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一直住在城外,所以不知道。♀」張小晚擺擺手,「剛剛听到了。」
秦淵道︰「那日蕭郡主自盡,所有的線索便斷了。蕭盈也是好手段,當年的卷宗案底都被他毀了,無法查證當年剿匪侯府是否貪污。」
秦淵刻意說了別了,不管張小晚是不是有意蕭盈,到底作為一個女子被人在背後說成那樣,听到都會不舒服的。而張小晚則是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在侯府見過的一個削瘦的女子,蕭姑媽的媳婦——王氏。現在蕭姑媽死了,蕭盈的妾室蘭卉又懷了孩子,王氏的處境應該更加艱難了。還有那個懵懵懂懂喊張如錦一聲「娘親」的小孩。那麼張如錦呢?如今到底遂了老夫人的願將娶龍福玉入府,屆時兩人該是一番好斗。還有蕭盈,他謀反的企圖越來越明顯,如今更是明目張膽地娶了梁王的女兒,帝王遲早將他們兩府連根拔起……
想到侯府,總是能想到一大堆的糟心事。可這些事情似乎變得很遙遠了。
當日荀嬤嬤的百般刁難,後來老夫人和蕭姑媽的咄咄逼人,蕭盈和龍福玉的蠻橫無理,張如錦的虛偽陷害……似乎都成了過眼雲煙。張小晚一抬頭,撞見的是秦淵深邃的黑眸,心下一陣悸動,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白雲城外……張小晚良久道︰「多謝秦將軍關心。我出了侯府才知道,天高海闊,人生短短數十載,實在沒必要為了一些無所謂的事情勞心傷神。我沒有難受。」
秦淵何嘗不是心中一動,看著女子垂首,輪廓越發溫婉柔順,一番話妙語如珠,從她嘴里清晰地吐出,仿佛像是春日里冰雪消融的聲音,清清楚楚。兩人接下來的相處就和善了許多,出了酒樓,秦淵如約送張小晚去何府。因是剛剛吃完飯,張小晚不想坐在馬車里面,便提議走著回去。♀
秦淵將面紗遞給她,道︰「戴好。」心下覺得暖意叢生。
城外是一片楓林,金秋楓葉火紅,張小晚彼時一身白衣如練,秦淵著玄衣如墨,一剛一柔,置身楓樹林中,卻如一副絕世丹青。
「明日,我讓人來何府提親。」秦淵忽然冒出一句話。
張小晚腳步一個踉蹌,被地上的樹枝絆了個正著,秦淵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四目相對,張小晚急道︰「秦將軍……小晚剛剛和蕭侯和離,不過數日的時間……」
「他也已另娶她人。」秦淵沉聲道,「我知你不願意嫁我。我可以明日來何府提親,也可以去向皇上求道賜婚的旨意。」
「秦……」
張小晚說了一個字,身子忽然一緊,被秦淵猛地抱到懷里,幾乎不給張小晚考慮的時間,秦淵一手挎著張小晚的腰,躍身而起,一手抓住一支凌空射來的箭,一躍一落,嘴里也已經咬了一支。張小晚只見他手臂一揮,手里抓的箭就朝著偷襲的人方向射去。很快便听到一聲慘叫,不遠處的草叢里有人喊道︰「二弟!」
隨著那人暴怒的聲音,一支箭再次射來,秦淵將嘴里咬著的箭取來揮出去,正與那飛來的利箭撞在一起,兩支羽箭在空中相遇,最後都碎成了一截截的木頭。那人抱著他口中「二弟」的身軀跑了,還留下一句話「張氏,今日奪不成你的一千萬兩黃金,還折了我一個兄弟,來日必不會放過你」!
張小晚心有余悸,被秦淵抱著轉的暈頭轉向,此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納悶道︰「張氏是在叫我?我什麼時候有一千萬兩黃金了?」
秦淵走到那兩人藏身的地方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最後撿起了地上的箭,道︰「是江湖上的人。♀以訛傳訛,你日後怕是有的麻煩了。」
張小晚此刻冷靜下來,仔細一想也大約明白了。那天蕭盈大張旗鼓地將張相的遺產送回給她,正是在這里等著她呢。今天這兩個人是第一批,只怕還有第二批,第三批……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張小晚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何府你不必去了,隨我回將軍府。」
張小晚剛剛吃完飯,現在又覺得有些惡心,捂著胸口在地上蹲了一會兒,道︰「那就有勞秦將軍了。」等一陣惡心感過去了,張小晚才起身跟秦淵一起回去。
去了將軍府,張小晚並未將遇刺的事情告訴舅舅他們,唯恐他們擔心。因又去了尋了秦淵。她仔細想過,依照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保住那些錢的,非但不能,還很容易惹禍上身。她考慮過將這些錢全部交給舅舅他們管理,可是,不說何家家大業大,她目前只見過舅舅舅母兩人,何家現在的當家是舅舅的孩子們,張小晚對他們一無所知,如何敢把張相的遺產交給何家?
這筆遺產經過蕭盈那一番舉動,已經成了燙手山芋,她該何去何從?而這世上能保她平安的,又能給她帶來名聲和利益的……
「你可是有了主意?」秦淵和張小晚走在後院的小徑上。時不時給她擋去垂到腦袋上的枝椏。張小晚鄭重福身道︰「今日已經麻煩秦將軍了,本來也不該再叨擾您。只是,小晚如今想要見一見皇上,還請秦將軍相助。」
秦淵步子停下,道︰「皇上?」
張小晚低著腦袋,道︰「請恕小晚暫時不能跟將軍說小晚的打算。」
秦淵輕哼一聲,道︰「若我不答應呢?」
張小晚詫異地看著他,又道︰「將軍是好人,必會與人方便。若將軍真那麼鐵石心腸不答應小晚,小晚只好去找大娘幫忙。」
「鐵石心腸?」秦淵隨手折下一根枯枝,將張小晚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道︰「你這小女子倒是會琢磨人的心思。」
張小晚就是篤定了秦淵不會拒絕她的請求,至少目前應該不會……她臉上微紅,囁嚅道︰「秦大哥,拜托了。」
秦淵听的心中一動,道︰「你再喊一聲,爺便答應你。」
「秦大哥。」張小晚想也不想就叫了,眼楮亮閃閃的,藏了一絲狡黠其中。
秦淵被她的眼神看的莫名其妙,直覺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可既然答應了張小晚,堂堂男兒漢當然不能失信。
酉時時分,何老爺夫婦提起今日收到清河城的急信,明日便要啟程回去。舅母思考再三,希望張小晚跟他們一起回清河城。就怕張小晚和如意兩個年輕女子在路上會有什麼意外。他們不知道的是,張小晚今日已經遭遇了刺客,張小晚琢磨著,何府家丁也不是打手,自己沒解決遺產的事情之前,與他們同路,只會連累了他們,于是,更加不願意一起去清河城。
最後,何老爺夫婦也只能由著張小晚。回去何府的路上,是由秦十五護送。等何家的人都走了,秦淵又對老夫人道︰「母親,今日軍中事務繁忙,兒子要暫時宿在城外軍營。」
「何事如此突然?」秦大娘見兒子沉默,也知道是軍中機密,她便是秦淵的母親,也不能隨便知道的。而且,秦淵也並非第一次夜宿在城外軍營,便道︰「要走早點走,臭小子,每次回來都這樣……」
秦淵僵硬著臉,面無表情。秦大娘最不耐煩秦淵這副樣子,悶不吭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道︰「臭小子,都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東西,越大越沒樣子,整天不知道打什麼壞主意……」
第二日張小晚起來,送了舅舅、舅母離開,自己帶著如意,打算進城去找秦淵。問他何日能進宮面聖。一番梳洗打扮,戴了面紗方才出門。走不到幾步,就听如意道︰「那不是秦將軍嗎?!」
張小晚驚詫,等秦淵走進,方才福身道︰「將軍。」
秦淵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頭發上還有一根雜草,張小晚近看才看到,見邊上的如意捂著嘴躲一邊去了,自己只能先選擇忽視。秦淵听她的稱呼,重重哼了一聲表示不滿,張小晚忍著笑,道︰「秦大哥,城門尚未開,您這是從何而來?」
「城外軍營。」
軍營和何府都在城外,可是一個南,一個北……將軍此話太不靠譜!秦淵欲蓋彌彰,道︰「身為軍人,每日晨起自然是要訓練的。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懂。」
「是,秦大哥所言極是。」張小晚溫婉笑道,「難得我們遇見了,城門也還沒開。府中尚有新鮮早膳,秦大哥不如先用一些早膳,再回軍營?」
秦淵眸色一沉,卻是對張小晚道︰「府中如今並無男主人。你孤身一個女子,別給人說了閑話。」
張小晚一愣,心道,還是秦淵想的周到。何府還有下人,要是她現在讓秦淵進府,被傳出去可是不好听呢。她又道︰「那秦大哥打算去哪里?」
「回城,去將軍府。」秦淵道。
張小晚知道秦淵是暗著保護自己,又看到他衣發稍顯凌亂的模樣,心下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莫非秦淵是怕有人加害自己,守在何府外整整一夜?!心中感動,再看向秦淵的眼神便有些溫暖,對他道︰「大哥,你等等……」
趁著秦淵站定的時候,張小晚立刻從他頭發上取下雜草,秦淵卻是條件反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待看到那雜草的時候,秦淵嚴肅道︰「練劍的時候沾上的。」
如意識趣地後退好幾步,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她什麼也沒听到。
張小晚眼波盈盈動著,似乎滿滿都是笑意。對秦淵道︰「我知道了,秦大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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