰藤蔓的風格。
我試著將紙張慢慢抽出來,一點一點將信紙扯著抽離狹扁的信封,像是在扯出我的骨頭那般慘白。
「……克萊爾
慢慢的,名字先出現。
……「我很高興
這是正文,字跡墨水越來越濃重,像是黑暗籠罩。
「……我找到了我的陽光
陽光凝固成無邊無際的白色野地,只有像是要掙月兌紙張的文字突然變得張牙舞爪。
「……她,」
紙張斜著,我總算全部抽出來。
最後一句終于出現,像是起點又荒蕪得如同theend.
「——她,是我的歌唱家
信紙上就只有這兩行排版優美的正文,其余的空白像深淵,長溝冷壑。
我終于是看到最後的署名——「你真實的朋友-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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